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籽月
上期回顾:
因为单身母亲白露改嫁,从小就生活在贫穷动荡中的白小七第一次跟随母亲来到富裕的周家,认识了暖男哥哥周寒生,还得到了一个新名字——白静嘉,寓意着岁月静好,嘉言懿行。从此,白小七变成白静嘉,不仅去了当地最好的私立学校读书,还收获了周寒生最认真的承诺——“大不了以后我来照顾你。”
第一章白静嘉,岁月静好,嘉言懿行
(三)
周寒生没得到白静嘉的回复,却看得出她的脸色冷了下来,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又不高兴了,不过他聪明地没在自找没趣,默默地走在后面。
这里的中学部,因为学费高昂,所以每个班级的人数都很少,只有二十几个人,和白静嘉以前一个教室里挤六十多个学生的教室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教室显得特别宽敞又明亮,课桌和椅子都像是新的,漆面光滑得可以倒映出人的影像。
周寒生他们走进教室的时候还没上课,刚刚经历了一个暑假的学生们都特别兴奋,在教室里聊天打闹,虽然人不多,但那动静听着也热闹及了。
周寒生一进教室就有眼尖的男生看到了:“周寒生,你暑假又胡吃海喝了吧,是不是又胖了?”
周寒生走进教室,几个男生围了上来,有的捏捏他的胖脸,有的揉揉他的小肚腩,看样子他在班上的人缘还挺不错的。
周寒生撇了一下嘴,认真地澄清道:“没有啊,我还特地减肥了呢。”
“哈哈哈,没看出来。”一个男生笑道。
另一个男生忽然眼尖地看到周寒生身后的白静嘉,好奇地问:“周寒生,跟在你后面的是谁啊?”
“她呀?”周寒生笑着将白静嘉拉到前面来,有些得意地说,“我妹妹呀,漂亮吧。”
“骗人,和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几个男生明显不相信,一起叫着。
周寒生一本正经地说:“骗你们干什么,这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和我一样大呢!等我瘦下来,就和她长得一样了。”
“真的假的?”年少的孩子总是特别单纯,听周寒生随便说几句居然就有人相信了,仔细地看看周寒生,他虽然胖,但五官还是长得挺好的,也许瘦下来真是一个帅哥?
“真的呀。”周寒生胖胖的脸上笑得一脸诚恳。
白静嘉打了他一下他的手臂,立刻对着众人澄清道:“听他胡说,我才不是他的双胞胎妹妹。”
“我们就说嘛,怎么可能。”男生们鄙视地“嘁”了一声。
周寒生龇着牙叫道:“疼疼疼。”
“我就用了一点劲,这也疼啊?”
“我最怕疼了。”周寒生嘀咕了一句,伸手给白静嘉看,“你看,都红了。”
白静嘉低头一看,这胖子果然细皮嫩肉的,轻轻一掐就红了。
抬头看了一眼周寒生那委屈的脸,白静嘉瞪着他道:“自己不经掐,怪我咯?”
周寒生连忙摇头,他哪里敢怪她啊!对于这个继妹,他实在是有点怕,她总是冷冷的,平时在家里就躲在房间里,几乎不和他说话,还总是喜欢偷偷地用自己的大眼睛瞪他,明明那么好看的眼睛,眼神却锐利得像刀一样,每次这样一看过来,他都觉得自己就像个猪仔,会被她切成一片一片的。
就在这时候,上课铃响了,班主任老师抱着书本走进来,六年二班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教师,穿着修身的职业套装,走上讲台,先是用英语和大家问好,在同学们用英语回答后,她又用英语问了什么,点了几个学生站起来回答。白静嘉从学生们的回答中,隐约猜到老师问的是大家暑假都干了什么。
白静嘉转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周寒生,他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同学们的回答,不时和同学们一起哈哈大笑。白静嘉有些气馁地低头玩着手指,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让她难受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
在以前的环境中,她就像刺猬一样,对所有人都展开防备,用她小小的、坚硬的刺来保护自己,时刻不歇。可是忽然间,命运将一只刺猬放在了一个又温和又安全的地方,这里不需要她的刺,这里的人都笑容温和,没有人会伤害她,没有人会攻击她,她却竖着她的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四)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开学都已经一个月了,白静嘉依然还没有融入新的环境,可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在发现班上的同学英语都很好之后,每天晚上都偷偷地背英语字典,企图增加自己的词汇量。不过也因为这样的自学,她的语法一塌糊涂,在一次课堂回答中,她觉得自己答得挺好的,却被同学们笑话了。那次之后,她便再也不答题了,老师问到她,她就默默地盯着老师,一言不发,对身后小胖子的偷偷提醒置若罔闻。
“其实我可以教你英语的。”下课后,周寒生好心地说。
“不用。”白静嘉习惯性地拒绝。
周寒生又想了个主意:“要不,让爸爸给你找个家教?我从三岁就开始找英语私教老师啦,这样学起来可快了。”
“说了不用,这种学校我也就上一年。”
“怎么会呢,我们学校是直升的。”
白静嘉有些脑了:“我去上普通中学不行啊?”
周寒生讷讷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一张表来,说:“不过老师说了,你还是得选修一门才艺课,你再看看?”
这所私立学校,每天下午只上两节课,两节课后就是学生们的才艺选修课,每个学生都选修了自己喜欢的课程,可白静嘉都已经一个月了,还没有选,每天最后一节课她都是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看书,或者发呆,有时候身后会有个小胖子陪她,不过一般没过多久就被她赶走了。
白静嘉又一次看了一眼选修课的课程,什么钢琴、舞蹈、象棋、小提琴、绘画……真是够了,自己从来都没学过这些,去上这个班岂不是又要被人嘲笑,才不要去。
白静嘉已经下定决心,咬着牙把六年级上完,初中就上边上的普通初中,这种富人学校,她真的一分钟也待不下去。
“要不,和我一样选绘画怎么样?”周寒生还在劝她。
白静嘉看了一眼周寒生的双手,并不像很多人印象里那种修长白皙的画画的手,只是手指和手掌的比例却非常好,看上去十分有力,虽然有点胖胖的,却依然很好看。
白静嘉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偷偷地将手攥紧了些,她的手心有好几个烟头的烫疤。小的时候她一哭闹,上了一夜班,又喝了很多酒的母亲就会昏昏沉沉地从床上爬起来,用烟头烫她手心,还会和她说:“你再哭就看看手心,不怕疼你就继续哭!”
白静嘉深吸了一口气,睁大眼睛,望着教室的黑板,用力让自己忘记小时候的恐惧,忘记那阴暗的房间,忘记那发出怪异焦味的手心,忘记那咬着嘴唇不停发抖,却不敢掉一滴眼泪的小女孩。
“我不会画画。”白静嘉轻声说。
“可以学嘛。”周寒生的声音也很轻,“只要你想学,我都可以教你的。”
“我不想学。”
“那好吧,随便你好了。”周寒生有些失望地收起手中的表格,并没有强迫她。
白静嘉轻轻地“嗯”了一声,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书。
周寒生见她不想再多说了,便站起身一边往外跑一边说:“那我去上选修课咯,等放学了,就去选修课教室找我,我们一起回去吧。”
“好。”今天的白静嘉居然一边发着呆,一边奇迹般地答应了。
周寒生跑到教室门口,听到了白静嘉的回答,没想到她居然同意了。白静嘉每天都是自己走回家的,根本不坐家里的车,今天居然答应和他一起回家?
周寒生奇怪地回头看她,只见整个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上,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恬静地低着头,齐耳的短发月牙般地贴在脸颊上,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睛,阳光在她身上洒了一层光,她漂亮得就像一个展示柜里的人偶娃娃,看上去既孤单,又悲伤。
白静嘉在教室里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天色慢慢变暗,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才将她从呆滞中拉回来。她眨了眨眼睛,摊开手,看了眼被指甲抠得发红的手心,用力地咬了咬牙,心里暗暗诅咒了一句,然后将全部心情都甩开,从抽屉里抽出书包,背上,走出教室。
她长大了,已经不会再傻乎乎地任母亲打骂了,母亲敢打,她就跑;母亲敢骂,她就和母亲对骂,她再也不要做那个连哭都不敢的孩子了。
等她长大了,就离开母亲,离开这里,离这些人、这些事、这些记忆远远的!
学校的才艺课都是在教学楼后面的一栋综合楼里面上的,白静嘉其实不是很想靠近那个地方,因为那里装着一个自己不懂的世界。人的性格很奇怪,有些人天生好强,不懂的就想去学,想尽办法去融入;有些人只会默默地缩回去,假装对那些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白静嘉明显属于后者,她背着书包,站在综合楼的出口处,那个位置很显眼,周寒生一下课出来就应该能看见她。她低着头,来回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不断有学生从综合楼里下课出来,从她身边走过。白静嘉等了又等,还是没见到周小胖的身影。她有些不高兴地皱眉,抬脚走进去,准备去他的教室催他一下。
其实她也有些好奇,这个她不敢走进来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
综合楼的第一层是几个空旷的舞蹈室,舞蹈室里有着整面墙的落地玻璃,有的教室已经下课了,空荡荡的;有的教室还留着几个已经下课的女孩,她们穿着体操服盘腿坐在木地板上聊天。白静嘉走到最里面一个教室的时候,教室里传出悠扬的音乐声,还有老师打拍子的声音:“1、2、3走,好,就这样。”
白静嘉好奇地歪着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教室里十几个穿着洁白芭蕾舞裙的女孩,她们高昂着下巴,踮着脚,不停旋转着,随着音乐的节奏,舒展着纤瘦的身姿,做着一个又一个漂亮而优美的动作,就像一群高傲而又美丽的白天鹅,挥舞着洁白的翅膀,在水中舞蹈嬉戏一般。
白静嘉看得呆了,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们的动作,那踮起的脚,那高高抬起的下巴,那旋转的舞姿中每一个动作都让她觉得又高贵,又冷漠。那里就像明媚而又纯白的世界,那里有一群小天鹅在翩翩起舞,而自己只是一个躲在黑暗中偷窥的丑小鸭。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那些女孩一圈一圈地旋转,踮着脚轻盈地跳舞,连指尖都散发着迷人的自信和高雅时,她居然也想要踮起脚试试。
“你在看什么?”身后的声音,将她刚生出来的念头及时打回去。
她回头一看,只见周寒生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一边吃一边也凑过来看。
“看她们跳舞。”白静嘉随口答道,装作漫不经心地从门边离开,转身往外走。
“哦,芭蕾舞啊!”周寒生往里面看了一眼,跟在后面说,“你喜欢啊?”
“不喜欢。”白静嘉一口否认。
“那还好,你现在这个年纪学芭蕾有些晚了。”周寒生说,“人家都从四五岁开始学呢。”
“说了不喜欢了,你操什么心啊!”白静嘉的语气有些冲。
“哦。”周寒生没有再跟她争论,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他早就发现了,她喜欢的东西,你越是说她喜欢,她就越是告诉你,她很讨厌。
白静嘉冷着脸走在前面,四五岁学芭蕾?呵呵,四五岁她在干什么?啊,记得最深刻的就是大半夜的,她妈妈带了当时的男朋友回家,家里就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她妈直接把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她从床上拉起来,丢到门外去了。
她在门外蹲了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又不敢敲门,又不敢走远,还好那时候是夏天,也就被蚊子咬咬而已,要是冬天,说不定要上社会新闻了。
白静嘉冷着脸走到学校门口,周寒生在她身后叫:“车子在这呢?”
白静嘉回头看了一眼周家派来接两人放学的小轿车,皱着眉头说:“你自己坐吧,我走回去。”
“哎,不是说好一起回去的吗?”周寒生小跑两步拉住她的书包带。
白静嘉右手一挥,将他拍开:“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将周寒生一个人丢在后面。
周寒生抓了抓头发,看了看身后的车,又看了看前面越走越远的人,有些牙疼地撇了撇嘴。
第二章像玻璃一样冷硬和尖锐
(一)
傍晚,天边的火烧云金黄一片,马路上挤满了回家的车流,十字路口信号的红灯阻碍了它们的去路,走在路边都能听出发动机焦躁的声音,和车子里等得不耐烦的抱怨声。
白静嘉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白色的球鞋踩在斑马线上,一格一格地走着,她发呆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无意识地做这些无聊的事,比如过马路一定要跳着格子,或者压着斑马线走啊;看书的时候总是用笔把书页上所有字里的空白涂黑啊,看着好像她一下也没停,但她的大脑是空白的,眼神也是空洞的。
其实她并不讨厌周寒生,有时候还会觉得对比她之前认识的所有人,他是对自己释放善意最多的人,可是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对她好的呢?长相吧,并没有完全继承母亲的美貌,脾气还很坏。
如果她是周寒生的话,一定会对自己敬而远之,其实她也想当一个可爱的、柔软的女生,说话甜甜的,笑起来像花一样灿烂。可是每当心里那些晦暗的过去冒出来的时候,她的心情就会很不好,她会想叫,想逃避,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感觉这个地方真的太干净、太纯白了,就像今天看见的那些跳芭蕾舞的女孩,怎么能那么漂亮、那么灵动?她们的指尖就像带着银色的光芒,围绕着她们旋转一样。
白静嘉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上,她忽然停住了,笔直地站好,挺胸收腹,伸手,做一个展开的动作,然后用力踮起脚,可惜没两秒钟就落下去了。她又一次踮起来,这次只踮着半个脚掌,勉强站稳后跳了几步,嘴里哼着刚才从舞蹈室听来的音乐,回忆着那些女孩的动作,笨拙地模仿起来,旋转,跳跃,踮脚小跑,不知道是因为转晕了,还是什么,她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脸上甚至有了笑意。
她一个猛力的跳跃,然后一个大转圈,有些不稳地往后倒了几步,撞在了一堵软软的墙上面。她知道自己撞了人,连忙转身过去准备道歉,却只见周寒生举着吃得快只剩下棍子的雪糕说:“不是说不喜欢吗?”
“什么?”白静嘉的表情立刻变得凶狠狠的。
“芭蕾舞啊!”周寒生舔着冰棒棍,“你不是说不喜欢吗?”
“是不喜欢啊!”白静嘉嘴硬地说。
“那你刚才在干吗?”周寒生问。
“舒展舒展筋骨,不行吗?”白静嘉有些恼怒地问,“你怎么在这,不是坐车回家了吗?”
周寒生叼着雪糕的棍子,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里握着一根快化了的棒棒冰:“我看天气挺热的,你走回去应该会渴,就给你买了这个,可你走得太快了,我追半天都追不上。”
白静嘉看了一眼周寒生那胖胖的脸,皮肤白里透红,额角还冒着汗珠,短短的板寸头让他显得有点呆板,咬着雪糕棍的样子又有些傻傻的,可是就这样的他,却让像刺猬一样的白静嘉不太好意思用刺刺他了。她扭过脸,别扭地说:“都化了,我不吃。”
周寒生“哦”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拆开包装说:“那我吃啦。”
“……”白静嘉无语地看着他,这家伙,再劝一句她说不定就接过来了!可是他居然自己吃了!
“吃吃吃,吃那么多雪糕,小心拉肚子!”白静嘉赌气地说了一句,转身就往前跑。
“哎,等等我呀。”周寒生在后面追着,胖胖的身体跑着有点吃力。白静嘉跑起来脚下生风,裙角飞扬,绑起来的马尾一甩一甩的,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周寒生,他就像滚动中的胖球一样,缓缓地往前移动。她忍不住嗤笑一声,有些调皮地大声说:“就不等你!”
白静嘉其实自己也没发现,在这个放学的傍晚,因为这个胖胖的男孩,她已经有了一点点改变……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两人坐在小轿车里,周寒生忽然从车的座位底下拿出一个白色的大纸袋子塞到白静嘉怀里:“给你的。”
“什么东西?”白静嘉打开纸袋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有一双白色的舞鞋和一件芭蕾舞裙,她整个人有点呆住。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裙子上,那裙摆纯白得就像天使的翅膀,和昨天看见的那些女孩们穿的一样,手隔着纸袋似乎都能感觉到裙子丝滑的手感,她用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才让自己表现出并不喜欢的样子。她一把将袋子合上,转头望着周寒生说:“我说了……”
“你不喜欢。”周寒生接过她的话说,“我知道,你说过两遍了。可是老师说了,你一定要报一个才艺课的,你不报,她会骂我的,你就当帮帮我喽。”
“我为什么要帮你?”白静嘉紧紧地捏着纸袋子,特别别扭地说。
“好啦,那你就当去锻炼下身体,行不行?”周寒生又劝了一句。
“……”白静嘉犹豫了一会儿,低下头,看着纸袋里的裙子,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摸了摸洁白的裙摆,握了握有些硬硬的舞鞋,缓缓地点了点头。
周寒生见她同意了,便没再说话,哼着小曲从书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面包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着,眼角的余光看着坐在边上的女孩,她漂亮纤细的双手从纸袋外面伸进了里面,轻轻地蹭着裙子,嘴角一点点地翘了起来。
周寒生看见这样的白静嘉,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连嚼起天天吃的面包都觉得更香了一些。
他转头,眯缝着眼睛望着车窗外,耳边,隐约听见她在轻声说:“谢谢。”可转回头来看,她又和原来一样,低着头,安静地坐在那里,似乎什么也没说的样子。
一定是他幻听了,这个冷硬尖锐得像玻璃碴一样的女孩,怎么可能道谢呢?不割你一手血就不错啦。
(二)
白静嘉收了周寒生的舞鞋和舞衣之后,真的报了舞蹈班,只是她是初学者,并不能和高年级的女生一起学。她被老师分在初级班,那个班里都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白静嘉个子高,才十三岁已经有一米六七了,站在一群小萝卜头中间,特别显眼和另类。
好在白静嘉并不在意这些,她挺珍惜这个机会的,虽然她现在学舞已经有些迟了,老师每次让她做下腰、压腿、一字步这些基本动作的时候,她都特别吃力,要人帮着使劲往下按才行。可她依然努力着,每天下课了,还对着镜子,一个人练好久。她发现她真的挺喜欢跳舞的,那种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舒展,好像让她的筋骨、她的心灵都舒展开了一样,跳跃的时候闭上眼睛,似乎也能忘记一丝忧愁。
就这样,白静嘉在周家的日子,就这样平稳地过着,白天上学,晚上练舞。她对周寒生的态度也渐渐好了些,有的时候晚上她在学校练习室里偷偷练习的时候,甚至会允许他坐在旁边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着。
也不知道是白静嘉太努力了还是像老师说的,非常有天赋,小学毕业,刚升上初一,就已经能进入中级班学习了,还要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新年晚会。
“小七还是挺厉害的嘛,寒生学画画那么多年了,学校还没派他参加过什么活动呢。”饭桌上,周勤夸奖道。
“我学画画又不是为了去参加活动。”周寒生有点不服气地说,“小七学舞还是我怂恿她去学的呢,应该感谢我。”
“有什么好谢的,女孩子学什么芭蕾舞,又浪费钱又累人。”白露自从怀了孩子之后,对周寒生的态度变化特别大,以前周寒生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周寒生说什么就不是什么。
周寒生抿了下嘴巴,没再说什么,握着筷子往碟子里的红烧鸡腿伸去。白露却用筷子一下敲开他的筷子:“吃什么吃,还吃,你都这么胖了!也该减减肥了!哪有男生年纪轻轻就像你这么胖的!小时候胖看着还可爱点,现在的样子能看吗?”
“哎,让他吃嘛,小孩子多吃一点挺好的。”周勤连忙劝道。
“我不让他吃是为他好呀,他吃成这样,在学校里也没人缘,跑步也跑不动,关键是对身体不好呀!”白露一副又气又急的样子说,“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好好,你说得对,寒生啊,你是要克制一点,少吃点啊!”周勤听白露这么说,感觉也确实是这个理,便也劝寒生。
周寒生缩回空空的筷子,放在嘴巴里咬了咬,有些委屈地盯着鸡腿,低下头扒着白米饭。一双筷子伸进盘子将鸡腿夹起来,一下子丢进了周寒生碗里。周寒生转头一看,只见白静嘉一脸淡漠的样子。白露刚想开口骂她,她便说:“你一个后妈,管人家是胖是瘦,胖死也没你的事,要管等你自己肚子里的那个生下来再管吧!”
白露怒道:“你这个死丫头,我最不该生下来的就是你。”
白静嘉一脸无所谓:“我也没让你把我生下来啊!”
“我早就该把你丢了!你个讨债鬼!”
“是啊,你怎么不早丢呢,早丢我早给好人家领养去了。”
周勤见战火又要升级,连忙从中劝和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吃饭吃饭。”
周寒生一边看着戏,一边风卷残云一般地扫着桌上的食物。
白露见白静嘉那个找碴的态度,气得要站起来打她:“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白静嘉不躲也不动,一脸挑衅地说:“你过来啊,来呀,磕着了碰着了可不怪我。”
“算了算了,和小孩较劲什么,身体要紧。”周勤连忙拦下白露,拉着她上楼回房间了。
“你看她那什么态度……”
“好啦,青春期,叛逆嘛。”
“她从小到大都是青春期啊!”
周寒生看了眼坐在他边上,一点不为所动继续吃饭的白静嘉说:“你真厉害,也就只有你能搞定你老妈。”
“不是我厉害,是你太胖太好欺负了。”白静嘉说,“现在就敢肉都不给你吃,孩子生下来还有你日子过吗?”
“呃……”周寒生一点也不担心,“不是还有你帮我吗?”
“谁帮你了?”白静嘉连忙否认,“我只是看不惯我妈而已。”
“好吧。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周寒生笑了。
白静嘉特别不屑地扭过头去,完全无视他的谢意。
(三)
白静嘉参加比赛的当天早上,周勤在家门口叫住了她。白静嘉回过头去,有些意外:“有事吗?”
虽然已经到这个家快一年了,但是她和这个继父说话的次数少得可怜,两人之间还是很陌生。
周勤笑了笑说:“家里司机辞职了,今天我送你去吧。”
“不用,我坐公交也可以的。”白静嘉客气地说。
“走吧,难得一次。”周勤拍了拍她的肩膀,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让她上车。
白静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坐在后座的位子上,关上车门,靠着车窗边发呆。车子开了好一会儿,两人没什么话说,车里静得有些尴尬。
“第一次参加比赛,紧张吗?”开了快半个小时,周勤忽然开口问。
“不紧张。”白静嘉很诚实地回答。
“那你心理素质还蛮好的嘛。”周勤夸奖道。
白静嘉笑而不语,她很少有紧张、激动之类的情绪,最多的就是暴躁和抑郁。
一阵简短的对话后,车里又恢复了寂静。
白静嘉歪了歪头,望着前面开车的男人,这一年来,她也算是比较了解这个人了,他就是一个典型的老好人,家里经常有人来借钱,来求他帮忙,他很少有拒绝的,白露经常和她说,这男人就是一个冤大头。
白静嘉心想:不是冤大头怎么可能会娶你呢?
可是……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妈呢?”白静嘉好奇地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啊?”周勤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有些惊讶,想了想之后,笑着回答,“因为她漂亮啊!”
“肤浅。”白静嘉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不屑地扭过头去。
其实她早就知道,男人都是肤浅的,都是爱着一副美丽的皮囊,可是从周勤这样老实又温和的人口中,依然得到这样的答案,实在让她有些失望。
周勤坐在驾驶座上一边开着车一边笑着回忆道:“我第一次见到她,她真的漂亮得像花一样。”
那时候周勤家也还没有现在富裕,他上大学的时候去看望爷爷,遇到了坐在旧砖墙上抽烟的白露。那时的白露才十六七岁年纪,漂亮的脸上带着少女的叛逆和一丝成熟,吞云吐雾之间,低下头来,长发直落,杏眼微垂,她虽然一眼都没看向他,却让他这个一直心如止水的男人,心跳得快要爆炸。
就是这一面之缘,让他一直偷偷关注着那个女孩的一切,一直到她辍学离家,他再无她的音信。那之后很多年,他一直很后悔,为什么从来没和第一次喜欢的女孩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眼神都不敢相遇?
以至于多年后的那天,在KTV再一次遇见,他想也没想,便向她求了婚。
这样的陈年旧事,他并不好意思在小辈面前提起,只能笑笑混了过去,望着后视镜里的女孩说:“小七长得很像妈妈,以后也会很漂亮的。”
白静嘉听了这话,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连忙否认:“我才不像她。”
“那像谁?”周勤问,“像你爸?”
白静嘉冷笑一声:“呵,我都没见过他,像个屁。”
周勤挺说了一声“抱歉”,只觉镜子里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女孩,和记忆里那个女孩简直一模一样,包括那叛逆的表情和愤世嫉俗的眼神。
只是时间,将另一个女孩身上的棱角和倒刺全都打磨平了,给了她另一种极端的样貌。
下期预告:
从小颠沛流离,像小刺猬一样警惕尖锐的白静嘉会真的融入周家吗?她不知道的是,这样所谓平静幸福的生活表象之下,是一股巨大的黑色漩涡,即将把他们彻底吞没。而“大不了以后我来照顾你”这句承诺,周寒生会真的信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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