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姻缘

李浩然

有一个姑娘，她叫顾盼，刚毕业，就被分配到了牙刷厂工作。顾盼进厂第一天，就给这座千人大厂添了一道风景。看风景的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男职工。顾盼五官动人，体态婀娜，打你面前经过，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被她吸走了，手里有活儿都能忘了。

人事科科长吕大姐看不下去了。吕大姐是天津人，秉承了天津人热心肠的优良传统，琢磨着给顾盼找个对象，好让其他男职工死了心。

吕大姐是个行动派，第一天动了心思，第二天就找到顾盼：“大姐问你，有对象没呢？”

顾盼大大方方地说：“还没。”

吕大姐一听，高兴地说：“大姐手头有个小伙子，也是咱们厂的职工，踏实能干，长得也帅……”

“大姐，我还有点活儿，先忙去了。”顾盼一听，立刻找了个理由，跑了。

吕大姐碰了个软钉子，可她不死心，晚上又追到了顾盼宿舍：“盼盼，这小伙子真不错，要文，正经本科毕业，咱们厂技术骨干;要武，小伙子热爱健身，体格倍儿棒，去年厂运会，长跑第一名。说什么也得见见！人家对你一见钟情，说明天请你看电影，电影票都准备好了。”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电影票，塞给顾盼，硬是包办了这次约会。

顾盼推托不过，只能敷衍一下。第二天，她提前半小时到了电影院门口。那是上世纪90年代，还不是人人有手机，顾盼就按吕大姐说的，在电影院门口等着。这时，迎面走来两个小伙子，其中有一个眉清目秀，顾盼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只听另一个小伙子对眉清目秀的那个人说：“李光明，你怎么忽然想到要请我看电影啊？”顾盼心想：李光明？吕大姐给自己介绍的对象，不就叫李光明吗？她一下子就不乐意了，约会还带个观众旁观，什么意思？正好，把电影票还给他，赶紧走人。于是，顾盼走上前去，说道：“你是李光明？”两个小伙子愣住了。

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点点头。顾盼又问：“牙刷厂的？”李光明又点点头。顾盼掏出电影票，递给李光明：“谢谢你的好意，我没时间，电影票还你。”说完，她扭头走了，剩下两个小伙子面面相觑。

第二天上午，吕大姐找到顾盼，一通数落：“姑娘，就算你不愿意，起码给我个面子，就这样把小伙子晾那儿，不合适吧？”

顾盼辩解说：“见过面了，我把电影票还他了。”

吕大姐说：“小伙子说后来等你到半夜。”

顾盼心里有气，觉得被李光明诬陷了，执拗脾气上来，要找他讨个说法。问了人，说李光明在制造牙刷柄的车间，是车间主任。

午饭后，顾盼就找了去，向车间里探头， 一眼就看见李光明在一台机器前面捣鼓，身上沾满油污。

顾盼径直走过去，质问：“你怎么诬陷人？”李光明愣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不解地看着顾盼。

顾盼说：“我不是把电影票还你了？”李光明“啊”了一声，顾盼乘胜追击：“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说完，她甩手就走了。等顾盼走出车间，只听到里面爆发出雷鸣般的起哄声。

晚上，顾盼正在宿舍里看书，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李光明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一脸谦卑地笑着说：“顾盼，我得给你解释解释。”

顾盼胳膊支在门框上，将李光明拒之门外：“解释什么？”

“我知道厂里喜欢你的人很多，但里面偏偏没有我。你误会了！”

顾盼脸色青一阵儿白一阵儿，李光明说完，转身走了。

女人心，海底针，小姑娘的心思就这么奇怪，顾盼被李光明一番抢白，烦死他了，可烦着烦着，就变了味。她老想着李光明，上下班路上，脚步牵着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就往制柄车间挪动。如果看见李光明了，就给他一个白眼儿。

顾盼一走过去，车间里就一阵哄笑。想到李光明被同事嘲笑时的糗样，顾盼觉得好笑，李光明那百口莫辩的样子，竟傻得有点可爱。

正值中秋节，厂里组织文艺晚会，顾盼准备了一首《甜蜜蜜》。临上台，才发现伴奏带没声儿，晚会“导演”一拍脑门，对顾盼说：“我给你找个人来，现场伴奏！”找的那个人，正是李光明。

李光明弹吉他，顾盼唱歌，两人从没排练过，却配合得十分默契。演出结束，顾盼再看李光明，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谢谢你救场！”说完，她脸红了。李光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李光明也不是木头人，接着，他买了两张电影票，请顾盼看电影，说是为上次的事儿道歉。顾盼没有拒绝。窗戶纸捅破，后面水到渠成。

不久之后，顾盼碰到吕大姐，吕大姐甩脸子，故意绕开走，顾盼叫住她：“吕大姐，您还生我气呢？”

“哎哟，我可不敢生你的气，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

顾盼说：“大姐，说起来，您还是我和李光明的媒人呢！”

吕大姐说道：“我给你介绍的小伙子，不是制柄车间的李光明！”

顾盼不明所以。吕大姐在手心里一笔一画地写：“厉——严厉的厉，广——广大的广，民——人民的民！”

跟吕大姐告别后，顾盼想：将来有了孩子，一定要取个独一无二的名字，绝不能再让他闹重名的笑话了……

两年后，已经结婚生子的李光明到总部参加优秀员工表彰大会，遇到了被调到总部工作的厉广民。

李光明叫住他：“厉广民！”

厉广民笑笑说：“我改名了，我现在叫厉争上，力争上游。”

李光明一愣，笑着和他道别了。他没敢告诉厉争上，他和顾盼的儿子叫“李正尚”，正直高尚的意思。

（发稿编辑：陶云韫）

（题图：佐  夫）

（题图：佐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