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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干爹

时间:2024-05-04

王春迪

听说过有人朝着石狮子三叩九拜,对它叫爹喊娘的吗?

这事,搁在我们赣榆老街,一点儿都不稀奇!早在清朝末年,在老街首富海爷的家里,就有过这么一出。

光绪十三年,赣榆县来了位陈县令,陈县令进城时,猫着身子躲在轿帘子后面,看到老街上户给人足、物阜民丰、金砖碧瓦、旺铺遍地,那俩眼直往外面蹦火星子!相比较,之前在那个鸟不拉屎的穷县里,当的那个清水县令,咂个鱼吃个肉都要藏着掖着,那三五年,真他娘的白活了!

正所谓“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新官上任,老街上的几个富商,能不意思意思?于是,古董行的张掌柜送来一幅名家字画;冶金坊的李掌柜送来一对小金牛;街西的夏老爷送来一块玉如意……

这些东西,陈县令不好接,便只好让他媳妇代为接收,自个儿躲在屏风后面如梦似幻地偷着乐。当他听到老街首富海爷府上的吴管家来见时,陈县令更是把耳朵贴着屏风,大气儿都不敢喘。

海爷让吴管家送去四个小红盒子,吴管家前脚刚迈出去,陈县令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来,迫不及待地打开,可每开一个,陈县令脸色就暗一层。

直到把四个盒子全看完,陈县令那脸,就跟黑锅底似的,一抹都能掉灰!陈县令告诉媳妇,去!丢给他!什么玩意儿!

这媳妇不知情,把东西塞绐人家吴管家时,也没给人好脸色。吴管家拿着被拒绝的礼物,杵在县衙门前,一脸的莫名其妙。吴管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派人回府禀报海爷,说送的东西人家不要,给丢出来了,问海爷咋办。海爷气性大,当即撂了一句话——就地烧了!

一把火,让一股奇香穿过了整条老街,大伙纷纷围过来一看究竟。原来,那盒子里头,装的是四种上等的补药—— 一盒龙涎香,一盒上等牛黄,一盒冬虫夏草,一盒花鹿茸。

这些玩意儿,哪个不是和相同斤两的黄金等价?陈县令乡巴佬一个,哪里见过这东西?特别是那盒龙涎香,龙涎香是那抹香鲸吞食墨鱼后拉出的屎粒子,颜色能好看?所以陈县令想都没想,直接就让媳妇扔了回去。

陈县令得知真相之后,捂着胸口疼了好几天,一来心疼这么好的东西被烧,自己不识货;二来恨海爷在县衙门口当着百姓的面,一把火烧了这些东西,弄得沸沸扬扬的,给他难堪。

陈县令盘算着,非得找个什么机会治一治这个海爷,杀杀他的威风。

巧了,机会说来就来。

一次,海爷家五岁大的宝贝孙子,和他娘出门,被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给碰了,医了大半个月。

后来出门,又被车撞倒。最邪乎的是,被撞的地点,以及受伤的地方,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这事一传开,被老街人说得神乎其神的。

一天,陈县令忽然造访了海爷府上,也没说有事,只是啜了几口茶,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临出门时,陈县令对海爷说,自己闲暇时,好阴阳之术,来时掐过孩子的生辰八字,这孩子命中有劫。

海爷微微一笑,问该咋办,陈县令说,县衙前有两个石狮子,是建朝时从清凉山运来的,但凡那些命中有劫的孩子,都可以拜个石干爹镇一镇。

说罢,陈县令扬长而去。

海爷的儿子凑过来,一脸的气愤,这个鸟县令,安的啥心?这哪里是对石狮子磕头作揖,分明是想让我们对他低头嘛!就不去,看他能怎么着!

海爷笑笑,说,去,咋能不去呢,难得人家一番美意。海爷嘱咐他儿子,找个良辰吉日,准备一挂鞭。最好能从家门口一路放到县衙,再请套鼓乐班子,场面上,越热闹越好。

拜石干爹那天,海爷光是祭祀用的物品,就拉了好几车,海爷府上的男女老少,全部到齐,在石狮子面前,不是磕头就是行揖。

一时间,县衙门口,围满了来看热闹的街坊们,可给他们瞧了个新鲜!

陈县令呢,躲在县衙里头,听着外面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心里头乐开了花。他让人四处传讲,说是县令叫海爷拜,海爷就拜了。

老街人知道后,嘴上不说,心里有数。这民再富,也斗不过官啊。官让民对啥喊爹叫娘,谁就是啥的儿子。

陈县令自以为可以得意一番了,可老街的事哪有这样就完了的?紧跟着,让陈县令头疼的事就来了。

这海爷,有事没事就让人到县衙府前做些个祭祀祈祷的事情,还都选在天未亮的时候。时而敲锣打鼓,时而鞭炮震天,弄得陈县令晚上寝卧难安,白天头昏脑涨。

气得陈县令派人去质问海爷,海爷却故作夸张地说,县令真英明,这石干爹太灵了,每每孩子头疼发热,或者遇到什么邪事了,只须拜祭一番,立刻就能见效!神了!

这话一传,街上其他人家也纷纷效仿,都带着自家的孩子来三跪九叩、燃鞭放炮。这陈县令吃了哑巴亏,也不好赶人家走。

更倒霉的是,巡抚下来,看到县衙前弄得跟个寺庙似的,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无奈,陈县令求海爷,能不能别拜了。海爷回道,这哪成啊,这是孩子的干爹呀,哪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几次商量,海爷说,那把这俩石狮子送到我这儿吧,不过,这干爹是个神物,别偷偷摸摸地送来。劳烦县令您出个面,屈尊走一趟。

陈县令无奈,只得接受了海爷的要求。

一年后,陈县令因犯贪赃罪被贬岭南,离职那天,陈县令路过海爷府前,发现路让那两个石狮子给堵了!石狮子周围,站了好几圈海爷府上的人,手上都拎着家伙,陈县令吓得面如土色。

陈县令的轿子,犹似过街老鼠,走两步,停两步,畏畏缩缩的。陈县令做梦也没想到,就在他的轿子和石狮子擦肩而过的时候,海爷让府上的人,把那俩石狮子你一棍我一锤的,给砸了!

选自《小说月刊》2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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