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日本〕大山诚一郎
在没有数码相机的年代,人们拍照都是用胶卷,通常需要等一卷36张拍完,冲洗出来后,才能看到照片上都拍了些什么。
渡边义久是个摄影爱好者,闲暇时总是带着相机出门拍照。他的本职工作是一名汽车设计工程师,也是一家四口之主。妻子绢江负责料理家务、照料家人;儿子久雄是个大四学生,读书不太用功,对毕业后的工作也不是很上心;女儿真佐子也在读大学。
6月23日,义久去打印店取回了前些天送去冲洗的照片,有远处耸立的东京塔、驶过品川车站的电车、自己设计的新车、紧张施工的工地……
真佐子看着照片,问道:“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义久说:“前18张是2日拍的,后18张是16日拍的。”16日是星期天,那天傍晚,义久拍完最后一张照片,就把胶卷送去冲洗了。
突然,义久看着照片喃喃自语道:“大了……好奇怪!”
真佐子赶紧问父亲:“怎么了?什么事好奇怪?”
“哦,沒什么,”义久摇摇头,“大概是我想多了。”
两天后,6月25日晚上7点,义久没有按时回家,真佐子和母亲坐在餐桌边静静地等。久雄说和同学一起出去喝酒,也还没有回家。
绢江很不安,义久如果晚归,都会提前打电话告知的。
最近,因为新车设计进入最后阶段,义久忙得不可开交,直到上上周,一直都到深夜才回家,有时还要把工作带回家。可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他应该正常下班回家了。
快到9点时,久雄一身酒气地回来了。听说父亲还没有回来,他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
三人静静地等待,气氛异常沉闷。快到深夜零点时,电话响了——是警察打来的,说是发现了义久的尸体,已经送到了区立医院。
一家人赶到医院,一看到遗体,绢江就号啕大哭,久雄也咬着嘴唇呆呆地站着。
负责接待的刑警说,遗体是在某神社的一个角落被发现的,该神社是义久每天回家必定会经过的。义久是被钝器击倒后扼杀的,凶器是掉在地上的一块石头,死亡时间约在晚上6点半至7点半之间。然而凶手是谁,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按照常理,义久不太会晚上独自走进神社,歹徒可能是他认识的人,设了圈套将他骗进神社。刑警问家属,义久有没有跟什么人结怨,绢江等人当即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义久性格温和,不可能得罪什么人。
这一点,在第二天守夜仪式上也得到了证实。义久生前的同事们,在部门经理大城洋一郎的带领下前来吊唁。大城是跟义久同时进公司的好友,对义久的为人处世非常了解,对他的人品也赞不绝口。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警方的侦破工作都没有进展。
真佐子常常走进父亲的书房,看着父亲的遗物,仿佛又看到他忙碌的背影。有一天,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去对哥哥久雄说:“爸爸遇害前两天曾看着一些照片说‘大了,好奇怪‘大概是我想多了,这些会不会跟他遇害有什么关系?”
久雄听了不以为意,认为是真佐子想多了。但真佐子不愿放弃,她找出了那36张照片,摊开放在桌上仔细观看,希望能弄明白父亲说的“大了”是什么意思,可每张照片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异样。
见真佐子天天对着照片苦苦思索,久雄忍不住说:“我和你一起找吧。”
兄妹俩苦思冥想,这天,久雄突然说:“爸爸会不会把本不该在现场的人拍进了照片?”
真佐子问:“什么意思?”
久雄解释道:“比如某人想伪造自己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预先制造了自己身在A地的假象,然后来到B地作案,没想到被父亲在B地拍到了。那人精心制造的不在场证明眼看要化为乌有,于是决定杀人灭口……”
兄妹俩猜测,如果是这样,那人一定是他们父亲认识的人,于是两人一张张地仔细察看起照片来。
突然,久雄指着一张电车驶过品川车站的照片,说:“咦,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守夜时来吊唁的爸爸的同事?好像叫大城。”
那照片是义久6月2日拍的,真佐子看了一会儿,说:“有点像,难道那天爸爸说的不是‘大了,而是‘大城?”
久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表情:“一定是的!”
可是,当兄妹俩拿着照片找大城求证时,大城只承认照片里的人跟自己有几分像,却断然否认自己6月2日去过品川车站。兄妹俩不死心,找遍6月2日之后几天的报纸,也都没发现在品川区发生过凶杀之类案件的报道。最后不得已,他们把这条线索报告给警方。警方后来证实,大城6月2日晚上在其他地方宴请客户,有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另外,因为没有目击者,作为凶器的石块上也无法搜集到指纹,义久的社会关系中也没有可疑人物,案情陷入了僵局……
久雄很快把这件事放下,努力找工作,成功地被一家新兴汽车公司聘用。绢江非常感动,认为这是丈夫在天护佑。只有真佐子还不时地拿出照片端详,一看就是半天。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五十多年过去了,绢江早已故去,兄妹俩分别成家。久雄事业顺利,最后当上了汽车公司的副社长。真佐子患了重病,自感时日无多,但始终放不下未解的照片谜团。
一天,真佐子将这心事讲给了前来探病的好友香里听。香里说,自己的老公大介曾帮警方推理出好几起悬案,也许能帮忙。真佐子恳请香里安排自己与大介见面。
碰面那天,真佐子将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大介听,还把那些照片捧出来给大介看。大介听得仔细,看得也很仔细,但是最后,他面色凝重地说:“真的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听到这话,真佐子愣了一下,很快又释然了:“没事,本来也是几十年未解的谜团,连你都这么说,我也不必再纠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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