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蛇钥匙链

●老剌伯／文●李德生／图

1955年4月第三个星期五晚上7点钟左右,德国汉堡易北河边的一座小楼里,律师事务所实习生耶娃吃过晚饭,躺在沙发上,捧着《现代遗产纠纷案汇编》乏味地读着,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梦中,耶娃走在一条热闹的大街上,突然响起了令人惊恐的空袭警报,接着轰炸机轰鸣着俯冲下来。霎时间,街道两旁的楼房纷纷倒塌,瓦砾和玻璃碎片在气浪中四处横飞,行人跌跌撞撞乱跑狂喊,一群群的人被猛然倒下的塔楼和大墙压在下面。耶娃恐怖极了,不知该往哪儿跑,这时她看见妈妈琳玛从一堆碎砖瓦中爬出来,披散的金发染满了血迹,瞪着惊恐的眼睛冲到她身边,拉着她向附近一个地道口跑去。

地道口已经被砖瓦石块封住了大半,两人勉强挤进去,摸索着下了27级石阶,来到一条平坦的通道。通道一面是坚硬的石墙,另一面是一个个漆着墨绿油漆的小门,门中间有钥匙孔,门上方正中是金光闪闪的装饰。琳玛领着耶娃走到一扇小门前停下来,指着门上方的装饰让她看。耶娃仔细一瞅,是两条盘在一起的金蛇,一条蛇身盘成圆环状,蛇尾向上,像个“6”字,另一条蛇身也盘成圆环状,蛇尾向下,像个“9”字。琳玛伸手握住叠成“69”形的蛇,顺时针转了6圈,又逆时针转了9圈,然后从脖上摘下垂着一条金色小蛇的项链,放到耶娃手里让她开锁。耶娃托起小蛇项链凑到门前,就见小蛇“嗖”地一下钻进钥匙孔,小门立刻在清新悦耳的音乐声中打开了。

小门里面的金属平台上,放着一个嵌着宝石的小箱子。琳玛亲手打开小箱子,一堆闪着奇彩异光的珍珠、金银、钻石首饰,顿时令耶娃眼花缭乱。她刚要问问清楚,琳玛却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耶娃大声喊着:“妈妈犅杪琛牎彼知却一下惊醒了。耶娃睁眼一看,只见养母伊格尔夫人正俯身望着她,她知道刚才自己又做了那个奇梦。

说来也怪,自打1945年4月,盟军空军联队轰炸柏林的那个星期五晚上,13岁的耶娃第一次做了那个奇梦后,10年来一到4月里的某个星期五,肯定会重复这个梦,今天正好是第10次。

10年前,耶娃的父亲在德国东部的一次战役中丧生,琳玛带着小耶娃从莱比锡市迁到首都柏林的外祖父康斯坦丁博士家。没想到,柏林连连遭到空袭,琳玛又带着她到汉堡市她的教母伊格尔夫人家暂时避难。没过多久,耶娃的两个舅父先后在东部战场阵亡,康斯坦丁博士极度悲伤病危住院。琳玛把小耶娃托付给她的教母,返回柏林照看病榻上的老父。康斯坦丁自知日子不多了,便委托柏林一家著名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格林博士改写了遗嘱,把原来留给三个子女的遗产全留给了琳玛。公证文件一式两份,一份由琳玛保存,一份由格林大律师代立遗嘱人保存。后来战事越来越吃紧,老父的病也越来越重,琳玛无法返回汉堡市,只好写了一封挂号信给伊格尔夫人,说明了父亲遗嘱的内容和格林博士的情况,她自己则留在医院,继续照顾老父亲,谁知母女就此竟成永诀。

1945年4月,盟军一次最大规模的空袭前夕,康斯坦丁博士死于心力衰竭,琳玛处理完父亲的丧事后,在大空袭中失踪。从此,伊格尔就像亲妈妈一样养育耶娃。

耶娃长大后,伊格尔把琳玛的信交给了她,耶娃为找回遗嘱的公证文件和印证10年来不断重复的奇梦,便利用5月休假时间来到柏林档案馆。她在档案馆一呆就是两天,在一大批法律文书档案残卷编目中,了解到首席律师格林博士签署的大批遗产案残卷的正本、副本,都在西柏林司法局档案库保管。耶娃满怀希望去了西柏林市司法局档案库,在这里真的找到了有外祖父签名、妈妈签名的遗产档案。文件编号为450488号遗产授权证明,在格林律师公证签字的下面附着一张浅黄色纸卡,纸卡上有一行小字:由于格林博士已在大空袭中死亡,凡经他签署的文件,一律由他的助手威廉博士经办。威廉博士律师事务所:维丁区SEE街128B号。耶娃立即挂通电话询问,对方说:威廉博士外出了,两天后回来。

事情有了进展,耶娃想充分利用这两天时间好好放松一下。女孩子都爱逛街,这天耶娃吃过早餐,便乘有轨电车去了著名的“6月17日”大街的跳蚤市场。这个跳蚤市场非常大,一排排布棚售货摊床上,摆着五花八门、形形色色的日用小家具、小摆设、小装饰品,琳琅满目。耶娃挤在人群中,一个摊床一个摊床的逛,专注地搜寻自己感兴趣的物品。当她来到一个专卖小饰物的摊床时,有一件小东西迎着阳光猛地晃着她的眼睛,耶娃心中一动,盯住这个小物件一看,原来是一条不锈钢水波纹项链,下面垂着一个金黄色的坠儿,坠儿是一条卷曲着尾巴的小蛇。耶娃把它拿在手中仔细一看,蛇身上细小的波纹竟是一个两位数码“69”犚娃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她想起了梦中那扇小门上的两条金蛇,难道这就是打开“69”号门的钥匙熞娃不再多想,冲老妇人甜甜一笑,掏出一枚大硬币放到她手里,把钥匙链套在脖子上,那金黄色小蛇便垂到了胸口。这天夜里,耶娃目蒙目龙梦到妈妈微笑着等在地洞口,让她用小蛇钥匙开门。

两天后,耶娃来到威廉博士事务所。威廉博士热情地接待了她,直率地说:“耶娃小姐,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办理遗产来了。但是,我必须警告你,你也太大意了,你不该毫不在意地把银行珍宝保险柜的绝密钥匙随便挂在胸前,一旦丢失了,珍宝将永远到不了你手里。”耶娃吃惊地低头看看闪光的小蛇,难道它真是妈妈梦里交给自己的那把钥匙

威廉博士按文件号查对了有关遗产授权的所有机密证件后,正式向耶娃宣布:“你妈妈在战火中失踪的事已在战后得到证实并备案,我马上给你办理遗产惟一合法继承人的公证文件。下星期五上午9时,咱们一起到柏林德意志银行中央保险库开柜取箱。”

星期五终于到了,威廉博士驾着奔驰轿车,载着他的当事人耶娃,直奔银行保险库。值班经理验看了耶娃拿出的“69”号小蛇钥匙,脸上毫无表情地领他们经过几条回廊,打开通往地下通道的两道铁门,走下台阶。耶娃暗中计数,不多不少,和梦中一样,共27级。接着走下去的是一条耶娃早已在梦中熟悉的通道,来到一面是坚固的花岗岩石墙,另一面是一字排开的许多绿漆小保险柜的通道,每个柜门的上方都有金光闪闪的号码,字形都带有各种动物形象的造型。三个人走到“69”号保险柜前,经理请耶娃操作密码开柜门,耶娃知道如果她打不开柜门,价值180万马克的珍宝将不是她的。她按照妈妈在梦中教她开柜门的方法,把金色的蛇形“6”字顺时针转了6圈,把蛇形“9”字逆时针转了9圈,再把“69”号金蛇钥匙插入锁眼,用力一推,柜门在悦耳的音乐声中大开,里面呈现出一个和梦中完全一样的珍宝首饰箱。耶娃捧出小箱子,打开盖子,迎着七彩闪光的珍宝,想起了妈妈在柏林大空袭中惨死的往事和10年来连续不断的梦,不禁热泪滚滚,泣不成声。

如今,67岁的耶娃博士已经是柏林著名的大律师了。她把遗产的绝大部分捐给了二战中活下来的孤寡老人,还拿出一部分送给了养母伊格尔夫人。只不过,反复出现了10年的奇梦再也没有出现过,她无法解释。

选自《故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