代驾惊魂

陈双

刘钢退伍后，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临时做了代驾。

刘钢喜欢讲故事，特别喜欢讲鬼故事，经常把喝得醉醺醺的车主听得寒毛直竖，酒醒了大半。

这天正赶上阴历七月十五，民间俗称鬼节。到了晚上十一点，刘钢一单活也没接到。就在刘钢不抱希望的时候，手机嘀嘀响了，有人需要代驾。

刘钢立即和雇主联系。雇主叫李小燕，是个女的。看来李小燕喝了不少酒，声音含糊不清，听起来很费劲，不过声音很好听，年龄好像也不大，不会超过三十岁。

刘钢骑上折叠车，按照李小燕给的位置，很快在一家饭店附近找到了李小燕的车。哪料，第一个意外就让刘钢大跌眼镜，看到李小燕车的时候，刘钢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对了几遍车牌照，这才确定没错。李小燕的车是一辆很普通的小轿车，十分不起眼，从外观看年头也不少了。这种车别说女人不好意思开，男人都懒得动。

唉，管它呢，自己是来挣钱的，又不是想泡妞的！刘钢拍拍脑袋，拨通了李小燕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能到车跟前来。本来刘钢还想问李小燕，要不要帮忙扶到车上来的，如今看到这么破的车，觉得李小燕虽然声音好听，可未必是个美女，也就懒得问了。李小燕说她不跟车，她已经跟客户的车回去了。

刘钢这才明白，李小燕雇他就是为了把这辆破车开回去。刘钢踢了脚车轮，问李小燕要把车开到哪儿。李小燕说，她想让刘钢给她跑个长途，价钱好商量，不知刘钢愿不愿意跑。一听说跑长途，刘钢心里不大乐意。李小燕开这么破的车，虽然她说价钱好商量，可一个穷打工的，又能给多少？不过毕竟今天还没开张，刘钢真的不想白跑，就问李小燕要到哪儿。李小燕说，到一百多公里外的乡下，去帮她把女儿接过来。

这么晚去接她女儿？这人不是有病吧？刘钢觉得不可思议。李小燕解释说，自己由于工作忙，没法照顾女儿，一直把女儿丢在乡下。今天是女儿的生日，陪客户喝酒的时候，大家都聊到了各自的孩子，听到人家对自己孩子都百般疼爱，李小燕心里特别愧疚。酒席散后，回到空荡荡的家，李小燕想女儿想得要命，特别想把女儿接过来。如果刘钢能帮这个忙，她愿意付给刘钢五百元代驾费。

听了李小燕的诉说，刘钢被感动了，再说还给这么高的代驾费，够平时跑两三趟的，完全没理由拒绝，就答应了。刘钢问李小燕跟不跟去，李小燕吞吞吐吐地说，她很想去的，可她一个年轻女子，又喝醉了，怕路上不方便。明显，李小燕不信任刘钢。刘钢有些不高兴，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那你就不担心你女儿？”李小燕说没事，孩子外婆会跟来的。

根据李小燕的指点，刘钢在车子左前轮的减震弹簧上找到了车钥匙。

车子开出闹市，路边烧火纸的多了起来，这些都是没法回家的人，只好在路口给死去的亲人“送钱”。

夜晚路上车少，刘钢开得比较快，两个小时后就到了李小燕所说的那个山村。村里人都睡了，到处黑灯瞎火的。刘钢打电话给李小燕，问她家具体在什么位置。李小燕说了详细位置后，又显得很为难地说，有件事，她先前瞒了刘钢，没说实话，希望刘钢千万不要生气。刘钢问怎么回事。李小燕说，其实她女儿已经死了，就在去年的这个日子。刘钢一听，差点儿蹦起来，他第一感觉，今天晚上被人耍了。谁会耍他呢？会不会是以前被他的鬼故事吓过的车主？刘钢觉得完全有可能。

李小燕连声恳求刘钢不要生气，说她之所以先前没告诉刘钢实情，实在是害怕刘钢知道实情后不愿接单。李小燕说，虽然她女儿已经死了，可是她真的很想女儿。她欠女儿太多太多。如果不是自己把女儿丢在家，女儿根本就不会死。女儿是睡到半夜，爬起来找妈妈，不小心掉到屋前大沟里，头部撞上石头尖死掉的。没多久，李小燕的妈妈也因为伤心过度去世了。李小燕说，她女儿的骨灰盒就放在堂屋的家堂柜上，希望刘钢能带回去，好让她们母女团聚，还说刘钢只要能把女儿的骨灰盒带回去，她可以给刘钢再加三百元。说着说着，李小燕嘤嘤地哭了起来。听李小燕哭得十分伤心，不像是逗人玩的，刘钢这才压下怒气。他想，这李小燕虽然举动有些怪异，但也实在可怜。像她这样境遇的人，喝酒之后，做出些出格的事来，倒也情有可原。

刘钢问李小燕，是否真的确定要把女儿的骨灰带回去？李小燕肯定地说是的。既然李小燕非要这么做，刘钢只好定定神，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朝李小燕说的一处旧房子走去。

这处旧房子在村子西北角上的一片树林里，位置很偏僻，周围百米之内没有邻居。尽管刘钢心里也多少有些害怕，不过毕竟是当过兵的人，他壮着胆子来到了旧房子门前。

刘钢用手电筒在门上照了照，只见木门颜色已经发白，门上的春联也早已残缺不全，原先的红色褪得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了，只有那毛笔字，在夜色里似乎还黑得发亮。李小燕说钥匙在门角落旁一块瓦片下面。刘钢找到钥匙，开了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老鼠惊得乱窜。刘钢尽管胆大，这时也不由感到头皮发麻。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家堂柜，果然看到一个骨灰盒，他不敢多想，上前抱起就走，一口气跑到车旁。等他定下神来，这才发现，身上衣服都被汗淋透了。

回去的路上，刘钢懊恼地想，今天他接的这是什么活儿啊。不过想想报酬不菲，再想想今后和别的车主又多了一个吹牛的资本，刘钢又高兴起来。

按照李小燕给的地址，刘钢开车来到一个老旧的小区，在一幢楼房的一个停车位上停了下来。刘钢打电话问李小燕，要不要把骨灰盒送上楼去。李小燕说不用了，天不早了，让刘钢早点儿回去休息，一会儿她自己下去拿就行。李小燕接着说，在副驾驶的脚垫下有五百元，在同侧后排的脚垫下有三百元，刘钢自己拿就可以，临走把车钥匙还放在原来的地方。

看来这车主连自己的面都不想见啊，什么事情都提前安排好了，刘钢想。不过，他也真的累了，取出折叠车，把车门锁好，钥匙放好，就匆匆赶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个月后，市公安局开了个会，会上宣布，他们打掉了一个较大的贩毒团伙，并且表彰了一些对这次缉毒有功的人员，这其中竟然有刘钢。

怎么回事？刘钢怎么会成了緝毒功臣？原来，那天给李小燕代驾后，在回来的路上，凭曾经是一名军人的直觉，刘钢一直都觉得不对劲。可不对劲在哪儿，刘钢一时也说不清楚。快进城时，刘钢给在交警队上班的同学打了电话，硬是叫那同学帮他查了一下，他开的这台车有没有问题。那同学一查，还真有问题，这是辆套牌车。这样一来，疑点就大了。刘钢猜想，这骨灰盒里很有可能不是骨灰，而是毒品。李小燕是个毒贩，她所说的一切都是在演戏。想到这儿，刘钢就让同学报了警。接到警情，市缉毒队的领导也认为不可大意，就派人跟踪调查。没想到，还真的抓住了一个隐藏很深的贩毒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