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作者有话说:人的一生总是充满各种变故,我特别喜欢周野身上的那股韧劲,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自暴自弃。因为相信还会有可能,所以迸发出能量坚持下去。希望我们也是,不管现在看的是什么样的前景,只要我们不低头,最差的结果也只是大器晚成。愿你能喜欢这篇稿子。
只是那个晚上的风声太大,星辰全部躲在了乌云之下,没有人听到她的告白。
新浪微博|@林青久
之一:那是林夏初次见到周野,少年修长的身体挺立在废墟之中。他的手上戴着麻布手套,握着钢筋,裸露着上半身,在阳光下,肌理分明,煞是好看。
林夏的脸不是被三十五摄氏度的太阳晒红的,她似浸在酒中的杨梅,泡得皮肉深红。女生不好意思和别人说,只是说自己有点中暑,但只有林夏知道,自己是因为周野。
那时,她尚不知道男生的名字。
有蝉。
那是盛夏的最后几日,林夏回到拆迁区。小镇以南的地方全部被征用,林夏一家走得匆忙,女生将一条银手链落在了房间的某个角落。她趁着无人施工的酷暑回到这个片区。
黄土与破落的墙壁混在一起,堆成小山。女生走得小心翼翼,她回到熟悉的院子时,这里已经被砸了两面的墙。站在三楼的位置朝空荡无人的废墟眺望,她握紧的手,已经开始渗出汗。
女生恐高。
她回到房间,迅速在地上翻动碎落的石块。那个夏日的阳光扎眼,从背后落进来时,炙热地烤在她的后颈上。
那是林夏初次见到周野,少年修长的身体挺立在废墟之中。他的手上戴着粗麻布手套,握着钢筋,汗水在阳光下发光,肌理分明,煞是好看。
两人都怔住了,他们都没有想到这危楼里会有人。
林夏的瞳孔在逐渐褪去的阳光下涣散,她看着男生,眨巴着眼睛,一张一合,确定不是幻觉,不多时就失声惊叫起来。
周野迅速闪到隔壁后,套上他的白色短袖,这才敢走出来。
“我、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男生比她还紧张,“我只是想要点钢筋。”
林夏咽了下口水,在慢慢落进房间的光影下,这才察觉对方和她年龄一般。
“這是我家。”她咕哝,远处的一面墙体在风中倒落下来。林夏说得很小声,“以前是。”
林夏和周野说明来意。她询问他,有没有在这个房间看到一根银链子。
男生缄默半晌:“那么细小的东西,我没留意。我只想要几根钢筋。”他说得直爽,但看到女生低落的目光,他吐了一口气。
“我帮你翻翻看吧。”
周野是有备而来,他戴着手套,还有一把锤子,约莫有三十几斤重吧,林夏题起时有点吃力。她看着男生在房间内飞快地翻动那些大个的石块,最终在一个角落,看到已经断成两节的链子。
“没办法了。”林夏看着那细细的手链。
周野本来想劝慰她,这种款式他知道有店铺在出售。但林夏先了他一拍,她告诉周野这条手链是她已故的奶奶送给她的。
两人沉默着。少了墙体的房子,在风吹来时总有几分要坠落的意思。周野让林夏先回去吧,安全第一。
他将十来根钢筋用粗布裹起来,扛到了肩膀上,缓慢地朝楼下走去。
他们顺路,两人都是从北面遮挡住拆迁处的苫布溜进来的。日头渐沉,林夏与周野一前一后踏在乱石上走着。
“我帮你吧。”有点羞赧,但对方帮了她,林夏主动上前托举住钢筋的尾部,“你是附近工地的吧。”
林夏问完后有点后悔了,但男生爽朗地“嗯”一声,让她注意脚下的土块。
“这也还不到一百斤,算轻的。”他笑。
橘色的天光之下,十七岁的林夏忽而老成地在心底为人世不公而感慨——明明都是一般大的年龄。在走出拆迁区后,她看到周野臂膀上的一条小口子,大抵是钢筋划到的。
林夏递给男生一块创可贴。
“谢谢你的帮忙。”她说,男生咧嘴冲她笑,有一刻钟,她的心跳如擂鼓般怦然。
之二:男生突然回头看向女生,他问她,你,喜不喜欢吃柿子。
林夏对周野的印象是挺拔的身段,若隐若现的腹肌,与那晚他笑起来时眼睛里的光。他们不是一路人,相遇只是朦胧的插曲。但林夏没想到自己会再次遇见周野。
那是半个月后了,男生被林夏的父亲带回家。
他们在门口脱鞋,站在客厅的女生身体本能地一僵。林夏看向穿着校服的少年,听到爸爸对厨房内的妈妈说:“多准备点饭菜,我带学生回来补习。”
林夏的父亲是六中的数学老师,和周野介绍了一句女儿后,就带着他去了书房。
他们在里面待了四十几分钟,林夏在厨房帮忙。而后,在餐桌上,林爸爸一直夸着男生聪明。
当然,林爸爸时不时还不忘记贬一句林夏的脑袋不够用。他们在餐桌上谈论着题目,是天书,林夏听得云里雾里,她想着,匆忙吃点饭就回了房间。
关于男生的谎言,可能当初是不想她尴尬才那么说的吧。
林夏看了一会儿杂志,在台灯下写了日记。直到门外安静下来,她才小心翼翼地出门。
“周野是真的聪明啊。”林夏听着父亲在滔滔不竭地夸赞男孩。
他说,男生的记忆力超凡,在学校时就有耳闻,周野能很快地记住题型与课文、单词。
“一道压轴题一点就通。”林父感慨对方的智商时,突然又叹了一口气。
“可惜周野的父母早故,只有一个奶奶。”他的心思一直不在学习上,所以班主任才让林父带周野回去开导一二。
……
林夏听着父母的交谈,忽而就明白,当初男生为什么会到废墟上来捡钢筋了。她以为是施工队的,只是感慨他年龄小。如今倒是有几分心疼起周野来。
或许是林父不想周野的天赋就此埋没,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是会带周野回家补习,顺便吃饭。
一来二去,熟络起来,男生也会给林夏指点题目,他的言语比林父说得简单也有趣许多,林夏的成绩倒真有几分提升。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谈论过当初在拆迁地的事情,本来已经淡忘,直到那个秋天快结束时,周野将他的作业落在了林家。
林夏问了地址,在第二天决定给男生送回去。
她骑着自行车在老城区里穿梭着,秋末冬初,风里已是草木残败的气息。她没有找到周野的家,在她朝胡同外走,准备离开时,却迎面遇到了男生。
她有几分的怯意,没有理由的紧张——他们从未单独打过照面。
“你的作业本。”林夏把书递给周野。
她火急火燎的将轮子朝前推动时,“噗”,恰是顶到了路边木板的洋钉上。
“留心点,这边也要拆迁了,所以很多老家具都被丢了出来。”男生说着,蹲下身子看了看。
爆胎了。
“要不去我家休息一下吧。”他说,“我推去修理。”
回家的路程有点远,林夏点头。男生接手替林夏推车,他抬头朝坡上看,告诉女生,他家就在柿子树下面。
气氛有点沉默,他们前后走着,是周野先开的腔。
“对不起啊,我不应该骗你。”他向林夏解释。他当初只是不想说太多的话而已。
“扑哧。”林夏笑,男生倔强又傲娇地维护尊严,如此想来总是有几分喜感。
他们的心结算是打开了。
两人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侃谈着光怪陆离的梦想,奇特的书与影视。自行车一直到半个小时后才修完,周野送林夏回家,这巷子四通八达,他怕她找不到路。
女生坐在后座,秋日的怪风呼啸着吹过林夏的耳鬓,她听到男生在叫她。
“林夏。”
有拆迁队的运输车鸣笛。
男生突然回头看向女生,他问她,你,你喜不喜欢吃柿子。
“啊?”她疑惑。
之三:周野没有给林夏准确的位置,只是一个笼统的方向。那是2016年年末的冬天,他们在后面就没了联系
周野告诉林夏,等到柿子成熟了,他会给她留住最大最甜的几个。周野还让林夏把银手链给他,他认识一个老匠人,可以修复起来。
周野与林夏说了很多,那條几公里的路,他们路过了河堤,路过的闹市,他们成为朋友。
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林父喜欢周野,林夏也喜欢。在后来的日子里,林父几乎每周都会叫男生到家里补习、吃饭。他们两人相谈甚欢,为各种考题研究思路。
可这样平白无故地多一个人回家,林夏的妈妈终于还是爆发了。
她言语果决,禁止周野再来他们家。那是在冬至的时候,林爸让林夏去打电话找周野来家里吃饺子,林妈妈将手里的锅重重地放下。
“你的工资很多吗。”她质问他,“整个秋天他都来,你看到你女儿的眼神了吗。”
知女莫若母,林夏被戳破,不禁心虚。她不敢说话,但她也生气妈妈的决断、不近人情,她想冷静一会儿,想逃离现场。
女生听到门口有东西碰撞的声音,她朝外走去,只有一个柿子孤零零地滚到角落。
如林妈妈所愿,后来的周野都没有再来过家里。
林夏与周野的联系彻底断了,他们本就不在一个学校,关系也并没有好到可以互相打电话的程度。但女生想到她的手链,她决定去找周野。
他们在六中的校门口碰面,林夏假借找她爸爸的名义,来与男生偶遇。
男生有点诧异,风将他宽大的衣服灌得鼓鼓的。
“嘿。”她试着打招呼,明明知道男生当时是听到那些话了,但却不敢多说什么。
他们一起离开,林夏跟在周野的身旁。他们平静地交谈着学习近况。在路口要分别时,林夏突然问他上次说的话还算不算。她将手链递给男生。
“一定要帮我修好啊。”她说,“这对我很重要。”
林夏听着男生说“好”,她看着地面的影子在亮起的路灯下面前迅速拉长,林夏明白两人见面的次数只会少不会多了。忽而,她鼓起勇气,问周野将会报考什么学校。
“不知道。”沉默的男生发出一声长叹,他看了一眼林夏,告诉她,“我还没想好。”
“或许去北方吧。”他说,“我要去没看过的地方看看,例如,有雪的地方。”
周野没有给林夏准确的位置,只是一个笼统的方向。她沉默着与男生告别。那是2016年年末的冬天,他们在后来短暂地失联了。
之四:只是那个晚上的风声太大,星辰全部躲在了乌云之下,没有人听到她的告白。
林夏是在年后才知道的,周野离校了。冬天开始的时候,周野的奶奶生病需要人照料,家里请不起护工。男生只能搬着书回家。
他尚且要赚点钱维持生计。有几次,林夏去周野的家里找他,都没有看到人。
她不知道男生是去兼职还是去医院照看奶奶。
林夏的心有点烦乱,她去询问自己的父亲。林父安慰她,学校有募捐的活动,他们会帮助周野的。他也不想周野就此泯然于众人吧,那种隔辈朋友的惺惺相惜。
可很多事情是由不得人去干预的,一如,那年冬天,数十载未落过雪的城市一夜白遍了屋檐与地面。
病情逐渐恶化的周野奶奶在那个晚上离世。
林夏与父亲去看周野是两天后了,她捧了一束白色的玫瑰放在了墓碑上。
男生的性格本就内敛,自从父母离世后与亲戚就少了往来,只有零星的人参与葬礼。林夏想去抱抱周野,但父亲拉住了她,让她不要去打扰男生。
晚上,林夏做了个决定。在父亲将她送到学校晚自习时,趁着天色暗沉下来,她溜出去找周野。
明灭不定的路灯与天上的星星互相辉映,天黑,女生奔跑在巷子里,她有点害怕,但她知道,周野已经回了家。她到周野家时,灯火是亮着的。
“周野。”她站在门外叫他,老式的房子,她看着男生从二楼探头出来。
他给她开了门。
逼仄的房子内,物品乱放在地上,周野在打包着各种东西。林夏有点诧异。
“你要搬家吗?”
男生缄默着,他站起身,低头翻动柜子里的抽屉。他找到一个红色的小布袋,递向林夏。
“你的手链修好了。”他说,“我明天要走,刚好不用给你送去了。”
女生怔在原地,她看着周野的手悬在空中,一时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她终是接过东西,她想问周野去哪里,为什么去,却如鲠在喉。
男生继续整理着家中的物件,他平静地简述着,他的叔叔在外地,问他要不要过去。
“你还会回来吗?”林夏问他。
周野耸了一下肩,回头与她对视。
“不回来了,不想被人看笑话。”他说得平静,男生的自尊心在作祟,从募捐开始,他只恨天地不公,他与常人无异,为何别人看他的眼神里夹杂着同情。
林夏安慰的话没再说出口,她明白那种被当作为弱者的感受。女生帮忙在屋里整理琐碎的物件,他们沉默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这个晚上周野最后一次送林夏回家。
他给女生塞了一堆考题与他写的题目解析,林夏抱在怀里。她坐在男生的自行车后座上,下坡时,书本在风中猎猎作响,她伸手在那片夜色中揽住了男生的腰肢,明显地感到他颤抖了一下。
“周野。”她很小声地咕哝,或许,她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我喜欢你。”
只是,那个晚上的风声太大,星辰全部躲在了乌云之下,没有人知道她的告白。
之五:她从小城而来,去了辽阔的大城市。她在这里遇到了周野,她本来以为,他们再不会有联系。
林夏与周野的缘分始与旧城区的拆迁处,如今那边推平了,也正好结束。
没有人知道男生的去向,周野给了林夏一个地名,后来女生在网上找,查无此地。他是下定决心要与这个小镇断了全部联系啊。
林夏有点难过,但只是一会儿,她尊重男生的决定。高考结束,林夏超常发挥,她没有选择去北方,而是报考了一座海滨城市。
那里的风是腥咸的,日晒很足。林夏能看到海平线,也能感受沙砾的粗糙。
她从小城而来,去了辽阔的大城市。她在这里遇到了周野,她本来以为,他们再不会有任何联系。
时隔五年,男生穿着白衬黑裤站在讲台上给人补课。
林夏是为应聘而来,大四实习,她在校招时联系了这所机构。面试和笔试都很顺利,主管让她先去听课,熟悉一下氛围。
她站在后门的位置,看着男生在黑板上画几何图形,他温柔平静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眉眼里多了硬朗。
“那是周老师,年少有为,之前在我们机构带出了省级数学竞赛金奖得主。”主管和林夏说道,“为人也非常有亲和力啊。”他笑。
林夏有点想离开,她害怕,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相遇,她没有任何准备。林夏本想假借学校有事,就此逃离这里。但铃声先响了起来,周野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她。
已经不认识了吧。林夏低垂下眼睑,周野没有主动搭话,他收拾完东西,就有学员上去问题目。男生被围着。其间,他抬头看了林夏两次,有点疑惑,有点诧异。
林夏没有给对方机会,她先行离开了。這些年她蓄了长发,换了穿衣风格,唯一不变的是,她手腕上系着当初的那条银链子,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
好在他们教学的内容不一致,也不一定会碰见。林夏已经签了合同,她不好毁约,只能先支撑着度过实习期。
她都想好了,不上三楼就是了。可,她没办法控制周野下楼。
教学的第三天,在林夏逐渐走入正轨后,男生从后门走进了她的班级,他在后排坐下。林夏教的是语文,正是作文课,大家都在伏案写着东西。
林夏与周野对视瞬息,她呼了一口气,她害怕面对这种重逢与审视。
下课时,是周野先问的话。
“好久不见,林夏,你变化是挺大的。”他站在讲台边。林夏抿了下嘴唇,她以为他去了北方,她以为他们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他们从学生变成了老师,五年,周野有了对象。在林夏与周野还没有说上三句话时,门外一位女生蹦跶着走了进来。
“你是来找我的吗?”她咧嘴笑,揽过周野的手臂,“今天我是在三班教课啦,笨蛋。”
女生看向林夏,“小林老师好,我叫桃子,也是教语文的。”桃子笑时脸边有梨涡,她朝林夏伸手,两人礼节性地握了握,桃子就挽着周野的手朝外慢慢走去。
林夏听着他们在讨论晚上的火锅,桃子买了好多丸子与蔬菜。她看着男生笑,听着两人的交谈,一直到声音在这个楼层散去,他们进了电梯。
林夏这才恍然回忆起,他们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面了啊。
之六:林夏不知道周野与桃子说了多少关于她的事情,她沉默地听着女生在说他们之间的故事。
周野恋爱是正常的,这些年林夏也不乏有男生追求过,他们早已不是当年十七八的少男山女了。只是,她好奇男生这些年的经历。
一千六百多天的空缺,林夏好奇对方都在做什么。可是周野恋爱了。她不会再去不合时宜地思考与询问这些东西。
他们现在是同事。
林夏按部就班的教书,她避险般不上楼,而周野也默契地再没来找过她。
可是最开始料想中的地雷隐患,终于在后来的某天炸开了。
有人在微信群里举报周野的学历造假,说他根本不是师范毕业的。他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其实只用上网一查便知。
最开始周野的工作是由女友桃子推荐的,她是师范在读,只说男生和她一个学校。人事也就没有要他的资料,周野凭借个人对题目的独到见解与特别的上课方式,在高中补习班中获得了一致好评。
大抵就是这个原因,其他的数学老师对他有所排挤。
周野没有解释,直接承认了,他自愿被扣除全部奖金与当月工资离开。
林夏有点无措与着急。为了周野,也是为了自己。她不知道那个老师是从哪里得知周野的信息。偏是在他们相遇后,偏是整个机构只有她对周野知根知底。
林夏会被怀疑是意料之中的,当桃子来找她时,她完全知道对方的用意。
“周野和我说过你。”她说。“林夏,在我最开始认识他时,他偶尔会说到你。”
林夏不知道周野与桃子说了多少关于她的事情,她沉默地听着女生在说他们之间的故事。
“所以,是你说的吧。”她问。
林夏矢口否认,但其实很多人执拗地只会认定自己的说辞。桃子瞪圆着眼睛,她想抬手,是压制不住的怒气,但她没有动手攻击林夏,她的手被男生握住了。
周野从背后牵过桃子的手,他看了林夏一眼,和桃子说:“别闹了。”
没人再说话,林夏看着他们。
“不是我。”她说。
“我相信你。”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周野脱口而出。
他们走了。
林夏坐在椅子上愣怔了许久,因为周野的事情,后来桃子也没再出现在机构。林夏变得沉默,可能她与周野就不该再遇见。
纵然后来的男生和她解释过,是因为当时开会上他们在讨论一些问题。
他答不上来,自然会被人猜疑。他本就不该去骗人的,他和林夏说与她无关。他已经和桃子解释过这个问题,他让林夏安心工作。
他们的轨道又一次错开。
之七:只是,这夜的车流让她想起永远无法忘怀的日子。十七岁那年的冬日,她坐在颠簸的自行车后座,有风撩拨她的发缕,在运输车车鸣时,她分明听到男生说,我喜欢你。
林夏收到了一笔钱,备注着周野的名字。
一万八千元整,周野告诉林夏,这是当初奖金那笔钱,关于林夏不知道的是,当年她的爸爸主动找过周野。
林父自己出了一些题,让周野去做,他假装男生拔得头筹,将学校募捐来的四千与自己补的一些钱放在一起,给了周野。
他想维护他的自尊,说是奖金。
林父让他再接再厉,只要认真学习,总会有出路,他劝周野留在小镇完成高考再想办法。
但周野没有听。
他毅然决然地收拾了行囊离开了小镇。
其实男生的心底通透得很,他知道,那段时间根本没有竞赛,他也知道募捐得来的只有那么多钱。
但周野没有戳破谎言,他需要这笔钱,他接受了林父的好意,却也辜负了他的好意。
后来的林夏与周野见过一次面。
在他离开机构的三天后,男生回来取走自己的东西。她上晚班,他们在门口相遇,四目相对,周野问她,要不要一起走走。
林夏与他并肩走在路上,这座沿海城市受了暖流影响,风夹杂着温柔的热意。他们平静地走着,路边没有人,偶尔有车辆经过,他们好像回到了那年的小镇。
周野告诉林夏,这些年他在南北漂泊,如今在这里才算安定下来。
当年,十七岁的周野一个人去北方找他的叔叔,本来就不是明智之举。虽有血缘在,但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周野告诉林夏:“当时,我被骗进了工厂。他让我充人头。”
偌大的电子厂千百号人,周野闭着眼還能想起当时的场景。逼仄的车间,白晃晃的灯光,机械重复的工作,他每天在里面一待就是十二个小时。
他本想着加班加点去赚钱,用钱去改变人生。但,所有的钱都被他的叔叔捏在手里。
或许他是觉得,这样就能控制住男生了吧。但有魄力去拆迁地砸钢筋的少年,自然不甘如此下去。
周野在工厂做了两个月,第二次发工资时,他要了点钱,买了瓶好酒,说要感谢他的叔叔。在对方喝醉后,他拿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直接离开了那座城市。
这些年周野做过小工,睡过桥洞。他凭借个人的记忆天赋,去了售楼部。
他记得每个客户的名字,每套户型的优势与地段。他能说会道,很快就出了头,奖金让男生逐渐稳定下来。
周野参与了成人高考,他重拾课本,虽然很吃力,但最终也拿了文凭,就是在那个夜校,男生认识了桃子的表姐,从而认识桃子。
他从来不甘心命运停留在一个阶段。
如今周野在这个城市有了寄托,他在靠近郊区的位置付了首付,买了房,也有了稳定的感情,他不想再漂泊了。
他和林夏道歉。
“不好意思,当时桃子在气头上。”他笑。
两人在公交站分别,晚间人少,周野本想陪女生等一下车,但林夏拒绝了。这是末班车了,她和周野说,一会儿就到。
她看着男生走上公交车,隔着玻璃和她挥手。她也抬手和他挥了挥。
再见。
在坐夜班车时,林夏的东西被偷走了。
其实也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昨晚备课到凌晨,林夏又站了一天,她在车后排打了个盹,等醒来时发现手机不见了。她翻包,几百元现金与那根银手链也丢了。
在林夏知道周野恋爱以后,她就摘了它,放在包里。那根细长的银手链,十八岁后的林夏其实又补了两三次,总是断了补,补了断。
修复的匠人和林夏说,干脆再多补点做粗吧。她拒绝了。
不过也好。
林夏坐在车厢的后排长舒了一口气,其实这根手链本就该在那个盛夏跟着那栋楼的骸骨埋进地底。
她与周野本来就不应该相遇。
只是,这夜的车流让她想起无法忘怀的日子。十七岁那年的冬日,她坐在颠簸的自行车后座,有风撩拨她的发缕,在运输车车鸣时,她分明听到男生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年少的情愫只需惊鸿一瞥,在周野初次见到林夏时,在她将创可贴递给他时,就有了几分悸动。
她胆怯着紧张地看向男生。他们目光如炬地对视。
没有回应。月光下,周野换了话题。
“你,你喜不喜欢吃柿子。”
“啊?”
只有风看透了他们俩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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