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头古村（外二首）

杨智源

据说，亿万年前这里是海洋

只因海底的石头有梦想

它才疯狂向上生长，探出水面

正如一切从土里飞出的时光

最终要归于泥

一切从分秒里长出的事物

最终要归于水

树、牌坊、桅杆

林立，错落。时间的沉船旁溅落一些

衰老的牙床

银鱼，进进出出

石头、青苔、五谷

祠堂、鸟鸣、野草，全都长满了阳光

往事纠缠、汇聚

成了滋养村落和淹没村落的源头

少女爬上峭壁，戍边的将士

打马经过

狼嚎从缝隙里逸出。更为真实的

是古村更蓝的夜空

最纯良的事物藏在时间深处

最纯良的事物

一定藏在时间深处。比如，我的村庄

四面静默的山，像石陶

盛装着天上掉下来的山水

藤蔓、野草、马头墙

五谷拔节的聲音，一俱缠绕着向上生长

成为一幅无尘的田园版画

蜿蜒的小溪、横过水田的白鹭

一片红透的枫林、几段盘绕于峰峦的山歌

“下接地气，上接天光”

以素面示人，与得失无关

蜀 葵

一朵四方形纸葵，一块

从鸭子河流来的冰

白色的花萼里有水，水的子宫里

有未发育完全的火

巫师坐在火焰的盆地用甲骨占卜

七只青铜飞出预言

群象闪过山脉，麋鹿身着盛开梅花的

江水，三叶草在春天尽头

用低音部合唱

早上的岷江睁开稷的眼睛

金沙滑过，金楠木的树影折扇般打开

陶罐的水声

沿岸奔跑，成了乌云

纤夫牵出商周的景致

江上的蜀葵，漂来一支木桨

用欸乃声带我回到山海经，回到

一片萸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