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王小柔
王大花是个弃婴。毛茸茸的时候被一户人家买了给孩子玩,一身贱骨肉儿在快被玩得奄奄一息的时候送到我这儿,没几个月就出落成一只大公鸡。红色厚实的鸡冠,金黄色的翅膀,外加泛着荧光的绿尾巴,除了眼睛小点儿,简直就像是打画里走出来的。
因为从小出生入死,王大花已非等闲之辈,知道第一时间巩固自己的江湖地位是多么重要。小区里有好心人给流浪猫狗投放食物,那些饿急眼的家伙从四面八方奔来,只要这时候王大花在,它一瞪眼,尽管有的猫把脸已经快凑到食物上了,也会看着王大花犀利的眼神默默退后,那俯首称臣的贱劲儿啊!猫怕它也就罢了,狗也怵它。一块没肉的骨头,你说一只公鸡要那干吗?但在王大花眼里,你不能心里没我,谁要是不经它允许先叼了骨头,它就能一路追着去啄狗尾巴。
作為管理者,王大花就跟在大企业待过似的。猫狗服它,人民群众拥护它。因为长得好,它还经常主动跟人合影。居然有一天一位奶奶站在小区当街夸了王大花十分钟,说它懂得谦让。我真纳闷,这一切一只鸡是怎么做到的呢?
王大花喜欢孩子、老人和女人,有眼力见儿主动献殷勤,这三类人群摸它逗它拍照,它都跟个职业模特似的让怎么待着就怎么待着,可是见了成年男人,它身上每一根羽毛都充满警觉,谁都别想碰它。离得稍微近点,王大花脖子上的毛立刻竖起,鸡冠充血,翅膀下压,这就要打架。而有人偏偏喜欢拿它找乐儿,三号楼的一位大哥每次见到王大花都要追着拿脚踢它几下,王大花仓皇躲了两次之后,记住了门牌号和这个仇家上下班时间。掐好点儿就守在楼附近,只要那人一出来,王大花扑扇着翅膀,甩开黄色小短腿跑得那叫快,瞬间冲到那人身边,张嘴就啄,弄得这位大哥出门进门得留神,必须躲着一只鸡走。招欠的人后来见到王大花可有礼貌呢!
只要它一出现,这大哥就在那唱:“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参北斗哇。”跟一只鸡论这个太够意思了。我看这趋势,王大花都能进业主委员会。
大概王大花心里也清楚,光在江湖上有把子力气不行,还得讲修养,所以最近它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下象棋上了。因为知道王大花不会受欺负,所以外面一暖和就把它放出去了,太阳下山前它准在门外待着等回家。它一出门就半跑半飞往小区老头们下象棋的亭子那赶,跟多着急似的。要是看见凳子上已经坐满了人,它会找自己熟悉的大爷拿嘴牵牵人家裤腿,大爷就会把它抱在腿上观战。如果是它先到的,王大花就得自己占个座站那看。它能一站几个小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局不散它不走,连姿势都保持不动。可惜没人带它玩。
王大花跟养鸽子的丁爷爷最好,因为他口袋里总能掏出来几粒麻籽。有一次,丁爷爷刚掷地有声地把棋子挪了一步,王大花就一次次地啄他上衣口袋,有了鸡的提醒,丁爷爷悔棋换了一步。对面的大爷急了,挥起手扒拉王大花,非说它支招。真高看鸡的智商,它能看出什么来啊,顶多是馋了。王大花也不干了,过去就是一口。最后的局面是,王大花站在棋盘上俯视一群老头下棋。大爷们还都特别喜欢它。
王大花特别有记性。有一次它往正怒放的君子兰那边凑,被我一声吼,之后总是离花远远的,不再靠近。因为不是养鸡场,王大花在小区里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同类,所以就拿人当作生活的参考,总是跟在人后面走。当你与一只小动物朝夕相处,就能发现它的性格、它的心思,当然还有更多它的可爱。只有当王大花把米打翻在地,然后用俩腿儿刨得暴土扬长,才意识到它是只鸡。弃婴成为鸡精,赢得了大家的喜爱,也是难得的奋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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