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郑俊华
咔嚓!晚饭刚上桌,阴沉沉的天空,響起一声炸雷。
爷爷腾地从饭桌旁站起来,一把拉起我:“不好,有敌情!快,杉木林!”
这时候的爷爷,眼睛不再浑浊,脚步不再迟滞,迅速拎上猎枪,我则伸手抓过两把雨伞,跟在爷爷身后,冲入夜色之中。
护林的老奎叔慢悠悠地迎面走来。我忙递了个眼神过去:“老奎叔,什么情况?”
几道闪电劈过,夜空忽明忽暗。爷爷举起枪,如临大敌。老奎叔突然神色一凛,扯住爷爷的胳膊,压低声音说:“有敌情,伤员们已经撤了!”
爷爷也压低声音:“撤哪儿去了?”
“你家!”
“快回去,快!”爷爷掉过枪口,消失在夜色里……
那年的一个午后,大山里来了一支队伍,大都面黄肌瘦,一袭破旧的灰色衣裤,清一色的草鞋,再一细看,几乎每个人都有伤,或头部、或腿部、或胳膊。
爷爷抄小道赶在他们前面,把随身带的干粮挂在路边的树上。几个小兵如获至宝,争相过去取下来,拿到一个头缠绷带、手拄木棍的兵跟前。那兵没接,对几个小兵说了些山南海北爷爷听不太懂的土话。爷爷从树后转出来,把小兵重新挂回树上的兜子取下,郑重地交给了那个拄棍的兵。
他们始终没说自己是什么部队,爷爷也没有多问。他们态度和蔼,相扶相助,在那样连日阴雨、缺粮少药的境况下,依然说笑、哼歌。
爷爷喜欢上了这些人。他当夜回了趟家,没跟家人透露一点儿消息,扛着家里的粮食和草药,从屋后跨院的角门走了。多年后我们才知道,那次爷爷是准备凭着自己山里通的优势,把这支与大部队走散的小队伍送过山去。
一天下午,电闪雷鸣中,有两架飞机向他们直冲下来。老兵大喊一声:“隐蔽!”话到手到,他正想就地趴倒,却见毫无战斗经验的爷爷还站在路中央,老兵扔了手中的棍子,几步蹿到爷爷身后,将爷爷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不过一息之间,空中落下三枚炸弹,把离他们几步远的羊肠小道,炸成了几尺深的断崖。
一枚弹片钻进了爷爷右脑,经当地名医竭力抢救,爷爷幸存了下来,但从此,爷爷的思维就停在了炮火硝烟中。
后来有一年,爷爷被请到县里,拿回了个红本本。村里人这才知道当年他遇到的队伍,是北上长征的红军。
老小孩一样的爷爷,成了乡人的话题、乡人的至宝。每当爷爷病发,知根知底的寨里乡邻们,都会十分默契地主动配合。
当大雨落地时,我和爷爷已拐进了跨院的角门……
赵小天摘自《小小说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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