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赵梓沫
高三那年,父母工作繁忙,她独自从乡下来照顾我。
自小她就爱唠叨我,三句话不离母亲要是能再生一个男孩该有多好。从小的印象加上长久以来她所带给我的“不良情绪”,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反抗她的照顾。她给我做早餐,放一把面、一根香肠、两个鸡蛋,说这样才能考一个好成绩。我默默地将鸡蛋与香肠挑出去,一本正经地告诉她,高考的每一科满分都超过一百分很多,这样吃我会考不上大学。她的表情有些尴尬,小声回答:“奶奶不知道呀。”
后来,她不再给我煮面,每天很早起床,买回不同的早餐。只是无论早餐怎样变化,她都要再煮两个鸡蛋塞给我:“这是土鸡蛋,饿了就垫垫肚子。”我只留下一句“我走了”,便匆匆跑下楼去等公交车。
上车后,回过头就能看见她倚在窗边跟我挥手,直到车子驶出街道的尽头。
我总是对她不冷不热,她却对我越发上心,提醒我要多喝水、多走动,提醒我不要太过紧张,也不要太过随意。她似乎一下子变得很低,低到我理所当然地享受她对我的所有关照,也理所当然地忽视她留给我的每一个凝视的眼神。
我上大学后,她回到了乡下,在院里种了成片成片的香雪球。小朵小朵的白色花瓣,层层叠叠地交错在一起,随风摇动。
去年,她被查出胃部有肿瘤。化疗开始后,她控制不住地呕吐,食欲下降,喘着气躺在病床上流泪。每当医生进入病房,她就会躲到我身后,用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小声告诉我,她想回家。或许,情感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过去的不满好像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里木木的疼痛。
考虑到她的年龄,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她一回到家,就低声嚷着要给香雪球浇水。许是心情好了,她的身体逐渐硬朗起来。我收拾行李回学校,她站在老房子的门口跟我道別,像高三那年的每一个清晨一样。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再见,成了我们见的最后一面。
那天,凌晨三点钟,母亲从医院打来电话,电话那端,奶奶口齿不清地说:“囡囡啊,奶奶其实从小就最心疼你……你就一个女孩子,没有兄弟撑腰,可千万别被人欺负了啊……”我无法控制地呜咽起来。
“咔”的一声,电话突然传出忙音,而我的世界轰然失声。
我匆忙回程,却终究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院子里的香雪球过了花期,几乎全部凋谢。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香雪球的花语:甜蜜的回忆。或许,这是她想留给我的最后一点讯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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