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王俊良
嘉靖年间,主政督察院的明代大儒王廷相,與刚升任督察院右副都御史的张瀚,有过一次关于当官“底线”的谈话。
这次谈话,令张瀚“终身不敢忘”。《松窗梦语》载,王廷相为其厘清当官底线和权力边界,是通过一则故事。“昨雨后出街衢,一舆人蹑新履,自灰厂历长安街,皆择地而蹈,兢兢恐污其履,转入京城,渐多泥泞,偶一沾濡,列不复顾惜。”
“居身之道,亦犹是耳”,王廷相对故事的这一态度,影响了张瀚一生。其为官清廉,底线分明,就连破格提拔自己的张居正,想夺情任职一事,张瀚都旗帜鲜明地抵制。这在张居正权力熏天的当时,确实需要胆识。谨记做官“底线”,源于王廷相“傥一失足,将无所不至矣”教诲。
俗话说,只有做官有底线,忠诚才会有底线。《资治通鉴》载,睢阳县令任延升任武威太守,任前刘秀找其谈话。这种情况下,一是被任命者为领导亲信;一是领导寄予厚望。任延属于后者。按一般人的理解,任前谈话,正是表忠心的好机会。
然而,任延表忠心,却让人大跌眼镜。刘秀要求任延,要“善事上官,无失名誉”。任延坚决反对刘秀一味要求下级,迎合上级搞好关系的做法。申明忠诚的底线,是“臣闻忠臣不和,和臣不忠”,而“履正奉公,臣子之节”,乃做官本分。
若“上下雷同”,唯上是举,对上“吹、拍、哄”,对下“唬、吓、压”,只看上头的“高兴度”,不管下头的“满意度”。一味把“上官点头当劲头,上官爱好当追求”,看上去一团和气,实际上矛盾重重,这样的上下级关系,实“非陛下之福”。
最终,任延以“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诏”,结束这次谈话。刘秀见状,叹了口气,说“卿言是也”!臣子不奉诏,在一切决于上的封建时代,简直是天下奇闻!关键是,事后刘秀不但没怪罪,还将这次谈话,原原本本地写入了正史《后汉书》。
正史除镜鉴,就是以资治道。正史之外,流传于民间的野史、文人笔记,往往是正史不想写或者有意屏蔽不能写的部分。作为历史补充的这一部分,往往更能够激活历史,赋予历史人物鲜活灵魂。苏辙《龙川别志》有关晁仲约的记载,是一场有关为政底线的讨论。
故事很简单,“庆历中,劫盗张海横行数路,将过高邮。知军晁仲约度不能御,谕军中富民出金帛,市牛酒,使人迎劳,且厚遗之。海悦径去,不为暴”。这件事反映到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形成了以范仲淹为首的“欲宥”派和富弼为首的“正法”派。
双方各持一词,直闹到让宋仁宗裁决。富弼强调“盗贼公行,守臣不能战,不能守,而使民醵钱遗之,法所当诛也;不诛,郡县无复肯守者矣”。范仲淹则认为“郡县兵械足以战守,遇贼不御,而又赂之,此法所当诛也。今高邮无兵与械,虽仲约之义当勉力战守,然事有可恕,戮之恐非法意也”。
富弼担心“方今患法不举,方欲举法,而多方沮之,何以整众”?范仲淹强调,守土有责,百姓至上是为政底线。况祖制不杀士子,“虽上意亦未知所定也,而轻导人主以诛戮臣下,它日手滑,虽吾辈亦未敢自保也”。
最终,宋仁宗同意了范仲淹的意见。不但赦免了晁仲约死罪,还提拔他做了兴州太守。结局的圆满,在为政遭遇道德困局之时,没因人主震怒而突破底线。然而,若居身、居官、为政底线无制度制约,终归困惑于手滑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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