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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无聊的三六九等

时间:2024-05-04

陈庆贵

世事皆分三六九等,打发无聊亦然。面对无聊,没有能躲过之人,只有打发等次差异。

叔本华说:“人生永远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既然生活原点要么痛苦要么无聊,那么本初问题来了,无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朱生豪如是描述性状:“是一种无事可做,即有事而不想做,一切都懒,然而又不能懒到忘怀一切,心里什么都不想,而总在想着些不知道什么的什么,那样的感觉。”究竟该当如何打发无聊?全民手机时代,打发方式“赵钱孙李,各有所喜”。多数人选择刷视频、看公号、打网游、粉爱豆、蹭饭局……但也有人另辟蹊径,或赵师秀式“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或祝允明式“日斜睡起无聊甚,独倚阑干看树阴”,或朱自清式“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然而,人活着可以不追问意义,但不可以放任无聊如死水;人生本无无聊之事,只有无聊灵魂。确如托尔斯泰洞悉:“幸福的家庭都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无聊给人带来“幸福”抑或“不幸”,完全取决于打发无聊方式的等次。

设若把创造视为幸福的话,无聊也能给人带来幸福。美国有研究发现,无聊可以激发个体生产力和创造力。实验表明,相较于最初完成有趣手艺活动的同龄人,经历过无聊任务(将一碗豆子按颜色逐一进行分类)者,在之后创意任务上表现更佳,后者数量质量均超前者。问题在于,从打发无聊中收获创造力福利,并非“天上掉馅饼”;无聊之福利,只垂青有准备的智者。

英国心理学家研究认为,无聊的本质是“寻找神经刺激未果”。无聊可让大脑游荡做白日梦,从而产生创造力和解决力。做白日梦可以“暂时舒缓一下”,让人从繁琐生活中暂时解脱出来,但前提是远离屏幕、工作和其他压力来源,直至感到无聊才会有益。别让“太忙了”“没时间”成为托词,学会从冗务中按下“暂停键”,为大脑“格式化”,既堪称打发无聊的上等能力,又可谓从无聊中收获意外福利的充要条件。

无聊不等于刻意放松。像瑜伽或冥想类刻意保持平静的活动,并不符合“寻找刺激未果”定义。体验真正的无聊,需要选择一种不需事先刻意规划和全神贯注的活动。比如关闭手机和电子产品,走一条自己熟悉的路线,或去泳池游上几圈或闭目养神,反正只需让大脑游荡,让音乐或刺激走开。现实矛盾在于,这厢,当下众生对手机欲罢不能,既破坏了感知和享用无聊的能力,又无法从被手机绑架中带来欢娱;那厢,趋之若鹜甘愿被社会流俗裹挟,介入过度社交应酬泥沼不能自拔,觊觎以群体无聊排解打发个体无聊,结果殊途同归在“拿无聊当放纵”中娱乐至死。殊不知,乌合之众非但无从享用无聊带来的衍生福利,反而会让打发无聊者打发无聊后,陷入越发无聊的深渊和持续无聊的苦海。

下等无聊,莫过于把无聊的事干得一本正经。比如,有一类既无生计之虞又非职务行为的“大V”,动辄“语不惊人死不休”哗众取宠,或烹制“深度好文”贩卖毒鸡汤麻醉受众,或炮制“震惊体”杂碎博人眼球,或打“跪求体”“哭晕体”“吓尿体”鸡血谋求“精神胜利”,或有热点必蹭,施放“大棋论”“阴谋论”信息雾霾妖言惑众……再比如,张天翼笔下那个华威先生,担任着十来个空衔,此公从来不干正经事,却整天忙于酒肉应酬拉拢关系,参加会议总是迟到早退,开会时借口还要去参加另外的会,随时打断主席报告站起来胡侃,空洞说教让人不胜其烦。“无聊大V”与“官痞混混”均属人格分裂病人,他们同病相怜内心痛苦却又乐此不疲。不幸的是,他们不是没有能力把自己从蝇营狗苟中解脱出来,做一回白日梦打发无聊“暂时舒缓一下”,而是丧失了感知真正無聊的能力和享用无聊福利的兴趣。

周国平在《在无趣的时代活得有趣》中开示:“人不仅仅属于时代。无论时代怎样,没有人必须为了利益而放弃自己的趣味。”王小波启蒙:“我看到一个无趣的世界,但是有趣在混沌中存在,我要做的就是把它讲出来。”无聊是一种心灵自由,打发无聊就是享用心灵自由;无聊也是一种人生大趣,享用无聊就是消费人生大趣;无聊更是一种灵感胚胎,打开无聊就是孕育生命意义。人生苦短,打发无聊这档事儿,还真不该不当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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