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宋志坚
张雨生因失语而淡出读者的视野,已有八年多了。
他患脑溢血的消息,是杂文家李志远打电话告诉我的。那年6月我在北京,曾前往医院看望。情况比原先估计得好些,讲话不方便,脑子是清楚的,右手也在恢复之中。第二次去看他,已经能够坐起来了。我以后没有再去过北京,也没有再见到张雨生,只是过一段给他打个电话,他能走路了,他能独自出去散步了,他能由夫人陪同外出,冬天去海南,夏天去北戴河了。但他的语言障碍一直未能排除。
我认识张雨生已快三十年了,那时他尚未去《解放军报》任职,是石家庄陆军学院的教官,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谦和、沉稳、真诚。他写杂文出道很早。《中国新文艺大系·杂文卷》(1976-1982)收入他的杂文就六篇,大多原发《人民日报》。《虎皮鹦鹉之死》《他就是他》还被选入普通高中、职业高中及初等师范的全国统编语文教材。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势头,发表于2000年的《“刘邦文化”是什么》同时获得全国新闻一等奖和全国副刊作品金奖。但他不以早晚的影子特别长而沾沾自喜,也不为中午的影子特别短而耿耿于怀。恰如赵敏在《一架理性的水磨———读张雨生》文中所说,他“这架水磨依然不紧不慢地转着。不紧不慢地隔几年出一个集子”。
我一直想撰文说说他的杂文,主要是说他本世纪来,尚未收入过集子的杂文,却一直拖了下来。如今鉴于身体情况,此事不能再拖了,于是從几种杂文选本中搜索本世纪初至2010年间的张雨生杂文。
张雨生有不少杂文,关注的是官场生态。《“裸退”之后怎样》说的是“没有任何领导职务,却依然拥有相当大的权力”的特殊景观。吴仪“裸退”之时说过,“希望你们完全把我忘掉”。张雨生说,把这当作一面镜子,去照照“没有领导职务,而又拥有权力、运用权力的人”,即可知他们是“不怎么样”的人,“特别害怕别人忘掉他”。
张雨生有不少杂文,关注的是贫富差距。《贫富差距的代际传承》是他在这方面的代表作。中国富豪财富积累的时间超短,“富二代”就是“凭资本分配养育的一代”。张雨生说:“我想点明的是,在贫富差距的代际传承中,政府需要担当起调节这个差距的责任。”并且具体提出“政府应该不应该启动遗产税”的问题。与此文着重说“富”的一端不同,《向农民工深鞠一躬》说的是“贫”的一端,他说得掷地有声:“若有人编著这个时期的史册,没有农民工的辉煌篇章,我敢说,那便缺失了创造历史的主体。”他在新春前夕用“深鞠一躬”的方式,表达了对农民工的敬意。
张雨生还有部分杂文,关注文艺界与学术界的乱象。《姑妄言文》当是这方面的力作。此文说的乱象,一是“著名”。作者说:有些著名作家艺术家,除了名字“著名”,其作品连叫个什么名,也没有几个人能记得。二是“大赛”。作者说:“费时一两年,花钱几百万,为的是到上面参加大赛。”回来后就散场了,没有别的功能。三是“研讨”。作者说:“开作品研讨会,照例要宴请入会者。照例要发个红包。”这“照例”的后果,就是研讨成为捧场。如此种种,归纳起来,就是功利、浮躁与不诚实。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张雨生杂文之特色,或可用轻与重二字归纳。
先说张雨生杂文之重。话题深重,包括深厚与深广。他敢于直面现实,不回避敏感问题。立论稳重,不过甚其辞,不顾此失彼,却能一语中的。例如,有的“富二代”自称为“第二代企业家”,张雨生说:“刚从父辈手里接过企业管理权,就要称‘家,实在太早了。能成为企业家的,将来肯定会有。被淘汰的,成为败家子的,也肯定不少。”如此立论,可谓客观真切精准。因为话题深重,立论稳重,他的杂文就显得厚重。
再说张雨生杂文之轻。他能举重若轻,论述很平实,很少引经据典,很少拐弯抹角,很少故作玄虚。我不是说杂文不能引经据典,不能拐弯抹角,但不引经据典,不拐弯抹角就能说清事不也很好?张雨生的杂文用的大多是家常话。
2004年春,张雨生给我出过一个题目,叫《龙坛登文术》,这是从鲁迅先生的《文坛登龙术》套过来的,要说的问题,大致是官员出书中的不正之风。这个题目我们两人都写了,我写的发在《新民晚报》,他写的发在《文艺报》,后来被朱大路选入《世纪初杂文200篇》,李志远在《北京日报》撰文称此为“文坛佳话”。还在眼前的事啊,却已成如烟往事。
我真的很想张雨生能再出这样的杂文题目,能再写这样的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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