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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勇气我都还留着

时间:2024-05-04

苏尘惜

作者有话说:

曾有一段时间,我总是打嗝,有一次几乎成天都在打嗝。在安静的环境里面忽然发出打嗝声会很奇怪,更会被人嘲笑。在准备写稿子的时候,我忽然想到这个事情,就写进了故事。而且我还想说,有时候你心心念念喜欢的人或许没那么好;有时候你讨厌到骨子里的人,反倒会是个不错的人,所以,请不要武断地判定一个人的好坏。

这个曾经被他厌恶到骨子里的男生,如今却成为她最大的牵挂,如果没有遇见她,他的人生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有病就吃药,不是吃饼干

薛云萱对周寒柯的第一印象,就两个字:疯子。

当时薛云萱在认真做题,完全没注意到窗外爬了一个人,所以当那双修长的手指忽然映入眼帘的时候,她顿时吓得站直了身子:“鬼啊!”那只手掌里拿着的,是她放在一旁的奥利奥。

她吓得魂飞魄散,就差没有晕过去。

再仔细看,那双修长手掌的主人,居然长着张跟李易峰有点相似的脸,好看是好看,但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她的惊叫声没有吓到他,他晃了晃手里的饼干:“饿了,借点粮食。”这个脑残的奇葩,就是周寒柯。

毕竟是四楼,摔下去肯定得出事:“你没事爬到窗外干吗?擦窗户吗?太危险了,赶紧进来。”可因为刚才被那么一吓,她连续打了好几声嗝。她试图让自己放松,可是打嗝声却愈演愈烈。

薛云萱将手伸出窗外,想将他拉进来。他却只是笑笑,并做挥手状:“本少侠还没成功呢。”他抓着窗栏又继续往上爬。

一般能如此娴熟地飞檐走壁的,都是那些穿行在夜幕里的盗贼。可看他那一身名贵的运动装……这估计是脑袋有问题的。

楼下传来响亮的鼓掌声,薛云萱探出脑袋才发现下面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个个都仰着脑袋看上面,不少女生大声呼喊着加油,眼神里满满都是倾慕和崇敬之情。薛云萱就不明白了,大白天攀爬教学楼,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扰乱治安吧?最重要的是,他偷吃了她的饼干!

周寒柯成功登上五楼,楼下传来雷鸣般的掌声。或许只能理解为现代大学生的日常生活太过无聊,所以在看到别人做出冒险之事便会格外激动,不然怎么能解释那掌声持续了几十秒?

这般嘈杂的环境,薛云萱根本看不进去书,只得整理书本打道回宿舍。她走到教学楼门口时,再次碰到周寒柯,他被三名保安紧紧围着,像押犯人般带走。周寒柯脸上哪有半点惊恐,他挺直身板,春风满面,更像接受荣誉加冕的战士,而不是犯错被抓的顽皮少年。

薛云萱前脚刚踏出教学楼,就听见了身后周寒柯的声音:“谢谢你的奥利奥,下次请你吃饭。”

他这种时候还有工夫搭讪,正常人不应该是担心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才对吗?不过既然做得出攀爬教学楼的人,也不可能是正常人。

“有病就吃药,不是吃饼干。”她原本想潇洒地离开,谁料转身的同时,喉咙发出了声音,打了个长长的嗝,接着又一个,连续打了六七个嗝,周围传来的嘲笑声在她耳畔一直响着。

薛云萱想逃离,却觉得双腿像绑了铅球似的,非常沉,抬不起脚来。

尽管那个时候薛云萱并不认识周寒柯,但是她对周寒柯的恨,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谁会天生喜欢孤独

一紧张就会打嗝,这是薛云萱从小就有的毛病,而且一直影响着她的生活。她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比如说上台表演,有一次集体活动她用这个理由向老师提出了不上台的申请,却被同学们说胆小怕事。甚至后来,好几次考试她都被隔离到单独的房间考试,也因此,同学曾经一度以为她的好成绩是特权隐藏的猫腻,不愿意与她为伍,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形单影只一个人。

谁会天生喜欢孤独?她也希望能成群结队地与朋友们玩耍,所以她尝试了很久,保持心态平和,尽量减少因为紧张而打嗝的次数。

她这老毛病已经很久都没复发了,可是被周寒柯那么一吓,止都止不住。

因为攀爬教学楼的事情,周寒柯成了学校名人,大伙儿都叫他蜘蛛侠!他各种各样的照片流传在学校的论坛里,有他后空翻的照片,有他骑自行车环湖的照片,还有他攀爬建筑物的照片。薛云萱的闺密小旭是周寒柯的超级粉丝,单独给周寒柯的照片设了一个文件夹:蜘蛛侠!

“这么难听的名字,还说是你男神。”薛云萱不理解周寒柯这么个神经病有什么好崇拜的,“你崇拜他,还不如去崇拜夜晚飞檐走壁的小偷。”

薛云萱一盆冷水,浇得小旭连翻白眼:“这有本质的区别。周寒柯那叫极限运动,你懂吗?”

薛云萱回敬了小旭一个白眼:“是极限神经。”

周寒柯真的是神经病,名副其实的神经病,因为薛芸萱又被他吓了一次,而且这次他还是故意的。那天她在小树林里背单词,背得正起劲,忽然发现有人坐在树上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又见面了,奥利奥。”

能想象吗?大清早六点多钟,看到一个人坐在树上,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薛云萱当时整个人都崩溃了,吓得书都掉在了地上,老朋友再次找上了门,这回打嗝打得,她差点气都喘不过来。周寒柯起初只是笑笑,可是当他看到薛云萱脸色越来越差,最后整个人都趴下了,他才意识到不对劲,迅速爬下了树,试图替薛云萱拍背,让她缓缓气。

薛云萱像看到怪物似的,连连后退好几步,但是倒退无法看见后面的障碍物,就在她差点被一块大石头绊倒的时候,周寒柯疾步上前搀住她:“小心。”

薛云萱像只受惊的兔子,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周寒柯这才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赶紧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把你吓成这样。”

薛云萱不出声,弯腰捡起她的书,用大幅度的动作试图拍掉上面的灰尘,更是在试图驱赶周寒柯。“冤家路窄”这个词,用在他俩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往前走一步,周寒柯就跟着走一步,她走快一点,周寒柯也走快一步,她感觉脑袋都快要炸了,怎么就甩不掉这个包袱呢!然而更大的噩梦是宿舍楼门口小旭的出现,她看见周寒柯像是看见了明星似的,迅速跑了过去:“天啊,蜘蛛侠!”那模样完全就像是见到了电影明星似的,眼睛里放着光,红晕在脸颊漾开,说得简单点就是一脸花痴。

“回去喝点热水。”周寒柯的注意力却全在薛云萱身上。

薛云萱径直上了楼梯,小旭紧跟其后:“你什么时候跟周寒柯这么熟了,他居然嘱咐你多喝热水?实话交代,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薛云萱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别跟我提疯子。”如果说人有三魂七魄,她已经被吓丢了两魂六魄了,剩下那一魂一魄勉强支撑着她走回宿舍。

只是噩梦并没有结束,她还没清净多久,周寒柯居然进了她们宿舍楼,宿管阿姨还特地在楼道上喊:“薛云萱,你哥给你送药来了。”

脑袋一钻出宿舍,她才发现是周寒柯,眼里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怒火。她还来不及开口爆粗,周寒柯就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这两次看你受了惊吓都会打嗝,我担心你被我吓出病来,所以去医务室开了点药。”

薛云萱不想跟周寒柯多废话,拿过袋子,“砰”的一声关了门,顺手把袋子扔进了垃圾桶。

那天她猛灌了自己十五杯水,可依旧无济于事,就连睡梦中都会被打嗝惊醒。望着茫茫无际的黑夜,她有些无助。

她去过很多医院检查,都说胃和消化道都没什么问题,医生说可能只是情绪紧张的时候,身体想给逃避紧张找借口,让情绪有发泄的渠道。小时候被骂的时候她就一直这么做,后来习惯了,只是没想到最后成了一种病。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学会与紧张和害怕和谐共处,可周寒柯的出现,让她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深夜里,喉咙里的气体又蹿了上来,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她不想室友们也把她当成爱打嗝的怪物。

完全可以做朋友,却被她当了那么久的仇家

怪物,薛云萱真的很怕自己变成怪物,好在打了整整三天的嗝以后,总算消停了,她其实很担心如果继续这么打嗝,迟早有一天要进医院的。

小旭说,打嗝的事儿,也不能完全怪周寒柯,他顶多只能算是引火线,然而炸弹本身是薛云萱自己,其实根本不必要那么在意打嗝,谁没坏毛病,有些人有狐臭,有些人会磨牙,还有人爱发酒疯,哪一样不比她的打嗝来得让人讨厌,是她将自己捆在了自我厌恶的牢笼里。

小旭说:“如果你想治好这个毛病,不如先试着跟周寒柯相处吧,只有坦然面对,才能消除心中的紧张。”

“你尽把我往火坑里推,就算打嗝没把我噎死,也能被他吓出心脏病来。”尽管小旭一再地替周寒柯说话,薛云萱对他的厌恶也丝毫没有减弱。周寒柯多多少少也知道了薛云萱打嗝的毛病,他一直担心是自己惹的祸,想要找办法弥补,所以托小旭帮忙说话,找个机会道歉补偿,但结果是,薛云萱不想跟周寒柯有任何接触。

除非,有特殊情况发生。

那天薛云萱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因为参加全国公关竞赛的事儿跟老师讨论了很久,老师在她的策划案上标了很多修改意见,这份独一无二的文案,偏偏被楼道里急速奔跑的路人给撞出了栏杆,飘落下楼。那文案居然落在边上的一根树丫上,够不到,拿不着,可恶的肇事者也早已逃之夭夭。

老师的时间宝贵,她不好意思再回头麻烦老师。她在树下摇了好久,可粗壮的树干丝毫不动,那份文案更是稳稳立于树丫之上,边上所有人都拿她当奇葩围观。

最终解救她的是小旭和“仇家”周寒柯。

十几米高的大树,他利索地爬了上去,在上面拿着文案对她挥手。前些日子他坐在树上的模样还是她的梦魇,这会儿她觉得他身上简直闪耀着圣光。他下来将文案递给她的时候,她激动得泪眼汪汪,就差鞠躬感谢,之前那些厌恶全都抛在脑后了,而且大方地请他和小旭吃了顿饭。

虽说之前厌恶周寒柯,但更多的还是好奇,在吃饭的时候,她问出了萦绕脑海好久的疑问——

“我想问,你爬教学楼干吗?不怕掉下去啊?”

“这是一项运动,在极限中挑战自己,之前一直有训练,那天手痒,就想在学校里练练。”周寒柯笑着解释再过阵子他要参加一项民间跑酷的竞赛项目,他在学校里练习的时候没想太多,纯粹就是新鲜,没想到后面会扯出这么多麻烦事。他第一次吓薛云萱是临时起意,觉着她打嗝的模样还挺好玩的;第二次晨练爬树时偶遇她,就想恶作剧,没想到会把她吓成那副样子。这些日子他一直满怀愧疚,总想找机会弥补。

“你吓我两次,而你救了我一次算是补偿。”薛云萱做了个“一”的手势,“所以你还欠我一次。”

“本少侠随时听候差遣。”周寒柯答应得干脆。

真正接触以后,薛云萱觉得周寒柯也没那么糟糕,完全可以做朋友,却被她当了那么久的仇家。

你挺勇敢的,何必这么诋毁自己

薛云萱跟周寒柯熟悉以后,周围关于他们的八卦多了不少。许多人都说薛云萱心机重,之前那么讨厌周寒柯,一转眼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肯定是看中了周寒柯的美色。

“你有美色吗?”学校食堂里,薛云萱打量着周寒柯的五官,“虽然有那么一点像李易峰,但差得还是挺远的,怎么会有人说我贪恋你的美色?简直无法理解。”

“嗯,是我贪恋你的美色。”周寒柯笑着回应,“你比高圆圆稍胜一筹。”

这话一听就是反话,把薛云萱逗笑了。他们虽然成了朋友,但斗嘴必不可少。

大抵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闯入了他们的视线,薛云萱整个人都蒙了,华沛不是到另一个学校去交换学习了吗?怎么会在学校食堂?她猛地低下头,一个劲往嘴里扒饭。

“怎么了?”

“没事,赶紧吃吧。”她只想赶紧离开,不想看到华沛。

只是还不等她离开,华沛所在的那一桌人,就噼里啪啦说起了她的八卦。

“那个之前追你的姑娘还记得吗?来应聘广播社的结巴,告白的那次还弄得全校直播——我喜欢你,而且这四个字居然还分开来说。这么奇葩的人居然有男朋友了,你知道吗?就是之前爬教学楼的男生,长得挺帅的,怎么能看上她?”

那人津津乐道着往事,而薛云萱的脸已经成了猪肝红,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华沛是她刚来大学的时候负责接待的学长,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的她,在看到华沛温暖的笑容时,一眼就喜欢上了。

虽然明知有打嗝的毛病,但是为了多看一眼华沛,她去报名参加他所在的广播社,面试失败之后,他还安慰她不要难过,下次招新的时候请继续努力。就这样,她陷入了单恋的旋涡。

告白的那次,广播社里只有华沛一个人,她鼓起勇气走进去,为了不让打嗝影响自己的告白,所以她特地拉长声音,非常缓慢地说出了那四个字,只是她没想到当时广播是开着的,全校都在直播她的告白。当华沛紧张地关掉广播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没有听到华沛的答案,逃也似的离开了。

“这种怪胎居然有人喜欢,难得。”

华沛的声音,仿若一道惊雷,在薛云萱耳畔炸开,虽然她明确知道华沛不可能喜欢她,对这段感情也没有抱有任何希望,但她从不知道,自己在华沛眼里居然如此不堪,甚至用“怪胎”来形容她。

她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都暴了出来,周寒柯将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这儿的饭太难吃了,乌鸦也太多了,走吧。”他牵着薛云萱的手,在众人注目下离开了食堂。

薛云萱低着脑袋,脸颊上是两行清泪,当众被人揭开伤疤,她感觉胸口有钝器一而再地敲打着,很难受。

“你眼光有点差劲噢,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你居然倒追。”到食堂门口,周寒柯忍不住吐槽。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薛云萱没好气地说,“我的黑历史你都知道了,尽管笑吧。”

“嘿嘿, 不算黑历史,我倒觉得你挺勇敢的,何必这么诋毁自己。”他四处张望着,突然露出坏笑,“等我一下噢。”一转眼,人影便不见了。

薛云萱不知道周寒柯有什么打算,但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他鬼点子特多。在五分钟之后,果然验证了她的想法。当华沛和他的小伙伴们从食堂走出来的时候,一大盆水从天而降,浇了那些人一身,一个个都成了落汤鸡。

那些人上楼追人去,周寒柯直接从二楼窗户上跳跃下来,平稳落地后对着那几个人做了个鬼脸,紧接着就上演了一出校园跑酷表演,前面周寒柯动作敏捷地奔跑、跳跃,后面一群人气喘吁吁地追着,终是被周寒柯逃脱了。

薛云萱虽然刚开始觉得挺痛快,后来就有些忐忑了,毕竟周寒柯在大庭广众之下让那些人出丑,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完事。于是她之后看到周寒柯时,便让他平时小心些。

“你这是在担心我?”周寒柯轻轻地反问了一句,随即拍拍胸脯说,“大不了被揍一顿嘛,能出什么事情?”

薛云萱眼底的担忧,周寒柯读得懂。

他有时候觉得薛云萱挺傻的,明明自己都身陷囹圄,却还在担心别人。不管是这次担心他的安危,还是他爬教学楼那次,她被吓得惊慌失措一直打嗝时,却还能想到将他拉进窗户,或许她不是傻,只是太善良。

这个曾经被他厌恶到骨子里的男生,如今却成为她最大的牵挂

薛云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华沛没有轻易放过捉弄他们的周寒柯,他们在学校的对抗篮球赛上狭路相逢,薛云萱一看到华沛和那群被浇水的男生穿着球服出现的时候,心跳就急速加快,往周寒柯那边望去,他却还在慢悠悠地做着热身动作。

“待会儿千万别靠他们太近,刚才他们一直盯着你。”薛云萱小跑到周寒柯身边,“成绩虽然重要,可是生命安全更重要。”

周寒柯瞥了她一眼,用中指狠狠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一瞧这脑瓜子就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尽乱想,光明正大的比赛,怎么可能出事?”

薛云萱还想劝说,比赛却已经开始了,周寒柯认真投入到比赛当中。每当那群人中有一个靠近周寒柯,薛云萱的心脏就提到嗓子眼,从一开始她的手心便满是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煎熬,她只希望比赛快点结束,周寒柯能没心没肺地跑过来炫耀:哥打球帅吧,是不是更喜欢我了?

可惜,她等来的不是他灿烂的笑容,而是他忽然坠地。在靠近篮筐准备抢球的时候,周寒柯忽然倒地,后脑门恰恰磕在篮球架上,晕了过去。意外发生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华沛和那几个人却悄悄从人群退了出去。刚才谁也没有看清事故是怎么发生的,薛云萱急着去看望周寒柯,根本没注意到华沛他们早已溜之大吉。

情况挺严重,周寒柯很久都没有清醒过来,薛云萱在病房里一直守着,小旭给她送晚饭,可她一口都吃不下。

“你说我是不是扫把星,谁碰上我,谁倒霉。”薛云萱自怨自艾。

“这些话别问我,留着问病床上那个人吧,这个问题只有周寒柯才有发言权。”小旭舀了一勺饭,硬是给薛云萱喂了一口,“放心吧,蜘蛛侠命大,不会有事的。”

小旭的吉言并没有奏效,直到周寒柯父母赶到医院办理转院手续带他去上海看病时,他仍旧没有清醒。转院之前,薛云萱守在他病床边一遍遍念叨:“你不是还欠我一次补偿吗?现在还可以吗?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补偿。”

这个曾经被他厌恶到骨子里的男生,如今却成为她最大的牵挂,如果没有遇见她,他的人生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至少不会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薛云萱后来找华沛对质过,他满不在乎:“你又没证据,凭什么瞎说,况且这种没事就喜欢往大街上倒水的人,碰上这种事就是他的报应。”华沛的回应已经很明显了,这事儿的确是他在报复。但他有恃无恐,打球时那么混乱,况且也没有监控录像,谁也拿他没办法。

“你表面对人和善,私下里却说人是怪胎,这么两面三刀的人也应该得到报应。”薛云萱一字一句,非常清晰。

她当时很紧张,更多的却是愤怒,老毛病并没有找上她,一声打嗝都没有出现。

遇到周寒柯受伤以后,她那些恐惧和逃避的情绪都不见了,仿佛忽然明白过来:生死之外,一切皆为小事。本来她的打嗝就是心理问题,如今她选择直面,不再逃避,这个毛病就迎刃而解了。

薛云萱为了调查事故的真相,在学校论坛上搜集比赛当天校友拍摄的比赛现场的视频,并亲自约见查看视频内容,不管有多少迷雾笼罩着真相,她都要抽丝剥茧找出真相。

事故发生当日,观看比赛的大概有四百多个人,薛云萱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了几十份从各个角度录制的视频。她一段段反复播放着,一秒也不愿意错过,就算看得满眼通红,依旧认真看着那些视频。

“歇歇吧,要不等周寒柯病好了,你眼睛就该瞎了。”小旭将她拽离座位,自己坐下来,“好歹周寒柯也是我朋友,剩下这几个视频就交给我吧。”

谁让他伤了我现在喜欢的人,这就叫代价

那几天,薛云萱就做两件事,一件是每天都给周寒柯妈妈打电话询问情况,期待周寒柯能赶紧好起来;另一件事就是查找真相,在各个角度拍摄的视频里寻找真相。

然而因为视频大多是手机拍摄的,画面不够清晰,无法清楚看到细节,而且运动场上所有人都在动,重要细节大多一闪而过。

面对电脑桌面上那一溜视频,她真的很沮丧。那件事情她才是源头,是她害他陷入困境,可是现在她连事故真相都无法查出,她无颜面对他。

接到周寒柯妈妈电话的时候,薛云萱正在滴眼药水,看到那一串熟悉的数字,她惊得赶紧放下瓶子,激动地接起了电话。还不等她说话,周妈妈就高兴地说:“寒柯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刚醒过来,状态也不错,他让我们先给你报个平安。”周妈妈欣喜的情绪似乎要从电话里溢出来,“你要跟他说几句吗?”

薛云萱一愣,随即拒绝了:“阿姨,谢谢您的好消息,请您一定要照顾好他,我们都在等他健康归来。”此时此刻,她除了喜悦还有满满的愧疚,对不起就在嘴边,但她说不出口,也不敢直面周寒柯。

她明明是那个应该被讨厌、被质问的罪魁祸首,可周寒柯清醒之后第一件事居然是让家人向她报平安,这足以证明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可越是这样,她越忐忑,越心酸。

她害怕自己承担不起这份重量,更害怕辜负。

转机是在半个月以后出现的,有人联系薛云萱,说他才看到帖子,他当日用数码相机全程录下了比赛过程,画面很清晰,细节也很容易辨认,或许可以帮到她。正是在这段视频里,薛云萱清晰地看见了一只将周寒柯推倒在地的手,那只手的主人,是华沛。

曾经那么爱慕的人,原来是这般不堪的小人,薛云萱看着视频无奈地笑了,越笑越大声,却忽然之间,变成了哭声,这些天积攒的情绪都在这一天爆发了。

虽然有人曾说,不犯错的青春,不配叫青春,但是薛云萱宁愿不要犯错的青春,她喜欢过华沛,就是青春里最大的错误。因为喜欢,才在意,在华沛诋毁她时,她才那般伤心。周寒柯为她的青春埋了单,为她的错误埋了单,代价却是躺在病床上,如果可以,她只希望将这段时光抹掉,变成空白。

她将证据交给教务处的时候,学校承诺,一定会严肃处理这件事。压在她胸口的巨石总算落了下来,或许这是当下她能为周寒柯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因为这件事已然了结,她终于敢跟周寒柯联系了,电话里,他的状态显然比刚做完手术的时候更好。

当她说出将找到的证据上交了的时候,周寒柯在电话那端“呀”了一声:“那可是你曾经喜欢的人哎,你这么做也太狠了!”

薛云萱只感觉有一群黑乎乎的乌鸦飞过,他这才刚从生死边缘回来,嘴咋还这么贫呢!

“谁让他伤了我现在喜欢的人,这就叫代价。”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说出口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刚才好像,告白了!完全无意识的告白连薛云萱自己都蒙了。

“咦,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周寒柯的言语里,夹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什么也没说啊,你幻听吧。”薛云萱打马虎眼,果断拒绝承认刚才那番告白。她是喜欢周寒柯,但是绝对不应该是在这种情况下告白!

在一旁偷听电话的小旭一脸嫌弃:“说都说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胆小鬼。”

是,薛云萱就是胆小鬼,倒不是怕被拒绝,只是觉得自己不配喜欢周寒柯,让关心自己的人受伤的她,有什么资格得到爱?

给我机会重新来过

周寒柯的回校时间临近,薛云萱却越来越忐忑,仿佛心里养了头小鹿,每天都在蹦跶。她很想见他,很想很想,但是她不敢,或许,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肆无忌惮欢笑的日子了。她怕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起自己害他受伤这个事实,那是心里实实在在的一个疙瘩。

她曾经能勇敢地站在华沛面前告白,可是面对周寒柯,却失去了这份勇气。

直到那天,周寒柯轰轰烈烈归来的那天。

薛云萱刚下课,就看见一群人往外跑,说学校边上的小区有个小孩被卡在四楼的阳台上,生命危在旦夕,一拨一拨的人往那儿跑。薛云萱后面没有课,也就跟着那些人一起去了,只是当她到那的时候,却诧异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寒柯!

小孩被卡在阳台的护栏上,嗷嗷大哭。当所有人都在为命悬一线的小孩捏把汗的时候,周寒柯已经徒手爬到了小孩身边。薛云萱张着嘴,惊诧地看着周寒柯,直到他安全落地,她才松了一口气。

他被人群簇拥着,路人纷纷赞扬他是英雄。他摇着头说这只是举手之劳,刚好自己有这方面的能力,能帮助就出手帮助了。

才刚出院就做这种危险的事情!薛云萱气不打一处来!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呢?她踌躇着是否上前的时候,周寒柯已经看到她,往她的方向走来。

“你怎么也在这?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他抿嘴笑着,仿佛刚才攀爬高楼之事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

“哪来的惊喜,全是惊吓好吗?回来不提前通知一声就罢了,还徒手爬楼,你自己才从医院出来呢!”她一边说,一边用拳头捶打周寒柯,拼命忍住的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了出来,“刚才看到你在上面,真的要被你吓死了,生怕你有个意外。”

“你是在担心我?”周寒柯的声音非常温柔。

“万一你掉下来怎么办?我上次那么乌龙的告白多丢人啊,你总得给我机会重新来过,让我有机会说喜欢你啊!”她越说越委屈,再也顾不得自己有没有资格,她只想告诉他,她此刻的心情。

“咦,你最近说话都很顺溜,告白居然都不打嗝。”正在薛云萱动情之时,周寒柯适时浇了一盆冷水。薛云萱感觉吃了一嘴豆子,硌得慌。

但薛云萱已经不想计较了,遇见他以后,她好像渐渐摆脱了那个别人眼中的怪物。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是,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只要他能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编辑/夏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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