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鱼不懂少女深情

倩倩猪

顾海楠临走前给程君安留了一条活的武昌鱼，她看了看鱼鳃挺新鲜的，丢了可惜，于是两年没做过饭菜的小厨娘决定大显身手试试红烧武昌鱼。

程君安先把鱼洗干净，然后撒上姜、料酒、盐腌制半小时，手机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是顾海楠发来的，他说，我已经到家了，你一个人在那边要注意安全，晚上睡觉前记得把门反锁，还有吃鱼的时候小心鱼刺。

真是一个爱操心的邻居，程君安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便滑屏关了手机，她不想回他的消息，也不想接受他的好。

厨房是狭窄的单间，不到5平方米，程君安只身站在里面都会显得有点拥挤，长时间没有用过的电磁炉也不太听使唤。刚把腌制好的武昌鱼丢进锅里，程君安就开始手忙脚乱了，油放得不太够，火突然开到最大，一碗清水倒进去时已经闻到一股淡淡的煳味。程君安放弃似的把火调到适中，清煮了二十分钟起锅，此时躺在盘子里的武昌鱼卖相惨淡。这一餐，她吃得实在是生无可恋。

两年前，程君安读大一，刚从三年苦逼的高中生活中解脱出来，她考上了心心念念的大学，陪伴着日思夜想的少年。杜若白就是那个少年，五官清瘦，眼眸深邃，还拥有一对一笑就令女孩子怦然心动的酒窝。程君安高中暗恋了杜若白三年，当然不仅是因为他好看，还因为他曾在她困苦无助时给予了她最大的希望。

女生宿舍的宿管阿姨不在，大门紧锁着，程君安只能站在门口尴尬地盯着自己的鞋子发呆。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明朗的男声，他问程君安：“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来晚了。”程君安依旧低着头不敢多说话，她怕对方听出她刚哭过。

“哦？”男生迅速地跑到了程君安的前面，弯腰低头与她对视，“咦，刚哭过？”

男生飞快地带着她到了隔壁草丛里不易被发现的水龙头边，然后吩咐她洗脸，最后递给她纸巾。

程君安刚抬头就看见女生宿舍下已经围满了人，原来开学典礼已经结束，所有人解散回宿舍。如果不是面前的这个男生眼疾手快，她此刻一定很囧吧。

“开学第一天，留个大花脸给同学们可不太好。”男生说完转身就走了。

这个曾拯救程君安于尴尬之中的男生就是杜若白，她第一次踏进教室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女生们在讨论他，说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一中，学霸加英俊的外表，堪称完美男神。

原来父亲不仅花钱送她进了一中，还进了奥赛班，程君安心里突然没有那么执拗了。

“同学，我可以坐在这里吗？”顾海楠就是这时候出现的，莫名其妙地成了程君安的同桌，她偷偷地看了眼正在台上和班主任讲话的杜若白，收了下自己的胳膊别过头安静地看书。

第一次和杜若白的相遇让程君安一度以为，她比其他女生在他面前更有优越感，但真正打击到她自尊心还是模拟考成绩出来后，她发现杜若白遥远得就像夜空里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即。

此后，班主任安排座位是按成绩排名，墙上的公告栏是按成绩排名，程君安铆足了劲儿去看书，还是被杜若白甩出几条街。

倒是一直跟随她的同桌顾海楠几次都看不下去了，他抢过程君安的习题卷子，一脸悲愤地看着她，“就算是努力也得适度，你这么拼熬坏了身体，就算考上杜若白要去的大学又能怎么样？”

“少管闲事。”程君安一向不喜欢顾海楠对她的关心，因为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更希望站在她身边的人是杜若白。

皇天不负苦心人，高考成绩出来后，程君安终于光明正大地站在了杜若白的面前告诉他：“我喜欢你，从你第一次站在女生宿舍门口为我解围开始。我知道你很优秀，但如今我终于可以与你并肩而立了。”

杜若白答应和程君安交往的那个暑假，顾海楠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没有人知道他高考成绩怎么样，被哪所高校录取。

大一的课时和高中的比起来，简直多出了太多的闲暇，程君安终于可以把生活的重心从学业中稍稍转移出来，她没事时会看很多的课外读物。

那会，有一个室友特别爱看言情读物，还推荐给程君安一本《恋爱秘籍》。

书里有一句话对程君安影响颇深，大概是说：在恋爱关系中，女生抓住一个男生的胃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几乎每个周末，程君安都会去不同的地方做兼职学艺。她去过韩国自助餐厅学习寿司泡菜烤肉的秘诀；

而杜若白最爱的美食中，武昌鱼绝对排在首位，所以周末，程君安慕名前来学艺了。

但遗憾的是，火锅店的工作人员告诉程君安，这里不招收学徒，就算是花钱进来学也不行。快到午餐时间，工作人员正忙，也不想和程君安废话，任由她拜托了很久也不领情。

无奈之下，程君安只能以顾客的身份点了一份清蒸武昌鱼，当鲜气弥漫的武昌鱼被送过来的时候，她愕然地发现面前的这位服务生正是高考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顾海楠。

在和火锅店工作人员的闲聊中，程君安得知，顾海楠填的第一志愿A大掉了档，他不愿意去其他城市读一本，于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离A大最近的二本。说是为了近距离地感受A大的人文底蕴，校园文化，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小伙儿定是为了哪个姑娘。

顾海楠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程君安提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珍珠奶茶站在大厅等他，他比高中的时候更加健硕了，眉眼之间多了一份沉稳，只是看她的眼神依舊温暖如初。

“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老友相见，程君安自然是开心的，只是对顾海楠，她总是不敢索取太多，他给予了太多的好而她根本无以为报。

临近年关，程君安起了个大早赶去火锅店陪工作人员去市场挑选新鲜的活鱼，她打算亲手为杜若白烹饪一顿红烧武昌鱼。

天气预报播报了几周说会下雪，但一直没有迹象，当程君安抱着保温盒从火锅店出来时，天空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她快步赶去男生宿舍楼下，生怕耽误了一点时间鱼就不够新鲜了。

刚到楼下就碰到了杜若白的室友，他看到抱着保温盒的程君安显然愣住了，哈着冷气说：“这么冷还做爱心便当啊？杜若白不在。”

“他去哪了？”程君安冷得缩了缩脖子。

杜若白的室友清了清嗓子，偏过头小声地说：“杜若白他……他最近好像迷上了社团里的一个姑娘。那姑娘也够矫情的，大冬天的非要吃什么夏记汤包，那家汤包店每天好多人排队的，他都折腾大半个月了。”

“哦。”这个消息对程君安来说简直如五雷轰顶，她手上的保温盒失神掉了下去，盒子摔坏了，热气腾腾的武昌鱼就这么孤独地躺在了冰冷的地上，好像在嘲笑她，怎么会傻得如此彻底。

《恋爱秘籍》在这一刻突然失效，它说了那么多谈恋爱的小方法，唯独没有告诉她，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只有一个人在努力的，大多是场长久不了的独角戏。

程君安就这么和杜若白分手了，他们之间没有争吵，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和平分手仪式。杜若白从室友的口中得知她已经知道了真相，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大二开学后，程君安搬出了女生宿舍，在学校外面租了一个单间，没过几天，顾海楠就成了她的邻居。这一住，他们就做了两年的邻居，程君安自从那个冬天后，再也没有做过任何饭菜，即使外面的菜色不合胃口她也没再下过厨。

顾海楠从家里回来后，给程君安带了一大堆家乡特产，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她怎么不吃，程君安站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裙子，漫不经心地回：“我不喜欢吃瓜子。”

“为什么？”

“猴子当年变成人花了几百万年，而现在把人再变成猴子，只需要一把瓜子。所以我不喜欢吃瓜子。”程君安说完，顾海楠就笑了，这么冷的笑话，她只会讲给特别的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