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朱国平
上个世纪之初,随着清王朝主持的最后一场科举考试的落幕,历时一千二百余年的中国科举制度,渐渐被人们淡忘。然而,公元1061年8月,在北宋都城开封进行的一场殿试,却因为考生和考官不同凡俗的表现,而作为一段佳话,被鲜活地保存在历史的记忆中。
参加这次殿试的苏轼、苏辙兄弟,都是当时翘楚,后世星斗。苏轼的文名,在当时和后世,都超出苏辙。在这次殿试中,他们兄弟双双夺魁,但作为考生被历史记住的,却不是苏轼,而是乃弟。
殿试有很多科目,他们兄弟参加的科目叫“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显然,该题目要求考生关注政事,陈时弊而述革除之策,为治国理政献计进言。以世俗的眼光观之,献计进言,可以尽展才华,至于给皇上及朝廷提意见的事兒,于出题者,不过是展示展示姿态,而于考生,做这方面的文章,大多是蜻蜓点水,避重就轻,说些建议领导为社稷之大计,须爱惜龙体之类的套话。但苏辙却不是这样,他不仅真的使棒动刀,而且,锋芒所向,直指皇上。
苏辙在殿试文章《御试制策》的开头写道:陛下承先帝之业,即位三十余年,天下安定,可陛下守此太平之成基,可曾有过居安思危?陛下说“朕承祖宗之大统,先帝之修烈,深为寡昧,未烛于理”,“志勤道远,治不加进,夙兴夜寐,于兹三纪”,这番话看似忧惧之言,然在臣看来,却无忧惧之诚。苏辙批评皇上言不由衷。接着,他列举事实(其实有些不过是推测或道听途说),以更加犀利的语言对皇上“无忧惧之诚”进行论证,说皇上“沉湎于酒,荒耽于色,晚朝早罢,早寝晏起,大臣不得尽言,小臣不得极谏,左右前后惟妇人是侍,法度正直之言不留于心,而惟妇言是听”。整篇文章,洋洋六千余言,苏辙不仅把皇上骂了个淋漓尽致,还揭朝臣之短,被其点名批评的,不乏朝廷中枢之臣。
天威炎炎,如此随情就性,毫无顾忌地一吐为快,苏辙将会招致怎样的结局?在当时,他自己也心怀惴惴。
考卷交上,阅卷官褒贬不一。初考官胡宿要将试卷打下去。复考官司马光则认为此文极佳,还要评为三等(一、二等虚设,三等即为一等)。另一名考官范镇认为文是好文,但这样不讲情面地给皇上提意见欠妥,提议降为四等。苏辙在文中有所批评的三司使蔡襄却力挺司马光,他说:自己职责内该说的话却没敢说,而苏辙说了出来,深感惭愧。意见不一,最后只好由总主考仁宗皇帝亲自定夺。仁宗皇帝看了以后,脸上表情极不自然,但马上镇定下来。他说:我号召要敢于直言,然面对直言,若将其抛弃,天下人会怎样看我?得到了皇上的肯定,苏辙终被录为三等。
书生直言登金榜,一试长流百世芳。这次考试,苏辙以出色的表现,展示出人格的傲岸和性情的洒脱。作为一个僚属,他以自己的方式,对由皇权所表征的古老国家的那份赤子之心,将长久地被历史记住。
当然,能被历史记住的,绝不仅仅只有苏辙。宋仁宗在这次殿试中的表现,从问策命题到最后给试卷一锤定音,都可圈可点。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因为他此前的所作所为而形成的良好的环境氛围,就没有苏辙在考试中惊世骇俗的表现。
还有前述司马光等几位考官慧眼识才,也是此科举佳话不可缺失的元素。如果苏辙遇到的考官都是佞臣,他一定难逃缧绁之厄,甚或丢了身家性命。
童玲/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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