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江慧妍
朱燕和吴平从农村到城市打工,因为在同一家工厂里工作而相识相恋。
他们约定,存够了买房子的首期,就贷款买一间小小的两居室,正式成为城里人,组织一个幸福的小家庭。
然而世事总是不如人意,当他们辛辛苦苦攒下了几万块,城里的楼价早已经升到他们难以企及的高度。朱燕心灰意冷,吴平倒是很乐观,他说:“要不我们回家乡盖几间敞亮的大瓦房吧,比挤在城里舒服?”打拼了这么多年,要她回到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她不甘心。
看到朱燕不开心,吴平只好拿出最后一件法宝。他取出一块玉佩,说:”你要是真想买房子,我就把这块玉卖了。这是我们家传家之宝,爷爷嘱咐我一定不能卖,说是要留给吴家的子孙后代。”
朱燕一听这话,高兴起来了,一把夺过那个玉佩,细细地看了起来,只见那玉佩核桃大小,玉色光润,但却未经雕琢,看不出什么好来。吴平指着其中一处蓝蓝的色斑。说:“看到这块蓝色吗?我听爷爷说这是最值钱的地方,叫孔雀蓝!”朱燕在城里工作生活了几年,也长了不少见识,她迟疑地问吴平:“玉色不是以色翠为上品吗?没听说过蓝色的玉有什么贵重的。”
吴平的脸一红,嗫嗫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朱燕一看,明白了。她闲闲地收起那块玉佩,说:“卖不卖的,以后再做打算吧。”
然而再没有以后了,朱燕厌倦了这场平凡的恋爱,接受了一个饭店老板卢标的追求,要嫁给他当老板娘去了。
朱燕拿出那块蓝色的玉佩,对吴平说:”这个你收回吧,我们分手!”吴平摇摇头,说:”这块玉佩你留作纪念吧,我把它和我的心一起送出,再也收不回了!”
朱燕出嫁前几天,她想自己总得有一两件首饰戴戴。朱燕想起了那块玉佩,但那玉佩实在太简陋了,戴不出来。朱燕把玉佩拿到城中一家名为“玉缘坊”的大型的珠宝店。店里的珠宝鉴定师给她定了一千块的价钱,她很意外,马上把玉佩兑了钱。她用这一千块钱在店里买了一个金戒指。戒指大大的,戴在手上金光灿灿的!
婚后,朱燕住上了梦寐以求的大房子,成了城里人。但遗憾的是她的丈夫总是很忙,常常通宵达旦地忙,回来时带着一身的烟气、酒气、脂粉气。
又一个孤独的夜,朱燕打开了电视,新闻在报道本市举行的一场拍卖会,一件件不起眼的东西都卖出了好价钱。当其中一件展品竞拍的时候,朱燕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块蓝色的玉佩,就是吴平送给她的那块,竟然拍出了六十万元的价钱!
朱燕疯了似的,在首饰盒里寻找。她找出那枚金戒指,把它狠狠地掷向窗外的夜空!然后,她趴在床上,痛哭起来。她好后悔啊,原来吴平没有骗她,那玉真的很值钱!
朱燕悔恨交加,魂不守舍的,也没心思打扮了,弄得蓬头垢面的,样子像是老了好几岁。
卢标本来已经对她厌倦了,见她这副样子,找碴儿狠狠吵了几次,便和她打了离婚书。卢标在离婚前把财产都偷偷地转移了,朱燕只分得很少一部分。
朱燕欲哭无泪,只好在城郊租了一间小小的屋子,暂且安身。
朱燕出去找工作,但她年纪不小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好几个月也没有找到工作。眼看手上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朱燕心灰意冷,连死的心也有了。这天傍晚,当她迈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出租屋时,准备随便煮一包方便面填饱肚子。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朱燕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速递公司的人来送货。
朱燕心里觉得很奇怪,在这个城里,有谁会知道她住在这里呢?她签过字,速递员交给她一个小盒子。
是谁会给她送东西呢?她送走速递员,急急地打开那个盒子,只见里面正是那枚价值六十万的蓝色玉佩!只见里面飘出一张电脑打印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生日快乐!”
是谁会记得她的生日呢?
会不会是刚离婚的丈夫良心发现,买了这件礼物给她作补偿呢?朱燕激动地拨通了卢标的电话,她刚张口“喂”了一声,就听到电话里面传来了男女浪荡的调笑声。朱燕皱起了眉头,说:“你在干嘛?”那边的卢标也听出了朱燕的声音,他大声骂道:“臭婆娘你找我干什么,告诉你,你休想再从我这里榨到一分钱……”电话里面传来了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咒骂,朱燕赶紧摁熄了电话。
看来这玉佩决不会是卢标送给她的,那会是谁送来的呢?记得她的生日的,除了卢标,应该还有吴平。但吴平是穷小子一名,上哪找六十万买这块玉佩呢?朱燕上个星期还看到吴平穿着廉价的广告衫,顶着大太阳在大街上派发小广告。朱燕听老乡讲,她与吴平分手后,吴平无心工作,被老板辞退了,一直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
朱燕正胡乱猜测着,电话响了起来。她拿起电话一听,正是吴平。电话里吴平的声音显得有点疲倦,他说:“朱燕,听说你离婚了,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朱燕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吴平停了停,又说:“朱燕,其实我还一直爱着你,你可以回到我身边吗?”朱燕想了想说:“吴平,你现在在哪打工呢?你生活得还好吗?”吴平迟疑了一下,斟酌着况:”我现在在为自己打工,我生活得还算可以。”
朱燕在心里冷笑着,想,没有正式工作当然就是为自己打工了,这样的生活还敢说好吗?朱燕冷冷地说:“吴平,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们以后再聊吧。”朱燕说完,也不等吴平再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朱燕放下电活后,又在想这玉到底是谁送的。朱燕记起她和卢标新婚的时候,他经常带自己出入高档的会所,参加一些有钱人的聚会,会不会是当时就有人暗恋自己,所以现在送这样贵重的礼物给自己呢?
朱燕兴奋地跑到穿衣镜前,镜中的自己怎么看都是风韵犹存。既然有富豪暗恋自己,那还找什么工作呢?把玉佩换成钱,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那个痴心汉把自己娶过门就是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燕来到“玉缘坊”。这次她学精了,她对经理说:“你别想糊弄我,我知道这块玉的价格,它值六十万。”
珠宝鉴定师反反复复地看那块玉。终于,他放下了玉坠,请朱燕到店内的贵宾房坐,说:“太太,你请稍等,我请示一下董事长。”过了十分钟左右,那位经理才推门进来,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董事长同意了,我们用六十万收购你的玉。”朱燕慢悠悠地用手掂了掂那块玉佩,说:“不急,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八十万!”
经理脸色一变,说:“好,我出八十万。”
朱燕冷笑数声,说:“对不起,经理先生,我现在决定不卖这块玉了。”朱燕抓起那块玉,迅速地站起来离开“玉缘坊”。
朱燕来到市内最大型的一家珠宝店,走进去后直接找到经理,说:“我手头上有一块罕见的孔雀蓝玉坠,我开价一百万,你这里收购得起吗?”朱燕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衣袋里把那枚玉拿出来。经理谨慎地接过去,仔细地察看了一下,不由得哈哈大笑,说:“小姐,你的这玉成色不错,不过只是一块极寻常的玉,怎么值一百万?”朱燕一把从他手上夺回玉,气哼哼地走出去,嘴里骂道:“不识货!”
朱燕一连走了几间大型珠宝店,人家给的价钱也不高,就是一千块左右。朱燕彻底失望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多间的店铺,总不能合起来骗她吧?那肯定只有一个原因了:这是一块赝品,别人都看出来了,只有“玉缘坊”的经理看走了眼。
朱燕来到“玉缘坊”找到刚才那位经理,有点底气不足地说:“这块玉,我还是卖给你们吧,八十万!”经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我同意收购你的玉,不过我们要三天后才能付款。”朱燕一口答应了,拿过经理的那张八十万的欠条,扔下那枚玉坠,急急地走了,惟恐经理反悔。经理目送着朱燕的身影,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到了第三天,朱燕拿着那张欠条,一大早赶到“玉缘坊”。经理一见朱燕,便说:”太太,我们的董事长想见你。”朱燕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想坏了,准是人家识穿了她的玉,想反悔不买了。
朱燕把手上那张欠条一扬,说:“我谁也不想见,反正玉已经在你们手上,你们也写下了欠单,快拿钱给我!”
正吵闹中,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间走出来。这个男子穿着朴素,其貌不扬,一眼看去倒像是公司里的清洁工。朱燕定神一看,原来是吴平。她奇怪,问:“你怎么在这里?”
朱燕身后的经理站了起来,恭敬地对吴平叫了一声:“董事长好!”朱燕一听这话,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董事长?吴平是这个珠宝店的董事长?
吴平朝朱燕点点头,对经理说:“把钱给她吧。”
经理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支票,恭恭敬敬地递到朱燕的手上。
朱燕呆呆地看着吴平,说不出话来。吴平也看着朱燕,目光中满是痛苦、惋惜与苦楚。两人四日相投,久久不能说话。
原来,朱燕当年离开吴平后。吴平痛定思痛,辞去了工作,带着他和朱燕挣下来准备买房的几万块钱,投身股海。吴平的运气奇佳,几度浮沉,挣到了第一桶金。吴平为人低调,成了城中的“隐形富豪”。
吴平的爷爷是一个玉匠,吴平自小对玉也有一些研究,所以他便出资买下了“玉缘坊”。有一次吴平在店中盘点货物,看到了那块蓝色玉佩,他一眼便认出,这正是自己送给朱燕的那一块!吴平查看了交易纪录,发现这块玉的成交价是一千块。
吴平心如刀割,他不相信自己的一片真情会被朱燕这样廉价地卖掉。吴平突发奇想,他将那块蓝玉送去参加拍卖,然后自己用高价投得。吴平想用这个办法让朱燕后悔,并且向她证明自己当初并没有撒谎。
吴平一直关注着朱燕的消息。他知道朱燕离婚后,马上让速递公司把那块蓝玉送到朱燕手中,同时为了考验朱燕的心,吴平故意在朱燕面前装出一副贫困潦倒的模样。果然,朱燕没有想到玉佩是吴平送给她的。她打算再次把玉佩变卖。
吴平让经理无论朱燕出什么价钱,都不必还价,照价收购。吴平对朱燕已经死心了,他只是想:当年她和自己共同积挣下几万块钱,全靠那笔钱,自己才能发了家。朱燕如今生活没有着落,自己付她这八十万,就当是偿还利息吧。
当吴平听经理说朱燕不卖那块玉佩,吴平欣喜若狂,他以为朱燕回心转意了。他派手下一个职员跟踪朱燕,看她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职员回来报告说,朱燕到处找珠宝店收购那块玉佩,她只是想卖高一点价钱罢了。
吴平一听到这个消息,心又再次跌入冰窟里。他料定朱燕还会回来,于是吩咐经理照原价收购玉佩,不过要让朱燕过三天再来取钱。
朱燕听吴平说完这件事情的始末,惭愧地低下头。
吴平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佩,它已经经过了精心的雕琢,通体晶亮,内含的幽蓝光影熠熠生辉。比之三天前未经雕琢时的朴素模样,简直有天壤之别!
吴玉说:“现在,我准备把这块玉佩送给我生命中一个最重要的人,没有她,可能就没有今天的我!”
朱燕一听到这话,又满怀期望地抬起头。
吴平向朱燕的身后招了招手,一个女子羞怯地走了过来。吴平说:“这是兰花,你离开我后,我认识了她。那时我还是穷光蛋一名,是她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以前我太专注于旧的感情,没有珍惜兰花的感情。现在,我知道是谁对我最好了,我把这块玉佩,送给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吴平郑重地给兰花戴起那块晶莹璀灿的玉佩,兰花一脸甜蜜,平凡的面容上平添出几分醉人的娇艳。
朱燕的脸孔红得像是发烧,她抓起那张支票,跌跌撞撞地走出“玉缘坊”。虽然朱燕得了这笔钱,但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这是用她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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