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元项链背后的翡翠成形之路

李亚丽

缅甸仰光，工作人员在清洗玉石，准备拍卖

2014年4月，在香港苏富比瑰丽珠宝拍卖会上，包含了27颗半透明绿色硬玉珠的传奇翡翠珠项链Hutton-Mdivani拍得了2740万美元的售价，按照当时汇率，折合人民币约1.89亿元。这条项链的珠子大小不一，每一颗的尺寸从15.4至19.2毫米不等，单颗硬玉珠价值就超过了百万美元。是什么让这小小的珠子价值连城？

这条项链的材质“硬玉”，就是我们熟知的翡翠，是玉的一种。“翡翠”其实本为鸟名，此种鸟类雄性羽毛呈红色，称翡鸟;雌性羽毛呈绿色，称翠鸟，合称翡翠。据记载，硬玉在汉朝时期就已传入中国。明清时代，由于硬玉主色呈绿、红两种，逐渐便被以“翡翠”之名命之。

若对玉石市场稍有了解，就知道全世界90%以上的翡翠产自缅甸，所以翡翠还有一个别称“缅甸玉”。虽然日本的新潟县及北陆沿海、危地马拉、美国、俄罗斯等地也有出产，但只有缅甸产区的翡翠，能达到首饰原料的质优级。

传奇翡翠珠项链H u t to n-Mdivani

缅甸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生产宝石级翡翠的地区。有趣的是，缅甸的这些翡翠原石，大都通往一个国家—拥有数千年“玉文化”历史的中国。

“淘金捡漏”遇最惨烈矿难

清朝官员纪晓岚（1724—1805）曾在《阅微草堂笔记》中谈道，“云南翡翠玉，当时不以玉视之，不过如蓝田干黄，强名以玉耳，今则为珍玩，价远出真玉上矣”。可见在引入早期，翡翠并未被视为珍宝，价格也很便宜。直到清朝中期，乾隆皇帝用兵征讨古缅甸，使其成为清朝外藩，翡翠才得以大量进入中国。而慈禧太后正是翡翠的拥趸。

有了皇室的青睐和推广，翡翠的价格自然水涨船高。加上物以稀为贵，翡翠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属辉石类，化学名为硅酸铝钠，出产于低温高压下生成的变质岩层中。宝石矿含有超过50%的硅酸铝钠，才能被视为翡翠。不同颜色、质地的翡翠，也呈現出不同程度的稀缺性。这样的身份，越发证明了其珍贵的价值。

市场在创造需求的同时，也致力于满足需求。翡翠被予以“尊贵”寓意的同时，也带来了欣欣向荣的产业链。目前，翡翠原石在被各家矿主开采出来之后，主要通过两个渠道进入市场。一种是官方渠道，人称“公盘”，即缅甸政府不定期组织的各类珠宝玉石交易市场，形式为公开拍卖、投标采购。“公盘”往往规模较大，管理相对规范，交易时间固定，交易额高，但同时，成交之后需要向政府缴纳相应的税费。

而据相关媒体报道，为了避税，许多人开始通过另一渠道交易翡翠：走私。许多高端翡翠原石在开采出来后，第一时间被高手鉴定筛选，随后通过走私运出缅甸国门。

“公盘”和走私渠道下连接的两端，往往是矿主和富商，准入门槛较高。而实际上，还有很多中小型的翡翠商在缅甸的“民间市场”火热交易。

说到民间市场，不得不提到缅甸矿山的“万人拣翡翠”。缅甸的翡翠主要产自八大场区：帕敢、龙肯、香洞、达木坎、会卡、后江、雷打、南其。在矿主家的矿工、矿车采完原石下班之后，数以万计的工人会蜂拥至场区场口“淘金捡漏”。

捡回来的原石，通过镇上的翡翠毛货市场，卖给翡翠商或走私到他国。相比于“公盘”，民间市场往往缺乏监管，条件简陋，但对时间和成本的要求都相对更低。

宝石矿含有超过50%的硅酸铝钠，才能被视为翡翠。

当然，缺乏监管必然带来问题。除了民间市场本身存在的许多安全性问题，“捡漏”过程中遇到自然灾害的悲剧也时有发生。2020年7月2日，在缅甸克钦邦帕敢翡翠矿区，暴雨引发尾矿倒塌，致使168人遇难，55人受伤。这是缅甸历史上伤亡最严重的矿难事故。

从原石到玉器

不管是通过哪种渠道，来到中国之后，缅甸的翡翠原石才算真正开启了“蜕变”之旅。

原石来到中国，有两大主要去处：一是云南，包括腾冲、瑞丽、盈江等地;二是广东，包括揭阳、平洲、四会等地。

云南保山市的腾冲，西与缅甸相连，成为缅甸翡翠进入中国的第一站，在翡翠产业发展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被称为“翡翠城”。大量的玉石作坊在这里落地，缅甸翡翠在这里入境、交易、加工、转销，逐渐形成了延续百年的翡翠加工产业。

缅甸市场上待售的玉石

缅甸市场上待售的玉石

随着改革开放政策实施，更多的边贸口岸开放，云南西部的瑞丽市由于地理位置更优，逐渐发展壮大，取代腾冲成为翡翠原石的主要集散地。翡翠贸易遂也成为瑞丽市的支柱型产业。

瑞丽的姐告口岸是国家级口岸。姐告玉城、吉茂玉城、顺钰玉城，则是姐告口岸重要的翡翠毛料和成品集散地。在如今的电商时代，瑞丽还吸引了许多线上的翡翠交易平台落地发展。

价值1000万的原石，最后只出了500万的成品也是常有的事。

在腾冲与瑞丽之间，还有一座盈江县城，位于通往缅甸的要冲地带，为省级口岸，聚集了很多翡翠商号、缅甸商人在此交易。

缅甸，玉商检查玉石原石

除了云南，广东也是翡翠原石集散、加工的重要地区。在揭阳阳美村，几十万至几千万的玉石交易随时上演。到缅甸参加“公盘”时，一些揭阳玉商甚至会凑钱包下一架飞机前往缅甸，待上十天半月竞标。中标的揭阳玉商返乡之后，往往将玉石毛料向同行转让，或者加工成品出售，以获取收益。

以加工翡翠远近闻名的平洲玉器街，位于广东佛山。据报道，目前平洲翡翠批发市场共拥有玉器厂家1000多家，从业人员8000多人，每年采购加工的翡翠原石5000多吨，翡翠玉石成品的销售额高达20亿元。另外，广东肇庆市的四会也是国内最大的翡翠加工基地之一，被称为“中国玉器之乡”

所以，翡翠原石从缅甸来到中国的云南、广东，经过集散、销售、加工等系列操作，完成了从“石”到“器”的蜕变。玉商们先对原石加价，然后进行“分销”，制成首饰;而批发商拿到一手首饰后，会再加价进行“转销”，对外售卖。

加紧开采导致存量危机

翡翠成品的销售渠道十分多元，微商、小型实体店、大型商场都是主流的销售形式。

随着技术发展及人们消费方式的改变，电商、直播带货等，都成为可选的销售渠道。不过，由于玉石为奢侈品，且需要近距离用肉眼在不同光线下观察，才能做出更合理的判断，翡翠成品交易主要还是集中在线下。

缅甸，玉商检查玉石原石

当然，值得注意的是，不管通过哪种渠道交易，接手玉石毛料的玉商，对其价值的判断往往也只能停留在原石外表上。只有切开后，翡翠真正的质地才能见分晓。所以其价值的高低，无法按常理计算。价值1000万的原石，最后只出了500万的成品也是常有的事，很難微观定性。

数据显示，翡翠行业的产值惊人。有研究自然资源治理的相关机构在2019年开展的一项分析估测，在非高峰年，缅甸每年开采和出售的玉石价值在20亿-150亿美元。同时，据公益组织GlobalWitness估计，翡翠行业在2014年顶峰时期产值超过300亿美元。

然而近年来，随着开采技术发展，加上行政部门加强对帕敢场区的管控，不可再生的缅甸翡翠也开始面临存量危机。缅甸政府开始收紧矿石政策，新的开采申请也越来越难被批复。这些原因导致高端翡翠原石面临“供不应求”的处境，翡翠价格也开始上升。未来，翡翠市场将面临更多的挑战，同时也可能蕴藏更大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