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牛拽碑

杨子明

唐时长安，户口百万，恩泽四方，万国来朝，为世界一线城市。各类建设，多以牛為动力。惜乎“牛力”未能成为“马力”流传。大工程需成百上千的群牛牵引，场面震撼。时元和末年，有个叫吐突承璀的中官，承办立碑工程。碑材为数万斤重巨石，名臣撰文，良工刻凿，史称“德政碑”。运输竖立，皆用千牛。巨碑在万民见证下，屹立在长安闹市的广场上，巍峨壮观。

唐宪宗李纯在位期间，收复了被吴元济等军阀割据了几十年的蔡州。史载“李愬雪夜入蔡州”正是裴度、李愬诸将帅收复蔡州的故事。大唐再度中兴，树碑纪功，正合其时。然立碑之事，却引发争议。翰林学士李绛上奏：“功德自有天地日月可鉴。若立碑纪美，恐取笑夷夏。”唐中叶后，强藩割据，国势日衰。数十年才铲除一个军阀，且借助大雪方得侥幸，又有啥值得沾沾自喜的呢！

这边是内官立碑，那边是外界非议。碑留还是去？群臣争持不下，最后由皇帝定夺。唐宪宗开明，下旨拆除。才立两天，就要拆掉，吐突承璀心有不甘，急奏：“巨碑为磐石打磨，极难拆毁。”皇帝令：“急索牛拽倒！”时隔数日，德政碑广场再度千牛齐集，满城空巷。唐宪宗很清楚，这不是看热闹，是万民观政！随着一声炮响，千牛发力，巨碑在一片欢呼声中轰然倒下。

联想到整治办公用房超标、捣毁形象工程、拆除违法建筑等等，就有人觉得改建还得花钱、拆除等同浪费，不如“将就”使用方为“务实”云云。保持现状，貌似省钱，后果是以违纪违法作代价。

承载千古德政的元和石碑没了，但元和拽碑之举，却被无数的口碑承载千古。

蒋跃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