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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隔山海(五)

时间:2024-05-04

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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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顾:易嘉言在高校做演讲的时候意外被南桥在吴镇的好友沈茜认出,易嘉言将沈茜带回家与南桥相认。沈茜的出现,带来了属于吴镇的回忆,也带来了靳远的消息。

易嘉言周二又要出差了,南桥赶在周一下午逃课回家。

她鲜少逃课,但为了多和易嘉言待上片刻,于是义无反顾地跑了。

没想到的是校门口有人等她。

“南桥!”有人等在她每天的必经之路上,看见她便咧嘴一笑。

南桥脚下一顿,侧头望过去,只觉对方有几分眼熟。

“还记得我吗?”那人笑得很灿烂,明明已是深秋,天气转凉许多,他还只穿着件衬衣。

南桥记起来了,他是音乐学院的,上一次校庆的时候,两个学院的组织部一起办活动,他还挺热情地配合她。

貌似是叫……

“余成东?”

“你还记得哦?”余成东笑起来,走到她面前,自来熟地伸手去摸她的头。

南桥后退两步,及时地避开了:“有什么事吗?”

余成东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然后又自在地落了下去,插进裤子口袋里:“请你吃个饭。”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上次活动办得很成功,多亏你了,所以作为音乐学院的组织部长,想请你吃个饭,表示感谢。”他耸耸肩。

那眼神有些炙热,南桥看出来了,所以只是笑了笑:“不是我的功劳,学院的事情大家都在努力,请吃饭什么的就算了吧。”

她还有些急,低头看了看表,盼着能赶回去要易嘉言请她看场电影什么的。

余成东不让她走,缠着她非要请她吃饭:“别这么不给面子呀,我可等你好一阵了,也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下课。好不容易等到你了,连吃顿饭的机会都不给哦?”

南桥再三推辞,余成东却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念头,一直不肯退让。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她急了,干脆转身就走。

岂料余成东忽然追上来抓住了她的手,吓得她把手猛地抽回,连连躲闪:“你干什么!”

平心而论,余成东长得很不错,也会打扮。

C大的音乐学院学费昂贵,一般就读的人都是家里有门有道的。余成东自然也不例外。

但在南桥看来,他更像是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就像之前搞活动时,他只会呼朋唤友唱歌喝酒,做实事的时候全都是她的学院在动手。为此,部里可没少埋怨学校的安排。

南桥眉头一皱,不再温言软语:“余成东,我不会和你吃饭,你不用再纠缠了。”

余成东终于笑不出来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问她:“我哪点配不上你了吗?”

“吃顿饭没有什么配不配,只有我想不想。”南桥看着他,“我们不是一路人,又何必呢?”

没想到的是,这个余成东还真是不懂得什么叫放弃。

那天以后,他开始频频出现在南桥面前。

食堂里,他总是四处搜寻南桥的身影,然后端着盘子往她身旁一坐,笑眯眯地说:“真巧啊,南桥。”

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南桥的课程表,每逢下课,他就倚在教室门口,转过头来冲她笑:“下课啦,南桥?”

他甚至能在图书馆找到南桥,抱着一摞书坐在她对面,到头来书是没看上两眼,光顾着看她去了。

南桥真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开了朵花,怎么忽然这么吸引这只花蝴蝶?

她跟沈茜抱怨,沈茜装模作样地看她两眼:“我看看我看看,是不是女大十八变,咱们南桥也长开了?”

这样死缠烂打半个月后,余成东埋下的定时炸弹爆炸了。

南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经历这种狗血又可笑的情节,富家女开着豪车停在学校大门口,高高在上地坐在车里看着来往人流,直到看见她。

当时南桥正和同学一起往外走,忽然被人叫住了名字。

白色的玛莎拉蒂里有一个打扮精致的年轻女人,因为穿着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一些,以至于南桥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她的真实岁数,猜测她大概有二十一二的样子。

年轻女人叫住了她,从车上踩着小高跟走了下来。

“南小姐是吧?我们谈谈。”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只要她开口,南桥就会跟她上车和她谈。

“我不认识你。”南桥抱着书,不卑不亢。

“我认识你就够了。”女人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弹了弹那闪亮夺目的水晶指甲,“我姓沈。我知道你认识余成东。”

南桥顿了顿,问她:“你是谁?”

“余成东的女朋友。”

南桥一直都知道余成东很烦人,但从来没有想到他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四处招蜂引蝶。

她看着这个女人,了悟地说:“你可能误会了,我跟余成东没什么关系,你用不着找我谈什么。”

那女人笑着说:“我知道你们没什么关系,但也只是暂时的。”

“以后也不会有。”

“你就那么肯定?”她问得似笑非笑,“余成东家里有钱,人长得也帅,被他拿下的女生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我还不信他这么痴情地追下去,你会不动心。”

那种眼神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样,好像这世上所有人无非两种,一种是余成东看不上的人,一种是他一旦看上就一定会得到的人。

南桥不耐烦地换了只手抱书,说:“沈小姐,你多虑了。在你看来余成东是香饽饽,但在我看来他不过是块橡皮糖。你有工夫来跟我谈,倒不如去跟余成东谈,谈谈他为什么有了女朋友还在外面任意妄为,谈谈别人明明对他没有意思,他还一天到晚死缠烂打。”说完,她转身就走。

“南桥!”那个女人叫住了她,终于变了脸色,“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最好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余成东我会管教,但你也最好管住你自己。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你没给他好脸色,他怎么可能忽然看上你?”

南桥顿了顿脚,没回头。

那人好像觉得自己说中了,语气又有些趾高气扬:“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我见多了,欲拒还迎不过是种手段罢了,谁知道你嘴上说着没兴趣,心里又在盘算些什么?心里有事,骨头也轻了,被人哄哄就上了……”

“沈小姐,”南桥倏地回头,一字一句地说,“不要拿自己肮脏的思想去揣测别人的念头。你骨头轻,被他骗了,是你的事,别把人人都想得那么轻浮随便!”

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你说什么?”

南桥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以后,余成东也来找过她几次,但她理都没理,对方也就没怎么来了。南桥还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却没料到竟然还有下文。

十一月初,易嘉言参与的一个工程项目在东欧竣工,得到国际建筑界的好评。

公司连同北市政要一起举办晚宴,庆祝这次的项目大获成功,也借此机会与北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聚一聚,拉投资。

前一天夜里,南桥坐在客厅里吃水果,听见黄姨笑着与易嘉言开玩笑:“明晚的晚宴,想好了要带谁去参加没?也让我们提前看看是哪个大美人啊!”

易嘉言笑着说:“哪里来的大美人?我一天到晚飞来飞去的,见到的都是大老爷们儿。”

“团队里有女孩子吧?”

“太熟了,不好下手。”

……

南桥听着他们开玩笑,心里乱七八糟的。

她很怕很怕,怕易嘉言真的带回来个大嫂,怕他真的如他所说那般从今以后唯夫人是从,不再帮着她,宠着她。

她好不容易有个哥哥,不想这么快就失去。

南桥正在发呆之际,忽然听见易嘉言问她:“南桥,明晚有课吗?”

她抬头:“啊?”

“找不到妈妈要的大美人,只能借一借她心爱的小美人来帮我撑一撑了。”易嘉言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南桥几乎心神一震,愣了一下之后,狂喜冲遍了四肢百骸。

他要带她去参加晚宴?

他没有别的女伴,她会是他唯一的选择?

这一刻,她觉得全世界的星星都落下来,砸在了她的头顶,绚烂至极。

南桥毫不迟疑地点头:“去,我去!”

黄姨笑了起来:“南桥去啊?南桥可没出席过那种正规场合,你就不怕她光顾着吃好吃的去了,给你丢人?”

南桥的脸倏地红了,争辩道:“我才不会!我没那么爱吃!我绝对不会丢……”

“她不会丢我的人。”易嘉言把话接了过去,朝她眨眨眼,“只会帮我吸引全场的目光,对不对?”

好像是胸腔里安了一颗定时炸弹,一下一下,她清晰地听见了倒计时的声音。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为什么要吸引全场的目光呢?

只要他看着她……

只要他看着她,就好。

隔日,易嘉言很早就去学校接到了南桥,先带她去了服装店,再带她去做头发、化妆。

她像是忐忑不安的小玩偶一般,在琳琅满目的衣服堆里晕头转向,却由着他来挑选。他在她试穿的几套衣服里随手一指,颔首微笑:“这个好看。”

她其实压根不记得刚才穿过那一件了,不过反正他说好,她就晕乎乎地跟着点头,哪怕穿的说不定是只麻袋,她也乐呵呵地接受。

做头发和化妆的地方是一所很雅致的玻璃屋。

大抵搞这一行的都爱把所有最夸张的东西往脸上、头上弄,所以叫Henry的造型师才会看起来那么浮夸。

南桥胆战心惊地指了指那五颜六色的火鸡头:“我……我不会也变成那样吧?”

Henry看了易嘉言一眼,幽怨地竖起兰花指:“你瞧瞧你,给我带了个什么人来。小姑娘家家的,这么不会说话!”

南桥脸一黑。

这男的怎么这么……这么软绵绵的?

却见他翘着兰花指从下到上地抚摸一遍火鸡头,情深意重地说:“我可是做了六七个小时才做出来我这发型的,爱不释手呢!”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掉光了。

南桥一脸郁闷地坐在那里,却看见镜子里的易嘉言似笑非笑地说:“不用担心,他对自己的审美定位虽然歪了点,对顾客的定位还是很准的。”

Henry哼了一声,摸了摸南桥的头发:“发质不错。”

南桥的心才刚刚提起来,就听见易嘉言说:“刘海不用动,就那样。”

“刘海多土啊!不行,不能这样!”Henry看来是固执惯了,对自己的判断十分执着,眼看着就要伸手去撩她的刘海。

易嘉言立马伸出手,精准地握住了Henry的手腕,沉声念出他的名字:“刘恒瑞!”目光如炬,言辞凿凿。

双方僵持了两秒,Henry看他两眼,收回了手。

“成成成,不动刘海,不动总行了吧?”他翻了翻白眼,“真是服了你,认识那么多年,还是这么欺负人。”

易嘉言瞥他一眼,哼了一声:“我欺负人?哪次来这儿没被你宰?一会儿刷卡的时候我只求你不要欺负我。”

南桥怔怔地从镜子里看着他,心情似是海上起起伏伏的一叶扁舟。

为什么不动刘海?

他早就知道是不是?

却见易嘉言只是带着笑意地瞥她一眼,接着便坐到了一边,随手拿了本书看。

南桥的目光移不开,一直追随着他。

Henry眼睛很尖,不过是扫了几眼,就隐约看出了她刘海之下的秘密。

可南桥不在乎,她在乎的从来就不是陌生人的眼光。

Henry压低了声音问她:“去不掉吗?”

“疤痕体质。”

“要不要我给你遮一遮?”

“这么突兀,遮也遮不住。”

Henry迟疑了两秒钟,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以前腿上有块疤,去医院用液氮处理了,现在虽然有印记,但也不会是肉痕了。”

南桥诧异地抬头看他。

他却微微一笑:“小姑娘,怕痛吗?”

灯火辉煌的夜,流光溢彩的晚宴。

南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合,华衣香鬓,显贵云集。

易嘉言的车停在大门口,一身正装的接待生替他们开了门,彬彬有礼地说着:“欢迎光临,易先生、南小姐。”

车窗外,无数身着晚礼服的男男女女昂首挺胸地往大厅里走,脖上、耳垂的珠宝格外耀眼。

南桥有些紧张地拽着裙角,却见易嘉言先下了车,回过头来将手递给她:“来,南桥。”

她有些羞赧地把手放进他的手心,温热的触觉好像勇气之石,稍微安抚了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南桥从前没怎么穿过高跟鞋,今天却受到Henry胁迫,破天荒地穿了八厘米的锥子跟。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生怕摔跤。

易嘉言注意到了,将她的手挽在他的小臂上,侧头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从门外踏入大厅,总有人跟易嘉言打招呼。

南桥知道他要忙很多事,懂事地陪他入场后,就独自穿梭在甜品台与酒水台之间,间或听听旁边的人在谈论些什么。

她好多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易嘉言的名字,或是夸他年轻有为,或是念叨着他的老总挖到宝了,这次的项目轰动全城。

虽听不懂商场上的事,但南桥心里仍然很满足,就好像她已有一只脚踏进了他的世界。

钢琴师一曲接一曲地弹奏着。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旋律,南桥一下子辨别出来,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绿袖子》!

易嘉言很喜欢钢琴曲,但凡在家,客厅里总是回荡着他喜欢的音乐。

而这一首是他经常放的。

南桥拿着蓝色起泡酒,一下子回过身去,越过人群搜寻着易嘉言的身影。

不远处的易嘉言似乎也有所感应,正端着香槟与三两人说着话,听到钢琴曲,也微微侧头朝她看了过来。

南桥看见他的嘴角微微弯起,眼神里也带着笑意,宛若万千星辰同时闪耀。

她慢慢地小啜一口蓝色起泡酒,很甜,再伸手摸摸刘海之上那枚他送她的水晶发卡,这一夜的流光溢彩似乎都涌进了她一个人的心里。

在尝一块粉红色马卡龙的时候,南桥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南小姐。”

她转身一看,居然是那天在校门口堵住她的富家女。

沈悦蓝穿着一身蓝色晚礼裙,狐疑地站在那里,看着同样盛装出席的南桥,慢慢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桥把盘子放在了甜品台上,抬头看着她:“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哦?我以为你已经傍上了余成东,没想到你志存高远,他那样的都入不了你的法眼。”沈悦蓝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南桥一眼,“你是想来这儿找比他更有钱的?”

“我没你这么深谋远虑。”南桥也笑了,踏着高跟鞋往人群另一面走,“沈小姐有这种志向,不代表人人都和你一样。”

“你站住!”沈悦蓝提高了嗓音。南桥身边几个正在交谈的人朝她们看了过来。

“是沈总的女儿。”有人低声说。

“哪个沈总?”

“还能有哪个沈总?北市有几个沈总?不就那一个嘛!”

……

南桥听见了,沈悦蓝也听见了。

“我们谈谈。”沈悦蓝说。

南桥不置可否:“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想在这里当众出丑了?”

南桥眼神一滞,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与人谈笑的易嘉言,最终一言不发地跟着沈悦蓝向后花园走去。

这处会所素来有天空之城的美誉,后花园是空中花园,可以俯瞰半个北市。

沈悦蓝跷着二郎腿坐在阳蓬之下,身后花团锦簇。

南桥站在她对面,说:“你有什么要说的,说吧。”

沈悦蓝盯着她:“余成东还有没有继续找你?”

“没有。”

“真的没有?”

“如果你不相信,又何必问我?”

沈悦蓝笑了两声,看着南桥不说话,好半天才问:“你说说,他究竟看上你哪一点?”

“这个你应该问他。”

沈悦蓝的笑容倏地没了影,她将手里的那杯香槟重重地朝南桥身侧砸去,酒杯声音清脆地撞击在地面上,碎了一地。

南桥身体一僵,再看沈悦蓝,只觉她的眼神冰冷。

“问他?我上哪儿去问他?”沈悦蓝咬牙切齿地说,“他爸那点狗屁产业,我压根看不上。当初要不是因为我,他爸哪里来那么多签不完的大生意?他口口声声说着等将来我们结婚了,他会对我好,我也就一天到晚哄着我爸给他家好处。没想到区区一个你,他就跟我说他醒悟了,金钱也好,权势也好,统统比不上爱情和自由。”

南桥站在原地,发现那个有钱有势的沈悦蓝一旦歇斯底里起来,也不过是个被人抛弃的年轻小姑娘罢了。沈悦蓝到底也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就算见惯了钩心斗角,见惯了大风大浪,毕竟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失意。

余成东的父亲不过是个小公司的老板,因为余成东攀上了沈悦蓝,从此他的父亲在生意场上无往不胜,平步青云。

两年多了,余家发展得让所有人都羡慕,但余成东的心也慢慢变了。

这个年纪的毛头小子,大多随心所欲,与沈悦蓝的爱情变得平淡无奇以后,余成东便忽然开始向往别的人了。

他喜欢的也许不是南桥,而是南桥带给他的新鲜感,是那种与沈悦蓝完全不同的性格与心境。

到最后,他跟沈悦蓝摊牌:“我不爱你了,我也不稀罕你家的钱和权了,再多钱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我只想去追求我自己想要的人,想要的生活。”

沈悦蓝把所有的怨恨都怪在南桥一人的头上,觉得如果没有她,余成东就不会变。

“南小姐,我奉劝你离他远一点,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可以给你钱,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你这个年纪,想要的无非是房子、车子和票子,这些我都可以给你。”沈悦蓝像是在演电视剧,只是除了物质,她大概也拿不出别的东西来增加底气。

南桥只觉得匪夷所思,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大概会以为这种俗烂的情节只会在小说与肥皂剧里上演。

“我不缺钱,也不缺你能给得起的东西。”她就这么平静地站在原地,反而有些同情沈悦蓝,“那些东西连余成东都不稀罕,我又怎么可能稀罕?不过你大可放心,余成东对我来说,比你刚才要提供给我的这堆东西更廉价,更让人不稀罕。”

“你骗谁啊!你要是没给他希望,他怎么可能跟我摊牌?”沈悦蓝倏地站起身来,指着南桥的鼻子说,“姓南的,你别蹬鼻子上脸,天堂有路你不走,非要我帮你下地狱是不是?”

她的态度忽然变得很极端,尖尖的指甲直指南桥,眼神里带着一种巴不得把南桥碎尸万段的恨意。

南桥也皱眉,加大了嗓音:“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跟他什么事也没有,你有这工夫找我,为什么不去找他说清楚?”

“找他?我还找得到他?我要是找得到他,我何必找你?”

“有钱人都这么无理取闹吗?”南桥也怒了,“他出轨是他的事,他不爱你了也是他的事,你三番五次找我发气算什么?你……”

南桥话没说完,沈悦蓝一巴掌重重地朝她打了下去。

那一巴掌来势汹汹,最先触到的是刘海,长长的指甲将那枚水晶发卡打落在地。

“啪——”

很干脆利落的一声,水晶碎成三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与此同时,沈悦蓝凝神盯着南桥的额头,眼神一怔,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你……你的头上……”

南桥恍若未闻,猛地蹲下身去,从地上捡起那三瓣水晶,双手都在发抖。

碎了?

碎了!

她慢慢地站起身来,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死死地捏住破碎的发卡,一手霍地高高举起,重重地给了沈悦蓝一记耳光。

沈悦蓝几乎被她打得一个趔趄。

“你……你敢打我?”她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从今以后在北市消失,一辈子都回不来?”

天台上有风,已入深秋,风里也带着瑟瑟寒意。

南桥看着她,还未来得及答话,忽听一旁的花坛与大理石柱后传来一道云淡风轻的声音:“沈小姐要把我家南桥送去哪里啊?”

一刹那,风也止住了。

那人穿着黑色西装,一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一手松了松方才扣得太紧的领带,仿佛闲庭信步般从石柱后走了出来。

他这个人,好像生来就带着三月的春风与日光,眉眼间有落落清风,举手投足是光风霁月。

易嘉言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了南桥身旁,伸手一带,将她护在身后。

与此同时,他含笑朝沈悦蓝看去,眼神里是与唇边的笑意截然不同的肃杀,是严冬时分的凛冽朔风。

沈悦蓝又怎么可能不认识他?这几年里,若说北市有什么大人物,易嘉言绝对算是首屈一指。

因为他,他所在的公司成为北市的翘楚。

因为他,国内外的建筑界都知道了北市。

政要官员想笼络他,企业巨头想将他收入麾下,就连她的父亲也成日念叨着若能挖到墙脚,将如虎添翼。

这样一个易嘉言,根本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南桥竟然是易嘉言带来的女伴。

沈悦蓝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她是你什么人?”

易嘉言还是那样平静地看着她,没答话,只说:“沈小姐,我敬重你父亲在商多年,仍能保持心性。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侧头看了眼南桥有些红肿的右脸,他的目光定格在被打散的刘海上,发丝隙缝里,伤疤若隐若现。

南桥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挡,轻声地说:“别看……”

因为手背的遮挡,她看不见易嘉言愈加冷冽的眼神。

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空气都静止了。

抬头再看沈悦蓝时,易嘉言一字一句地说:“不好意思,我反悔了。今天的事,记在账上,我们回头再算。”

易嘉言提前离开了晚宴。

从天台离开时,他将西装外套披在了南桥身上,然后把她带到大门口,一言不发地又踏入会场。所有人都看到他彬彬有礼地致歉离开,好似真有急事,但言谈举止仍旧从容淡泊,不失风度。

他像是疾风一般走到南桥身旁,带她一同上车,然后再也没有说话。

车内像是陷入了低压状态,哪怕开着空调,也冷得吓人,压抑得可怕。

南桥死死拽着那枚发卡,咬着嘴唇,好半天才侧头看他一眼,叫了一声:“嘉言哥哥……”

易嘉言没有答应。

她又说:“你这么提前离场,他们会不会觉得你很没礼貌?”

仍然是一片沉默。

南桥小心翼翼地问他:“你生气了?”

她转过头去,看到的是那两片抿得过分紧的唇,像一条线。

她为自己分辩:“我只是……”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易嘉言终于说话了,没有转过头来。

南桥一怔:“我……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

“我……我额头上……”她还有些难于启齿,低下头小声说,“我是疤痕体质,那块疤……”

“我说的是沈悦蓝的事。”易嘉言总算把头转过来了。

南桥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问的根本不是她的疤。她张了张嘴,解释道:“就是有个可笑的人死缠烂打了几天,之后她找了我一次,我也不知道她是谁,迷迷糊糊地还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易嘉言反问一句,视线落在她的右颊上。

南桥不自在地别开脸:“我也没想到今天会碰见她。”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她去后花园?”易嘉言蹙眉,“她那个人从来都娇生惯养、任性妄为,你根本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就这么被人呼来喝去,让你跟着走你就跟着走?”

这一次,南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她娇生惯养、任性妄为,我也的确不会保护自己,但我不想在那么多人的场合和她发生争执。”

易嘉言看着她,眼神一动。

南桥侧过头来,低声说:“我只是……只是不想丢你的脸。”

很久很久,车里都没有任何声音。

直到易嘉言闭眼叹了口气,伸手摁了摁眉心,低声换她:“南桥。”

“嗯?”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哪样?”

“不要给别人任何伤害你的机会。”他睁开眼来看着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我的脸,丢了就丢了,没什么要紧的。你的脸……”

“……”她仰头,呼吸急促地感受着他在她右颊上轻轻触碰的温度。

“你的脸,是小姑娘最珍视的容貌,比我的脸面还要重要很多很多。”易嘉言叹口气,目光落在她的刘海上,仿佛透过它看见了下面的疤。

南桥下意识地又别开了脸。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看到它,可以不在乎别人的嘲笑与轻视,但她做不到不在乎他的反应。

易嘉言将她的难堪与窘迫尽收眼底,到底是没有说出想说的话,只是伸手覆在她有些冰冷的手背上。

“南桥,你性子这么软,我又成天飞来飞去,没人看着你,我很不放心。”

南桥保持着侧头盯着车窗外的姿势,却没有将任何景致看进眼里,因为眼眶内是一片滚烫的液体,摇摇欲坠。

良久,她调整好呼吸,维持着那个姿态,慢慢地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只要知道你会担心,我就好像有了源源不断的勇气,去做一个勇敢的南桥,做一个让你放心的南桥。

编辑/夏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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