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在糖环里的年味

李秋芳

村子里的人渐渐多了，零零星星的鞭炮声惊醒了沉寂多时的村野。年，渐渐地近了。

置办年货是家家户户过年的重头戏。在这个商品琳琅满目的时代，随随便便到超市一挑，便可以过一个丰衣足食的年了。可藤县藤北的人们却喜欢用自己的一双巧手亲自制作美味的年货。

王家嫂子是藤北的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米饼和糖环是她家必备的年货，而制作米饼和糖环又是她的拿手绝活。早在一个多月前，她就开始做准备了。吃过冬至的粽子后，王家嫂子便着手炒糯米、磨糯米、筛米粉、润米粉。润米粉的过程是最需要耐心和细心的。这段日子里，王家嫂子会经常观察糯米粉的润泽程度，看看是否需要添加芥菜叶子，或是要更加封严罐子。糯米粉的润泽程度决定了米饼、糖环的好坏。上好的芥菜叶以最本真、最直接的方式深埋到糯米粉中，与之朝夕相处，深度交流，等待时间与温度成就它们的味道。

才过小年，王家嫂子便宣布开始制作年货了。做米饼和炸糖环都要好几道工序，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于是来了个全家总动员。孩子们尤其喜欢炸糖环，往往不等大人号令，便开始各司其职：你煎糖，我和粉，她切条来又编糖环。而炸糖环时，大人们只允许孩子们远远地瞧着，滚烫的油可是不长眼的。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有时还会有点小吵闹，你埋怨我的糖煎得不好，我笑话你编的环不成样子，可谁也不动气。王家嫂子这时便会慢声细语地教孩子们如何掌握火候和编糖环的技巧。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制作糖环的绝活就这样代代相传了。

炸糖环是个技术活，尤其要注意火候。火太大，油温过高，糖环容易焦黑变老;火太小，油温过低，糖环易变形，品相不好。王家嫂子舞动着一双长长的筷子，时而轻轻地把编好的糖环放进油锅中，时而给锅里的糖环翻个身，时而夹起炸好的糖环移出锅外。糖的酥香与糯米的黏性在相互对抗的同时也相互交融，在滚烫的油锅中翻动后，成就了色香味俱佳的糖环。与其说王家嫂子在忙碌劳累，不如说她在享受著劳动带给她的喜悦。刚捞出来的糖环，是守候在旁边的家人们独享的美食。孩子们却并不急着吃，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找到自己编的糖环。当各自找到自己做的小兔、小鸡后，却又取笑起别人所做的小兔、小鸡，说对方的是天下第一丑。这样的评比往往是没有结果的，孩子们最终把自己的杰作慢慢放进口中，尽情享受。

王家嫂子的糖环除了色泽金黄诱人外，它的卖相还相当美观：这是一个如意结，那是一个九连环，还有一个心心相印……这一个个糖环仿佛就是一个个艺术品，让人细细地端详，半天也舍不得放进口中。眼福已饱，口水快流出来了。拿起一个糖环放入口中，牙齿发力，只听“嘎吱”一声，糖环应声而断。孩子们故意大声“嘎吱嘎吱”地咂着嘴巴。大人们倒也并不训斥，他们也在细细地品味着，品味着生活带给他们的香甜。吃着自己动手做的美食，一家人因劳动而感到喜悦，同时也感受着团圆的温馨。

王家嫂子的米饼和糖环往往要做很多，除了供给自家人之外，年后走亲访友也会带上一些，让亲戚朋友们也品尝品尝自己的手艺，共同享受丰收的喜悦。

简单的生活，本真的食物，世世代代生活在藤北的人们，用心制作的年货串联起亲戚朋友间质朴的情感。

我想，这就是“过年”最本质又最诱人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