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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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到这篇稿子的时候长沙恰好是大晴天，当看到“夏闵源很喜欢花和立花浅”时，坐在办公桌前的我忽然觉得心花怒放，就好像是当你跟着一只蝴蝶四处追寻出口，忽然柳暗花明，看到满园春色，才发觉那好像是一种心动的感觉。原来信安笔下呈现给我们的，是好久不见的青春啊！

今天早上的时候，夏闵源是这么说的吧，他很喜欢花和立花浅。立花浅想道：我终于听到你说喜欢，却看不到你说喜欢的时候的样子。

【一】

“距离”这个词可以用在太多地方了，中国到美国，地球到太阳，当然还有抽象的，分子间的距离，陌生人到爱情的距离。

而两个人间的距离该怎么描述？其实一米、两米、十米都可以，但是这些距离都不属于立花浅和夏闵源。他们的距离大概有……中国到美国的距离加上地球到太阳的距离，顺便除以分子间的距离后，还隔着一段陌生人到爱情的距离。

就是这么，遥不可及。

【二】

“夏闵源！我有急事跟你说！”寒假的最后一天，夏闵源收到这莫名其妙的好友申请时候正在跟学生会工作计划殊死搏斗，一个手滑就点了同意。

很快对方那个看起来很蠢的包子头像就闪动起来：“夏闵源，你有女朋友了吗？”

闵源挑了挑眉，顺手点开了对方的QQ资料，一个孤零零的小星星在资料界面上挂着，于是他回复到：“怎么？想做我女朋友还用小号来找我，会不会太没有诚意了？”

等了一会儿后没有收到回复，夏闵源关了对话框继续埋头写新学期的工作计划，正卡壳的时候，QQ又不安分地响了起来，依旧是来自一个很蠢的包子头像的好友申请，验证信息上写着：“这是大号。”

夏闵源只觉好笑地点了同意。

“我现在有诚意了，那你有女朋友了没？”末了还加上了一个被烧焦的表情。

“有诚意的话，你难道不应该自报家门吗？”夏闵源觉得这个包子有点蠢，所以继续套话。

“不行，那样我会很丢脸的！”包子义正词严。

“我有女朋友了。”夏闵源心生捉弄之意，原以为对方会像小说写的那样，气势汹汹地问，那你介意换一个女朋友或者多一个女朋友吗？

但对方的反应出乎闵源的意料：“那没事了。既然你有女朋友了，那就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夏闵源看着女生一连串莫名其妙的祝福，一时间语塞。在夏闵源还没想好要回什么的时候，对话框里又冒出一句话：“拜托你不要查我，太丢人了。”然后……头像就彻底灰了下去。

夏闵源看着自己发出的那句“其实如果你自报家门，我也可以没有女朋友”，和系统提示的“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得出结论，这个包子把自己拉黑了。

夏闵源很不爽，后果很严重。

于是，他写完工作报告后第一时间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曲恒的电话：“利用你变态的人际关系帮我查个人，QQ号是……你不是号称认识全校的人吗……查到了请你吃饭，具体的明天动车上说，挂了。”

【三】

立花浅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看了好久，终于接受自己确实跟夏闵源表白了的事实。怎么这么冲动！花浅一头栽倒在电脑桌上：“啊——夏遥远有女朋友了，心好痛。”

用来形容距离的词语有：近在咫尺，触手可及，遥不可及，远在天边……

用来形容立花浅到夏闵源距离的词：遥远。

而这种遥远，不仅仅是超帅学生会主席和平凡女生这样的距离。

也不仅仅是，金融系系草和新闻系小透明这样的距离。

花浅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到自己和夏闵源之间任何能缩短距离的地方。自己唯一可以骄傲的地方大概就是，姓很特别。

可是这样特别的姓氏后面却跟着一个“花”字，让人很容易想到翠花、如花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花浅厌恶“花”这个字，好像自己所有骄傲的资本都被它给剥夺了。

而这个字，也赋予了她一个非常接地气的绰号——“立如花”。

每次同学不怀好意地喊着这个绰号的时候，花浅都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说了无数个呵呵，可是脸上还是笑着应和着，或者小声嘟囔着：“哎，下次叫我名字好不好？”

就是这么包子，连她自己都这么觉得，所以QQ头像都是一个很蠢的包子。

花浅闭着眼睛蒙在被子里，自己的告白和小说上写的或者电视上演的都差得太多了，平凡、不浪漫、没有爆点、毫无新意……所以自己这样的告白到底算什么？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花浅的脑袋里一直折腾到很晚，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强迫自己快点睡觉，最后无奈之下逼着自己一只一只地数羊，却在她脑袋里装满了几百只咩咩叫的绵羊后，突兀地响起“喜洋洋，美羊羊，懒羊羊，灰太狼……”的调子，总之，脑袋一直很活跃，越来越清醒。

“快点睡着吧，希望明天别在车站遇到夏闵源，神啊，听见我的祈祷了吗？”

【四】

夏闵源到候车大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在座椅上，托腮对自己眨眼的曲恒。曲恒看到夏闵源后，立马拖着行李箱跑到夏闵源身边，用手勾住他的脖子扯到自己腰间不肯松手，摆出一副大太监的嘴脸威胁道：“一用劲你小命就没了，老实交代，那QQ是怎么回事？”

夏闵源弯着腰费力地用手掰着曲恒的胳膊，最后忍无可忍地一拳打在了曲恒的肚子上。曲恒立刻松开了手，捂着肚子吱哇乱叫：“你怎么这么狠！”

夏闵源揉着脖子，拖着行李箱找座位，压根儿不搭理身后捂着肚子乱叫的曲恒。

“人家真的很疼嘛！”曲恒骑在行李箱上滑行到夏闵源身边，恶俗地冲夏闵源撒娇。

“是吗，那你再疼一点吧。”闵源看了一眼身边摆出一副林黛玉表情的曲恒，微笑着踹了曲恒胯下的行李箱一脚。曲恒失衡倒了下去，在嘈杂的候车大厅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砰”声。曲恒迅速爬起来，在周围一圈惊愕的注视中骂骂咧咧地朝夏闵源扑了过去。

专注于手机游戏的立花浅被候车厅发出的巨大噪音吓了一跳，抬头朝骚动中心看过去，接着就听到一连串吼声：“夏闵源你大爷的，今天老子要跟你战个你死我活……”

立花浅无语地看着远处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生：“看来神听见了我的祈祷。”

上车后，旁边的叔叔很热心地帮立花浅把箱子搬到了行李架上。立花浅疑神疑鬼地看了一圈，发现车厢并没有出现夏闵源的影子，于是她放心地坐在座位上继续玩游戏。

“不好意思，阿姨，这两个座位是我们的。”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花浅眼睁睁地看着刚刚在大厅打架的两名男生坐在了自己前面的位子上。

“很显然神不是很爱我。”花浅哭丧着脸，虽然知道夏闵源不认识自己，可是还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昨天你给我的那个QQ号，我找着了，跟我们一级，新闻系的一妹子，好像叫什么……立花浅？名字挺绕口的。”

“立花浅？”夏闵源若有所思。

第一次从男神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男神声音太温柔叫谁都像在叫女朋友，虽然是听墙根听来的，可是花浅此时很想尖叫。

“嗯，昨天我加那个QQ发现在我好友里，哎……你别瞪我啊，就是以前同乡会的时候大家一起参加就加了，我都不记得啥样了。怎么？给你表白了？”对于女生给夏闵源表白这种事，曲恒已经学会见怪不怪了。曲恒说得轻巧，后面听墙根的立花浅此时却快要上天了，脸涨得通红，她有一种自己被扒光了示众的感觉。

到站的时候，旁边的大叔一溜烟儿没影了，剩下立花浅手足无措地对着行李架。前排的男生拿下行李后注意到对着行李架发呆的女生，好心地问：“需要帮忙吗？”

“呃——”抬头看到男生眯着一对桃花眼对自己微笑，隐隐约约还能见着小虎牙，男神眼神太温柔，看谁都像在看女朋友，立花浅被看得愣了神，所有拒绝的话都被卡在了嗓子眼儿。

夏闵源看着呆愣在眼前的立花浅，歪了歪嘴角，伸手把花浅的行李箱搬了下来：“你也是S大的？一起走吗？”

“不……不用了，有人来接我。”花浅是拒绝这个时候跟夏闵源一起回学校的，好笑，别人都把自己身家扒出来了，就差不知道自己长相了，她再笨也不能赶着撞枪口啊！

太丢脸了！

【五】

开学第一周，部长就通知宣传部的学生都到会议室开会，宣布新学期的工作计划。

花浅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拆光了一样，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这种姿势已经持续了快一个上午了。

“没睡好啊没睡好，头要疼炸了。”花浅下巴磕在桌子上，摇头晃脑地说着。

宣传部的学姐戳着她的太阳穴说：“又熬夜了吧，一会儿学生会主席……”花浅的脑袋顺着同桌手指的力度左右晃着，晃到右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中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花浅瞬间清醒过来，迅速低下头，把脸埋进胳膊里。

“……好像也要过来。哦，已经来了，花浅？你干吗呢？”

花浅抬了抬胳膊，留出一道缝隙，从缝隙里瞄向夏闵源，男生似乎有意无意地朝她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和部长薛祺低声地说事情。

薛祺一脸甜蜜，即使夏闵源只是正常地在跟她交代工作而已。

“立花浅！”

“啊？”花浅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薛祺正朝自己走来，以及薛祺身后正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夏闵源。

“上学期让你参加的那个绘画比赛的作品是不是还没交？”

“啊……好像是。”

薛祺翻了一个白眼：“那你快自己交去系办吧。”

“哦，好。”花浅低下头翻包包。

“闵源，你也真是的，多大点事啊，微信说一下就好啦，还特地这么远跑过来。”薛祺笑语盈盈地走到夏闵源的身边，用不高不低正好够所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视察工作。”夏闵源笑着回答，眼神却落在低头找东西的女生身上。

薛祺听完亲昵地拍打着男生，佯装生气地说：“我的部门你还不放心啊，还要特地过来视察？”

明明可以通过微信交代的事情，夏闵源却意外地跑来宣传部会议室“耳语”给自己听，还美其名曰视察工作，薛祺毫不自恋地觉得夏闵源是冲着自己来的。宣传部部长，人美歌甜，金融系系花，美名在外。

打情骂俏的身影，让正在翻作业的花浅的动作停滞了一会儿，她抬头看向薛祺精致的面孔，嘴上说着生气，但是谁都看得出，此时的薛祺恨不得把夏闵源其实是为了来找自己的这件事说给所有人听。

“情敌”花浅恨恨地想：还是个高品质的。

见到夏闵源没反应，为了化解尴尬，薛祺转头大声冲花浅喊道：“立如花，你找到没啊？”立如花的称号，毫不意外地引起一小阵哄笑。花浅脸上一阵燥热，她用力地从包包底层扯出参赛的画。“刺——”画被硬生生地扯成了两半，花浅团了团画纸，低着头从两人身边跑了出去。夏闵源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你们很闲吗？还有时间给同学起外号。”

之后的日子，宣传部的工作突然增加了一倍。

明明是很想把自己好的一面表现在喜欢的人面前的，花浅回到宿舍，眼泪汪汪地粘着自己的画。

赵雨轩凑过头来惊讶地说：“怎么了？不是去开会、交画的吗？咋还把画给撕了呢？”

“雨轩啊，我真是太差劲了，夏闵源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喜欢我了，呜呜呜，我的夏遥远啊，越来越远了。”花浅抱着雨轩一阵鬼哭狼嚎。

“真没出息啊，立花浅。不是都帮你把QQ号和手机号都要来了吗？去追啊！”赵雨轩拍着花浅，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呜呜呜，手机号不敢打，QQ加了，夏遥远说有女朋友了，好像是我们部长，今天俩人还调情了。”

“不可能有女朋友啊……”赵雨轩小声嘟囔着。

花浅号完之后爬上床，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更痛了。

【六】

“曲恒，你说一个女生每次在你面前就跟被抽空了智商一样是为什么？”几次接触后，夏闵源对立花浅越发感兴趣，只是他好像搬了石头砸自己脚，在他说了有女朋友之后，立花浅好像真的放弃他了。

“可能就是真的笨吧。”曲恒叼着雪糕，斜躺在椅子上。

“谁允许你说我女朋友笨了？”说着夏闵源推了一把被曲恒躺得歪歪倒倒的椅子，满意地看着曲恒举着雪糕从凳子上翻了下去，然后他起身走了出去。

曲恒撕心裂肺的怒吼穿过教室中层层的喧闹声传进夏闵源的耳朵里：“夏闵源你给老子回来决斗！人妹子还不是你女朋友呢，要不要脸！”

夏闵源当然不会搭理曲恒的咆哮，收拾了东西，逃掉了后面的课，去看摄影展，平日冷静的男生却独独喜欢蜷川实花的摄影风格，喜欢大片大片的花朵和色彩创造出来的世界，越是夸张丰富的颜色，他越是喜欢。这大概就是女生们一直说的“夏闵源的反差萌”吧，区恒一直这么认为。

夏闵源看到角落一幅拍摄花朵的作品，脑袋中突兀地浮现出一张紧张的面孔，如果那样的神情被镜头捕捉下来一定很有趣。

“立花浅。”他闭上眼睛轻声叫出那个很有画面感的名字。

夏闵源按亮自己的手机，屏保是一张构图很好但是像素一般的照片，一名女生坐在草地上对着漫山遍野的花朵画水彩画，少女独有的恬静气质，让整个画面显得异常美好。夏闵源那个暑假因为一次意外把相机摔坏了，正在修理，所以当天只能用手机捕捉下了这个画面。夏闵源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倒映着一道身影——立花浅。除了名字，她也是一名很适合放入镜头里的女生啊！

看完展回学校的路上，夏闵源特意绕路到离学校很远的书报亭买了一本画册。来得次数多了，书报亭的老板也和夏闵源熟了起来，偶尔也寒暄几句。

“小伙子，你是S大的吧，怎么每次还绕这么远来我这里买书？”

“这本书好像只有叔叔您这里有卖。”夏闵源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画册。

“哦，这本啊，买的人很少的，我也是看着好看每次就进几本，这个书不赚钱的。”老板收了钱，笑呵呵地说。

夏闵源翻开目录扫了一眼便直接翻到一个叫作L.Q的画手的画，满山遍野盛开的花朵像烧着了一样，一名男生站在花丛中，举着相机取景，这幅画叫作《花》。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到画的右下角有一个不怎么清晰的艺术签名，夏闵源认得出来，那是——立花浅。

夏闵源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这名女生的了，只记得偶然一次买到的画册里有一个不知名画手画出来的画和蜷川实花的摄影风格如出一辙，他便对这个画手上了心。暑假那次摔坏了相机，他心情不好便跑去自己常常取景的花田看风景，正好看到女生在花田里画画。他瞥了一眼女生的画板，只觉画风很熟悉，便忍不住拍下了她画画的画面，并做了手机屏保。后来他经常看着手机想着这个女生是什么样的，也和自己一样喜欢花吗？因为这样，他也常常被曲恒嘲笑一代校草对着手机屏保思春。

直到夏闵源后来去宣传部，看到自己手机屏保上的女生坐在宣传部的画室里画宣传板，角落随手签上去的签名和女生胸前挂着的工作牌，让他最终将所有有关女生的片段，一一串联到一起。

后来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这女孩似乎暗恋自己，于是他开心地抖着腿，等立花浅来追自己，可是……一直没有等到。

看来这一次还是得自己出马，夏闵源笑着拨通了赵雨轩的电话：“雨轩，你还是把立花浅电话给我吧，看来我等不到她再来找我了。”

“怎么回事啊主席，花浅说你有女友了啊！”花浅从进学校开始就暗恋夏闵源这件事，全宿舍都知道，某天她们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主席找到赵雨轩说：“赵雨轩，一个学生会外的重任，主席委任于你，你看怎么样？”

赵雨轩以为帅哥主席终于注意到自己的能力了，兴冲冲地答应后，才知道夏闵源给予自己的重任是，帮着宿舍的妹子追他，简而言之就是，多在花浅面前提一下主席的伟岸或者分享几张主席的“抓拍”帅照。

只是赵雨轩上学期刚开学就把主席的联系方式“不小心”泄露给立花浅后，这个包子一直到寒假才好意思给主席表白，还只是QQ……

“我只是逗一下她而已啊！”夏闵源无力地解释。

“可是她当真了啊，去去去，快去打电话说清楚啊！”赵雨轩扶额：主席，你的恶趣味真的要改一改了，活该！

【七】

昏黄的灯光让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书本都被染上一层毛茸茸的边，花浅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事物才重新变清晰起来，可她刚画了一点，视线又开始变得不清楚。花浅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的画面还是虚幻的，有些不真实，像是眼前被隔上了一块毛玻璃，只能看见迷糊的剪影。花浅想一定是用眼过度了，于是收拾好东西，摸索着爬上了床，感觉头隐隐地痛着。

一大早，手机就在枕边不安分地响了起来，花浅接起电话懒懒地说：“喂，哪位？”

“果然还没起床，看来我的morning call起到作用了。”男生充满活力的声音，像是要把阳光硬生生地从电话那头塞过来。

“咦？”是叫自己起床的电话。

“早安，立花浅。”

“早……早安，夏……闵源？”

“结巴什么，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蜷川实花，她擅长以花为主题的拍摄，看到那些摄影作品，我就想到立花浅，觉得‘花这个字，真好。”

“啊……”

“而且你画出来的花很好看。”

“什么？”花浅还在迷糊当中，心想：夏闵源这是吃错药了吗？

“唉，明明赵雨轩把我的手机号和QQ都给你了，只有QQ表白也太没有诚意了。”

“喀喀……”立花浅这下彻底清醒了，只是依旧不明白夏闵源一大早抽什么风。

“我没有女朋友。”夏闵源解释道。

“夏闵源，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立花浅很高兴，可是也怕是白高兴，小心翼翼地问。

“我让人给你我的联系方式，给你我的资料和照片，安排好了所有，却还是等不来你，那只好由我来表白了。”

“我是立花浅。”花浅依旧怕是他打错电话了。

“我是夏闵源。我们长话短说吧，我很喜欢你，你还缺男朋友吗？”

【八】

立花浅上完课就接到宣传部开会的通知，薛祺在台上废话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开始布置了每个人的任务。会议结束的时候，夏闵源出现在会议室门口，薛祺笑着迎上去：“学生会主席今天又来视察工作？”

“今天是来探望家属。”夏闵源笑着探进来半个身子，“薛祺……”

厉害了！学生会主席要当着所有人面给宣传部部长表白了，已经开始有人准备好相机了。薛祺也已经做好了娇羞表情。夏闵源被众人的反应吓了一跳，指着立花浅继续说：“花浅我可以带走了吗？从你们宣传部带人走，总要经过部长同意吧。”——自己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啊！

众人不怀好意的视线在薛祺和花浅身上来回交替，薛祺咬着牙站在原地，恶狠狠地看向花浅。

花浅捧着买了很久想要送给夏闵源的水晶相机模型朝门口走去，夏闵源的脸变得有点模糊，花浅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却没有注意脚下。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只有几秒钟而已，花浅却堪堪把这几秒给慢慢地分解开，像旧电影一帧一帧地展现出来，每一个细微的声音和动作都格外清晰——

第一秒。“啊——”某个熟悉学姐的尖叫声传来，屋外有飞鸟平行而过，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尖锐而深刻地刺入耳膜。

第二秒。“哗啦——”知道男生喜欢摄影后，立花浅跑了很多地方才终于找到这么一个精致的礼物，此时从手上脱落，碎了一地，都怪她没有保护好。

第三秒。“花浅——”夏闵源大喊着冲进教室，却依旧没来得及扶住从自己眼前倒下去的女生。

第四秒。“砰——”花浅脑袋撞上桌角，头上剧烈的疼痛袭来，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她双手撑在地上，破碎的玻璃碴扎进手心，鲜血从指间一点点渗了出来。

第五秒。“我……我不是故意的。”伸出腿绊倒花浅的薛祺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脸色惨白，她原本只是因为不服气想要恶作剧而已，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第六秒。立花浅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脑袋里一阵轰鸣，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她像是被吸进了一个静谧的异次元世界。神经末梢的疼痛感渐渐麻木，花浅伸出手，想要在黑暗中寻找一个支点。

不知从哪里来的温柔触感将立花浅慢慢包裹住，夏闵源的声音终于穿过密不透风的黑暗传到她耳边：“花浅，花浅。”

她听到了，那是夏闵源的声音。

今天早上的时候，夏闵源是这么说的吧，他很喜欢花和立花浅。

立花浅想道：我终于听到你说喜欢，却看不到你说喜欢的时候的样子。

【九】

暑假，花浅出门给妈妈买东西，遇到正在街拍的夏闵源。她偷偷跟着夏闵源一条街一条街地走，看他“咔嚓咔嚓”地拍下眼前的景色。夏闵源举着相机，对着远处取景，过于专注镜头里的景色，而没发现身后的红灯变绿，他走到了一辆正在疾驰的车前。花浅奋力跑过去推开夏闵源，索性自己闪得也快，没有被撞到，只是被车身划到滚到路边，头撞在了路边的石柱上。花浅起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夏闵源，他手边的相机此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于是起身偷偷跑开了。

回到家的花浅被妈妈狠狠地训了一顿，买的东西全弄丢了，手臂被划伤，头上撞了一个包。妈妈在带花浅去医院包扎的时候甚至红了眼睛：“你怎么不小心点，这是没撞到，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万分之一的可能被碰到了，怎么办？

立花浅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头疼得厉害，手上和头上都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萦绕在鼻尖的满满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让她确定自己应该是在医院。

“妈妈？”听到动静后，花浅小声地叫了出来。

“嗯。”是妈妈略带鼻音地回应。

“我看不见。”

“花浅……”爸爸的声音响起，“浅”的结尾声音微顿，小小地颤抖了一下，可能因为看不见，所以她听力突然变得极好，每一个细微情绪都能分辨出来。

“是不是以后都看不见了？”安静的空气中，时不时响起隐隐的抽泣声，夹杂着布料摩擦发出的声音。

“其实没关系的。”花浅抬起头，找不到爸爸妈妈所在的方向，只得对着空气很认真地笑着。

暑假的那次创伤留下了隐患，只是花浅一直没有在意，而这次的撞击成了一个导火索，点燃了脑袋中的定时炸弹。

爸妈陪花浅聊了一会儿之后以找医生咨询为借口，离开了病房。花浅隐约听到妈妈走之前压抑着的哽咽声和爸爸小声的安慰：“别在这哭，别让女儿听到了。”大概，身为父母的他们依旧不希望在女儿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爸妈离开一会儿后，又有人走进了病房。

虽然看不见，花浅也知道走进自己病房的人是夏闵源，男生身上清淡的味道，呼气要比吸气稍微更用力的喘息声，运动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这些，花浅都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可是，她看不见夏闵源。

所以，他又变成越来越遥远的存在了。

男生的声息变得越来越重，然后，突然间消失了……

【十】

夏闵源看着病床上睁着大眼睛，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的女生，眼神一瞬间失焦，胸口鼓胀出一阵酸涩感。他发现女生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到来，转过脸，却没有对准自己的方向，试探着地问道：“夏闵源？”

该怎么形容他此时的心情？看着她从自己眼前摔倒；看着她明明朝自己笑却找不对方向；看着她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看着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眸失去所有的光芒……

夏闵源用力地攥紧了拳头，胸口的酸涩感一阵一阵地冲撞着眼眶，最终突破重围。

病房里静得吓人，花浅努力地去捕捉着夏闵源的声息，过于灵敏的听力，让她似乎听见了点滴流进血管的声音，窗外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马路上汽车鸣笛的声音……唯独没有属于夏闵源的声音。

“啊……听不到。”花浅歪着头小声地说。

所有的声音终于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世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被男生的拥抱温柔包裹住的花浅耳边仅剩下男生规律而有力的心跳声。

“能听见了吗？这里的声音。”夏闵源轻轻地将女生的耳朵贴在自己的胸口。

好像一光年那么遥远的距离，被夏闵源用一瞬间缩短了，她所有关于他的梦想，最后都凝聚成耳边真实有力的心跳声。

“我听见了啊，夏……遥远的心跳声，现在我们很近了吧。”花浅小声地开着玩笑，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花浅，我陪你吧。”闵源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

“嗯？不可以哭鼻子哦，你可是男孩子。”花浅用手戳了戳夏闵源的胸口。

“我陪你吧，我带你去很多地方，给你拍遍全世界的花，带你拥抱全世界的风。”

“可是，我看不见啊！”花浅眨了眨眼睛，有点遗憾地说。

“花有味道，风有感觉，你不需要看，就可以去感受那些风景。我可以带你，用另外的方式去看这个世界，我还会把这些你感受过的风景都保存下来……以后……”闵源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却被花浅接了话。

“以后等我眼睛能看见了，我就去看这些照片，每一个地方都是我去过的，每一朵花都是我闻过的，每一阵风都是我拥抱过的……想想就很美好。夏闵源，你陪我吧。”花浅换了个姿势，将脸埋进夏闵源的胸口。

【十一】

夏闵源，你一定不知道，那个下午，我变得一点也不怕黑暗，好像你说的所有风景都在我的眼前一一闪过去，我耳边的声音是你，鼻尖的味道是你，手中的触感也是你。我好希望下一秒睁开眼，看到的，也是你。

就像现在一样……

立花浅睁开眼，一大本相册端正地放在眼前。

“喏，你现在可以慢慢欣赏啦，立花浅小姐。”夏闵源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得像一只猫，虎牙闪亮亮的。

花浅翻着手里的相册，有一起去过的海边，曾经画过画的花田，还有夏闵源在自己身边搞怪的自拍，所有自己错过的风景，对面的这个人都帮自己一点一滴地记录了下来。她心里感动着，嘴上却不饶人：“我看不见的日子，你竟然偷偷一个人看了这么多美景啊，要怎么惩罚你呢？”

“不然罚我带着你去更多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你看这个建议怎么样？”夏闵源戳了戳花浅的脑袋。

“然后你还要在每一个风景里面做我的模特，让我画下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花浅看着相册里好多夏闵源抓拍的自己的照片，急忙加了这么一个要求，男朋友太好看，不画下来真是暴殄天物。

能够用眼睛去看这个世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花浅翻完了一本相册，撑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夏闵源。

“盯着我做什么？”夏闵源也装模作样地撑着脑袋盯了回去。

“因为感受过看不到的日子，所以现在格外珍惜眼前这个世界。”

“立花浅，欢迎回来这个世界。”

编辑/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