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不是一个普通的妈妈

张春

一

我的媽妈不是一个普通的妈妈。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上了小学还会尿床、尿裤子。妈妈怕我自卑，便往自己的床上泼了点水，说：“你看，大人有时候也会尿床。”

还有一次，在家里看《哪吒闹海》，看到哪吒出事，我一边伤心地大哭，一边去上学。然后远远传来我妈的声音，她在后面边跑边喊：“哪吒没有死，被他师父救活了，你不要哭了！”她在我后面追了起码200米。

我们之间，也不都是美好时光。青春期叛逆时，我跟妈妈吵，说：“等我长大了，还了你们的钱，我就再也不欠你们了！”

沉默良久，妈妈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大人有时候也会心情不好，你看看《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总是逗她的皇阿玛高兴，你就不能也哄哄我吗？”

当时十几岁的我，拼尽全力准备跟妈妈大干一场，她却在盛怒之时，告诉我她的软弱，她需要我。那个不懂事的少女，因此意识到了一点自己该担负的责任。

二

爸爸去世一年后，我刚考上大学，突然卧床不起。等妈妈推门走进我的宿舍，我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她站在门口，我叫了一声“妈”就哭了。

当时在北京看病太难了，每次排队要排四五个小时。妈妈的心应该已经被烧焦了吧？她摸着我因为打了很多针而发青的手轻轻地说：“不知道有没有那种神仙，能把你的病摘下来放在我身上。”

那些日子，我们俩就挤在我宿舍的小床上。妈妈为了让我睡得好一点，总是蜷在角落里。我的同学告诉我，曾遇见妈妈在空旷的操场上独自痛哭。

在北京治疗三个月后，连医生都说住院也没有什么意义。但妈妈不死心，她到处寻访方子和疗法，又背着我去各个地方治疗。最后，她研究医书，自己试药开药，在自己身上试针，然后给我打针。半年后，我站了起来，回到北京继续读书。

三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像很多妈妈那样，说她怀我的时候吃了多大的苦、落下了什么病之类的话。她轻巧地说：“生命是瓜熟蒂落的事。”这给了我很深切的安慰。她一直喜欢看我写的作文。要出一本书了，我想对她说的话，想了很久才想好。千言万语变成两个字：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