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符浩勇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已在大漠的荒滩里跋涉了整整一夜。
他嚅动着苦涩僵硬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干血泡,面对远方一望无际的沙梁,不由回望一眼身后伴随的追敌——晨雾里闪着两点绿光的饥饿的野狼,心里又掠过一阵恐惧和绝望。
他是昨天下晌为了拍摄沙漠上的绿洲,离开了驼铃队,深入荒滩深处的。整整一夜,他别无选择,慌惶地在大漠里奋力向前走。途中,他为了補充体力,备带的干粮吃完了,水壶里的水喝干了,肩上压着沉沉的摄影机和行囊。但他不忍心将拍到的海市蜃楼般的别致风景一掷了之,那可是他艺术生命的价值所在。
然而,野狼显然盯上他了,将他视为大漠里唯一的补充营养的佳肴,他只好拼尽全力地在沙漠里走着。他心里明白,野狼同他较量的是毅力和意志,自己若是稍有松懈,在沙梁上倒下,野狼就会立刻冲上前,挥舞双爪,将他撕成碎条,充饥解渴。
他回望野狼时,明显发现野狼浑身抽搐,喘气声越来越粗重,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长……渐渐地,野狼举步维艰,停下来了。他心里不由掠过一阵狂喜,野狼终于撵不上自己了。顷刻,又见到野狼嚎叫一声,转头调向,灰溜溜地往回逃窜。
当野狼的背影逃遁远去,他一下子瘫倒在沙梁上。他该往哪里走?何方才能寻到驼铃队?哪里才有水源?严重的缺水,让他已鼻孔出血,七窍冒烟,四肢乏力。忽而,他猝然想到,野狼的转向莫非预告着前方是一条通向大漠腹地的死亡之路?于是,他意识到只有重新振作,尾随野狼,或许才有可能离开大漠,找到驼队。
他复而挺起疲惫的身躯,沿着野狼逃遁的方向赶去。为了避免同野狼正面交锋,他既不能尾随太近,那样会惊扰它,当然又不能太远,如果稍有松懈,就会迷失跋涉的方向。有多少回,狼跑他奔,狼歇他停。有几阵子,狼的双腿摇摆踉跄,迷迷茫茫地迈步,他就像虚脱一般神情恍惚,晕晕沉沉地跟着……
狼撵人整整一夜,人追狼足足一天,又是日头西斜的时分,终于,沙梁坎下出现了一片罕见的沙洲——那是内陆河被沙漠侵袭仅存的一汪清水。野狼仿佛忘却了疲惫,奋着双蹄奔过去。
他喜出望外,狠狠地咬了一下血唇,忽而,一阵熟悉的驼铃声响过,昨天同行的地质勘探队出现在前方。他顿感泪水漾出眼眶,朦胧中,他看见两名地质队员正端枪向着吸水的野狼瞄准,他声嘶力竭地喊:“别打它,没有它,我走不出荒漠,是它救了我的命……”
无痕摘自《金色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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