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温良
作者有话说:
我掐指一算(?)大家看到这篇的时候应该已经放寒假了吧,有点冷的冬天和暖暖的甜文最配了哦!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能像男女主一样在喜欢的领域心想事成。
约图建议:教室,男孩拿着粉笔站在黑板边,黑板左下角画了一片星河,星河里写着“你是我的星星”,女生在旁边笑(坐在课桌旁或者靠着?)
字数:8400字
摘句:
“当你仰望星空,星星离你很远,你觉得你在看星星。”
“其实,星星也在看你啊。”
星的前传
“据美国宇航局(NASA)网站显示,第42181号小行星被命名为‘顾盼。这颗小行星的运行轨道于2019年11月被正式确定,在火星和木星之间,呈椭圆形。其目视星等约+17.5等,肉眼不可见,只能通过望远镜观测。这颗小行星由中国天文学家顾盼于2015年发现,这也是她发现的第一颗未被命名的新小行星。”
顾盼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天文网站的新闻稿里,不是因为她又有了什么显著发现,而是有人财大气粗地买下了她发现的行星的命名权,用的还是她自己的名字。
研究站的同事小姑娘午休时间把手机拿给她看,挎着她的胳膊对她笑得促狭又暧昧:“不会有人悄悄暗恋你,借这颗行星来跟你表白吧!”小姑娘说着说着把自己都感动了,“天呐,这个行为简直太浪漫了吧!”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顾盼端着饭盘艰难解锁屏幕,果真是他的消息。
“你是我的星星。”
藏匿于黑板报左下角的银河灌入眼底,裹挟着这么多年来与他有关、细碎着揉进生命里的点滴记忆。
这人还真是,说起话来不懂得遮遮掩掩,做起事来大脑简单财大气粗……
一如既往。
第一颗星
顾盼的人生能和晏塘产生纠缠,源于一场“美救英雄”。
那天的顾盼回家没有走习惯的那条既定路线,因为前一天中午她去吃牛肉面时误打误撞发现了一条从未走过的小路,并且经她的精密计算分析,走这条新路回家的距离要短于原来的那一种,第二天她就迅速地行动了起来。
最后一堂课被班主任拖着说了些什么高二了、离高考越来越近大家要努力加油一类每学期开学前千篇一律的嘱托,导致放学时间延迟了些。顾盼拿着校门口买的三明治走到那条小路上,没走上两步就被前面嘈杂的打斗声搞得皱了皱眉。
好像不太凑巧,她刚好遇见不良少年们在“切磋武艺”。
高个儿少年被围在吵闹人群的最中心,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背脊倒是挺拔的像棵小白杨。围着他的那些人里有人尖厉地喊了一声:“平时不是挺跩的吗,晏塘?现在怎么怂了?”
顾盼打算离开的脚步因为那个名字顿了顿。
嗬,不良少年的名字还怪好听的。
挑衅的话语没停过,她猜他快到忍耐的极限了,沿着墙角悄悄往他的方向靠近一些。果真没过上两秒少年就目光凌厉地抬起头来,伸直了腿就要踢出去——
“我报警了哦。”
顾盼声音不大,却恰巧能让所有人听到。她晃了晃手机,眼神冷冷淡淡,一张小脸上半点儿表情都没有,颇有点震慑人的威力。
她误会他们了,那帮男生根本不是什么不良少年,大概本来就是解决一下私人恩怨,被她这么一吓唬逮了个由头就飞速散开。只留下中间那棵叫晏塘的小白楊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活像隔壁要到喜欢糖果的三岁小孩子。
顾盼看了他一眼,语气也冷冷淡淡的:“你刚刚选择的发力点和发力方式,根本不对。”
“你要踢的那个人,目测身高178,身体最不稳定容易攻克的点不是在膝盖处,你差点踢错了。”
晏塘眨了眨眼。
她看了一眼他系在腰间校服外套上的校徽,是初中部的样式,难怪会做出放学堵人这种幼稚举动。顾盼难得多管了一次闲事,干脆管到底。她把三明治丢到他怀里,学着班主任的说教语气:“赶紧回家吧,小孩。”
往前走一步后面的少年就跟上来,似乎是注意到了她刚才的行为,嚷嚷着解释:“外套不是我的!我16了!才不是小孩!”
顾盼踩上路灯下他飘过来的影子,语调无波无澜:“那我也比你大。”
本以为这事儿就结束了,可晏塘对她刚刚笃定的论断感兴趣,偏要缠着她问怎么得出的结论,顾盼被他念叨烦得要命:“你没点物理知识?自己算一算不就好了?”
晏塘一副厚脸皮,被骂了也不生气,咧着一嘴大白牙:“我体校的啊,才不会你说的那些物理知识。”
顾盼懒得再接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整条街都飘着晏塘的叨叨声。
“你物理这么好,以后当个伟大物理学家,我好好跑我的步以后拿金牌,都是为国争光的行当啊。”
“——四舍五入,咱俩真有缘分!”
顾盼想不明白他从哪儿得来的邪门四舍五入,撇了撇嘴角。
她开始后悔了,还不如多走150米选择原来的路回家呢,起码路上没有烦人精。
第二颗星
和晏塘的第二次见面要比顾盼想象的早了很多。
她从小就有个习惯,遇上了烦心事或是做不出来的题就趴阳台的窗户上往下面望一望,权当放空自己放松心情。周末时状态不对,原本十分钟就能轻松解出的经典题型愣是被她磨了半个小时。顾盼撇着嘴把笔丢在一边,塞上耳机就去了阳台。
她住的是新开发不久的小区,入住率不高,往往看了半天楼下都见不着一个人影,这天倒是和往日不同。楼下热闹极了,有两个人影飞速闪过,后面还跟着一只摇头晃脑的棕色泰迪。
人影闪过去了三次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熟悉的人,顾盼把脸贴近窗户了一些,就看到龇牙咧嘴和人比赛着向前跑步的晏塘。
她突然有点想笑,拎了瓶矿泉水走到楼下,在下一圈他路过时拦住了他。
“喂,晏塘——”她抱着胳膊靠在单元门口,“你又在做什么?”
少年迈着长腿跑过来,拿走了她手上的水毫不客气地开始喝:“和人打了赌比赛跑步啊,四十公里呢,再跑个十六圈就差不多啦!”
顾盼对他一天到晚不是和人切磋武艺就是打赌跑步感觉匪夷所思,晏塘一昂头,神色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是他们嫉妒我太厉害了,不服才要打赌的。”
顾盼不感兴趣地扯扯嘴角。
晏塘三口两口把一瓶水喝光,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又亮了起来:“诶,你这么好心给我送水,不会是关心我吧?”
他独创的邪门歪理又来了。顾盼指了指自己家窗户的位置,语气含义不明:“你们在这一圈一圈的,看得人头晕,打扰我看风景。”
晏塘:“……哦。”
顾盼目的达到,转身就打算上楼继续写题,没想到晏塘这人又有事了。
直到去了他口中那个拥有着“宇宙无敌第一好喝烧仙草”的奶茶店,顾盼头脑都晕晕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她忽悠来的。
少年倒是行动派,三下两下点好了单,把一大杯加了各种小料的烧仙草塞到她手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谢谢你那天替我解围啊。”
奶茶店柔软的黄色灯光下,少年的眉眼显得诚挚又认真,完全不擅长应付人际交往的顾盼点了点头,鬼使神差软软说了句“没关系”。晏塘听了这句眼睛一弯,咧开嘴又要展示他的大白牙,顾盼生怕他又说出点她接不上的话来,着急想要告别,一口布丁好巧不巧卡在嗓子里,弯下腰来咳得惊天动地。
“喝饮料也能呛到,还骂我是小孩呢。”晏塘嘟嘟囔囔着,伸出手来在她后背拍了两下。
两个人家住一个小区,又经历这么两段“不打不相识”的遭遇,回去的路也被晏塘自来熟地走在一起。入了秋天黑的越发早起来,走着走着他突然来了一句:“快看天,有星星!”
顾盼还没接话,这人就先自我感慨了一句:“好浪漫啊。”
她心情复杂了好一阵儿,进了小区才委婉地同他讲:“天上那些发着光的,不一定都是星星。航空气球、天气气球、卫星,能反光的都可能发亮。”
“多读点儿书吧,小孩。”
晏塘瞬间又垂头丧气了起来。
第三颗星
那天之后两个人算是彻底认识了,偶尔在小区碰了面会看到晏塘咧着嘴向她热情打招呼。顾盼从小一个人习惯了,对朋友两个字没有概念,偶尔被他热情感染,也伸出胳膊挥一挥,关系平平淡淡的,算不上亲密。
真正熟识起来还得是体育测试的功劳。
顾盼理科细胞有多发达,体育细胞就有多差劲。别说八百米长跑,小时候跑个二百米折返都气喘吁吁像是没半条命,从小到大的体育测试全靠天意运气,直到高二这年的学业水平测试。
班主任特意拍了黑板强调测试的每一科都必须及格,否则就没有高中毕业证。顾盼表面上平静得要命,甚至多写了两道电路题,心里面却开始思考故意从楼梯上摔下去骨折好让自己免考的可能性。
可惜那个计划操作难度太大,骨折之后行动都不便太委屈自己,顾盼最后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地每天放学在操场上练跑步。
跑步跑了第三天,勉勉强强看出点进步,起码八百米能用乌龟速度挪下来,出了校门就又看到那少年。
晏塘这次戴了宽宽的发带,穿着大卫衣显得整个人利落又帅气,顾盼以为他在等人,打了招呼就要走,没想到他瞬间跟上来:“你这几天怎么回家这么晚?”
顾盼垂头丧气地把自己八百米的艰难情况和他講了一遍,少年一拍胸脯,允诺的信誓旦旦:“交给我!”
“到时候你测试不及格,我请你喝一个月烧仙草!”
晏教练上任极快,第二天她还没放学他就在操场上等着她,跑步时塞给她一副耳机,解释道:“一首歌是三分钟三十五秒,你八百米及格成绩是三分钟三十八秒,那这个做标准刚刚好。”
顾盼难得看到他有聪明的方法,十分信任地戴上耳机,做好了准备活动就要开跑,没跑上五十米就停下来,转过头对陪跑的晏塘咬牙切齿:“你给我放的什么20世纪爱情金曲?你平常跑那么快都是听这个的?”
晏塘看了眼播放列表眼前一黑:“我妈昨天把这个借走了,我忘了把歌调回来!”
顾盼:“……”
晏教练半路出家,训练起来奇葩方法层出不穷……除了效果甚微。
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就到了测试的时间,顾盼早就做好了不及格重测的心理准备,看着测试区域那一圈圈跑道心情倒是平静下来,身边的同学们吃钙片的吃钙片,喝能量饮料的喝能量饮料,唯独她一个人坐在准备区的长椅上闲情逸致,甚至想做两道物理题。
一组接替一组,很快顾盼的名字就被喊了出来,她活动活动手腕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上被塞了个印着草莓图案的粉色水瓶。
“外面那个男生让我递给你的。”同学向外面指了指,她一眼就看到铁门外也跟着过来、活蹦乱跳的晏塘。
一起给的还有一颗草莓硬糖,跑步前她把糖压在舌底,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最后的成绩刚好卡在三分三十七秒。
体育测试完之后学校放了假,晏塘看起来比她还兴奋,上了回家的出租车时他还在滔滔不绝描述她跑步时候的神勇姿态,顾盼说不上是羞是恼,红着脸伸出宽大的校服袖子就要捂住他的嘴:“别说了!”
少年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她,她就先绷不住自己笑了起来。出租车后排的狭小空间里,两个人离得近极了,他甚至能听到少女笑时喉咙里细小的声音。
“哇,你笑的真好看,干吗老板着脸。”他评价的耿直极了,“容易快速变老的。”
顾盼瞪了他一眼,脸却越来越红了。
第四颗星
新一年的春天,晏塘过掉了自己的十七岁生日,参加了第一场青年锦标赛的短跑项目。
比赛时他执意没戴护手腕的腕带,而是一个小小的金属手环。手环是顾盼为了报答他陪她练八百米跑步特意做的,说是能够从上面小球的倾斜程度看出他跑步时整个人左右两半身体的平衡,确保跑步时两脚发力均等。他当时宝贝似的接了,到了比赛场上才舍得拿出来用。
那场比赛,年轻小将晏塘是全场最大的黑马,夺得了五十米一百米双料冠军不算,一百米跑步成绩更是直逼亚洲纪录,被人逮着就夸“后生可畏”,好像他下一秒就能进国家队上奥运会。
比赛结束之后晏塘把两块金牌挂在脖子上,吊儿郎当地走出运动员通道,就差把“志得意满”四个大字印在脸上。返程是第二天早上,比赛城市离杭城不远,大巴到了目的地时刚好赶上顾盼放学的时间。晏塘估算了下距离,连衣服都没换,和教练请了假下车就往一中跑。
到了目的地他才发现从来没问过顾盼是哪个班级的,只能碰运气一样从高二(1)班一个一个走过去,他运气不错,走三个班级就发现少女瘦削的背影在班级后黑板前,像是在做黑板报。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到底还是在开门那一瞬间被她发现,顾盼期待地回过头来,却在看到他的一刹那眼神暗淡下来。
晏塘被她那么明显的眼神变化伤到:“怎么,我就那么不受人待见?”
“不是……”顾盼情绪不高,说话声音也低低的,“我以为是班级的同学回来帮我做黑板报了。”
晏塘察言观色能力一流,从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大张黑板报和落寞的神色就把少女孤僻境遇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他顺手拿起了台子上摆的油彩和刷子:“这有什么难的,爷当年怎么说也是少年宫绘画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顾盼笑了起来,烦闷情绪消散了大半。她这天确实是受了欺负,她平日里就不擅长交际,学校里面真没什么朋友,当时班长说黑板报的事儿,有不怀好意的女生报她的名字胡诌她画画厉害,竟然没一个人想要和她一起。
还好有晏塘。那是她第一次对认识他这件事感到庆幸。
她视线一偏,就看到晏塘用金色的细毛笔往黑板左下角写了些什么,又做贼似的涂了一层黑色油漆上面。她以为他在捣乱,刚想出声制止,下一秒少年就用银色和蓝色画起了其他的。
等她把一段文字写完,正好看到黑板左下角出现的那一小片浩瀚银河星空。
“快看星星,这次一定是真的星星,不是航天气球和天气气球,也不是会反光的卫星。”晏塘的手沾了油漆,身上穿着赞助商的运动服抬起头来对她笑得直冒傻气,“多浪漫啊。”
猝不及防地,顾盼鼻子一酸,赶紧别过头来抽抽鼻子。
“丑死了。”
她在口是心非,他们都知道。
第五颗星
晏塘没想到的是,比赛上對他说“后生可畏”的人,竟然是田径国家二队的主教练。
回去没几天他就收到省队的橄榄枝,省队只是个跳板,少年运气足够好,前面还有看不到尽头的未来光亮等着开拓,小小的体校早就不适合他了。
校里的教练知道顾盼的存在,还担心少年心性不肯分开导致不去省队,准备了一大堆说服他的鸡汤说辞,没想到他刚把这个消息跟晏塘讲,对方就答应的干净利落:“好啊,哪天走?”
倒是换教练噎了好久。
省队和国家二队都是封闭训练,这次离开杭城就不一定什么时候再回来。晏塘这人虽然狂了点,但性格到底是开朗大方招人喜欢的,临走之前他借了家里的烧烤炉,在小区里摆了几张圆桌来了场浩浩荡荡的自助烧烤,他自己当主厨,烤完羊肉烤鸡翅,整张脸都被炭火熏得通红,泪眼婆娑里,顾盼就这么站在他面前。
女生皱着眉头,嫌弃他的样子一点没减:“今儿怎么大家友好相处了?”
晏塘一咧嘴,回答的坦坦荡荡:“告别饭,请他们吃的。”
顾盼对他要走的事一点也不意外,笑了笑,祝福的真情实感:“祝你前程似锦,未来能为国争光。”
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他邪门的四舍五入。
晏塘顺手抄起了个杯子,给她倒了杯汽水:“你也是,未来的大物理学家,苟富贵勿相忘啊。”
他们碰杯,汽水灌进喉咙里,然后摆了摆手背对着走向两个方向。
好像这就算短暂地告别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刚刚咽下去的汽水气泡一样咕噜噜开始向上翻涌,在她平平无奇的少女时代里,晏塘就像是画黑板报时用到的彩色油漆桶,在平平无奇里留下一道又一道鲜艳色彩的痕迹。只是,他的退场太快了。
在她懵懵懂懂意识到什么叫作“朋友”,刚刚习惯和他人有稍微亲密一点的关系时,操纵者油漆桶的主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她而去了。
她在这方面实在是太愚钝了,即使她想挽留,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盼拧开单元门,铁门在身后关闭,留下沉重的闷响。她在这闷响的回声里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每走一步就默念一次。
毕竟——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第六颗星
后来的日子好像过得很快,也好像过得很慢。
高考时顾盼发挥得平平常常,像是那一年卡在三分三十七秒的八百米测试成绩一样,刚刚好上了喜欢大学的天体物理系。
报名这个专业像是一时兴起,就是在浏览院校招生网站里各个专业介绍时,看到天体物理这四个字,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一年他画的银河,心思一动就填了相应代码。
后来她入学,跟着导师进实验室,用专业望远镜观察天空,确定行星的轨迹和星体的目视星等值,倒是在这个歪打正着的领域上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忙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恨不得住在教室和观察室里面,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想都没时间想。
正因为如此,当有一天她饿得头晕眼花走出教学楼,冷不防在门口第一棵树下看到晏塘时,还以为是自己忙了太久忙出了幻觉。
傍晚的麻辣烫小摊上满是人间烟火气,顾盼七七八八挑了一小盆肉和菜,丢了句“加麻加辣”就坐在外面等餐,还没来得及招呼晏塘吃点什么,就先被他打断:“不用了,队里规定,我不太能吃外面的这些视频。”
她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他已经是国家队的专业运动员了。
麻辣烫煮的快,她低下头吃得狼吞虎咽,隐约中听到他说了句什么,没听清。
“你说什么?”她追问了一句。
晏塘笑了笑,那笑容和往常她见过的每一个笑容都不一样,他没头没脑地对她说:“顾盼,我要失约了。”
她咬着菠菜含混不清:“什么失约了?”
“我被禁赛了,顾盼,我不能比赛了。”
十九岁的少年双手抱头,在她面前一点一点红了眼眶。
晏塘在最新一轮的反兴奋剂测验中出了问题。他在饮食方面一向自律,坚信绝对不可能吃了什么不安全的失误,唯一的疑点就是队里面上任不久的营养师给他每天用的营养用品,可是那营养师在出了事之后就再不见踪影,似乎要坐实嫌疑人身份。
没有明确证据,晏塘只能被禁赛,等待事情还原。
那天是他在她们学校乱逛的第三天,他还是忍不住找了她。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眼眸灰暗,顾盼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这边。
晏塘顺从地坐过来,下一秒还带着麻辣烫味儿的吻就落在了他唇角。
“从前我总觉得遇见你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因为你对我来说就像是幸运之神一样,遇见你之后从前不会的题型莫名其妙有了思路,一直以来不擅长的跑步也能勉强及格,就连高考都误打误撞到了喜欢的专业。”
“现在把这样的运气也传送给你,要相信清者自清,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毕竟我喜欢的可是那个和人打赌跑四十公里、骄傲地说大家都嫉妒你、在黑板银河下面悄悄写‘你是我的星星对我表白的那个少年晏塘啊。”
少年怔愣了一下,随即伸长了胳膊,猛地抱住了她。
第七颗星
年少时的粘人精又回来了。
尽管时间地点好像都不太浪漫,但麻辣烫小摊上那个似是而非的吻确实算是戳破了两个人的心意,晏塘趁着自己闲得要命,恨不得顾盼走哪儿他跟到哪儿。
课程不紧的时候,她也给他科普一些星象知识,晏塘花了大价钱买了一架入门级的天文望远镜,随着天文日历拖着顾盼时不时往山顶上跑,2017年的年底,趁着天气状况良好,顾盼本来要和他记录一场双子座流星雨,没想到调整望远镜焦距的一个刹那,顾盼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颗不在她背诵的星谱里面的小行星。
流星雨她也不看了,她开始不断调试找到那个霎那时望远镜的状态,夜间山上寒凉,两个人哆哆嗦嗦地跺脚搓手,为了验证一个奇迹的发现。
从入学以来,顾盼看了太多太多颗星星,可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能发现一颗崭新的、属于自己的新小行星。
双子座流星雨如约而来,望远镜镜头里大片闪耀而过的银色光芒里,晏塘又重复了一次他头一遍搭讪时拙劣的对白语句。
“你努力做個好天文家,我好好跑我的步,都是为国争光的行当呢。”
——“让我们有缘一些吧!”
新年的夏天,时隔一年多,晏塘的事件到底是尘埃落定。
他耽误了一整年的黄金训练时间,甫一归队就开始近乎魔鬼的恢复训练,顾盼也忙,因为那个令人惊喜的发现,加上她大学四年足够出彩的专业成绩,英国好几所高级学府都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她和晏塘的关系也变得坎坎坷坷起来,异地恋谈成了异国恋,一周见一次面变成了一年见不到一次面,两个人的生活轨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偏差,甚至没有一点交集的地方。。
同宿舍的姐妹劝她尽快分手,找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开启第二春,连晏塘都发来了消息,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如果你出国的话,我们怎么办?”
顾盼没回复。
她回复好了硕士入学的大学邮件,收拾好了行李,临上飞机前才回了他一句。是她喜欢的英国诗人的一句,大意是“把一切交给时间”。
她的暗喻,她相信晏塘会懂。像是他们许下那个彼此功成名就的诺言一样,不刻意期待也不刻意等待,人类难以抉择的事情,就交给时间吧。
那边几乎是秒速回复,是一幅画,大概是他新画的。
山顶上是大片绚烂的星空,地面坐了两个靠在一起的小人。
银河里藏了一行字,他似乎总是喜欢用这种方式表白。
第八颗星
“说吧,买这颗星星,你又花了多少冤枉钱?”
午休时间顾盼走出研究站大门,回拨那个发消息过来的号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你是比赛奖金多的没地儿花了还是一不小心买彩票中了五百万?”
电话那边顿了顿,带着笑意的男声慢吞吞响起:“都没有,没暴富也没中彩票,买了它的命名只是因为,那是你的星星啊。”
“现在是我的了。”
顾盼被他的大爷理论气到翻白眼:“好样儿的晏塘,今天不用来找我了!也不用接我下班了!我不想看到你!”
话说完就被她按断了电话,回去之后工作起来就没有时间概念,等到顾盼把新项目的第一阶段做完,外面天色也隐约暗了下来。她活动一下僵直的颈椎,拎了钥匙出门,就看到捧着一束花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的晏塘。
她又皱起眉:“你买花做什么?”
“多浪漫呀,”晏塘自我感动地摸了摸玫瑰花瓣,“为了庆祝我们约定达成,美梦成真。”
“也庆祝时间没有放弃我们。”
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是近十年过去,晏塘和她都不能算是少年少女,可当他说某些字眼的时候,眼睛里面的光彩和十六岁那一年的样子一模一样。
比如说梦想,说未来,说他们的约定。
这些年来,晏塘陆陆续续得了大大小小能装满一整个玻璃柜的奖座奖杯,如今也逐渐从在役运动员向幕后教练的领域过渡;顾盼虽然没什么惊世骇俗的大成就,但因为细致认真在学校里也小有名气,最后保送到了国内顶级天文研究所继续研究她的星星。十年白云苍狗的光景里,好多都在变化,甚至连整个时代都在飞速变换着。
可是晏塘的顾盼和顾盼的晏塘,从来没有变过。
她永远拥有着那一年是低头唰唰写物理题时沉浸感觉的少女,他也永远是被围在中心也挺着背脊笑得自信又吊儿郎当的小白杨。哪怕领域完全不同,他们也能共享彼此的快乐和悲伤。
把命运交给时间,时间只是把他们推上了人生的更多高光时刻里,从来没把他们推向彼此背离的洪流里。
顾盼抽出一枝玫瑰,和他抱着的一束假装碰杯。
“好呀,庆祝一下。”
第九颗星
“当你仰望星空,星星离你很远,你觉得你在看星星。
“其实,星星也在看你啊。”
编辑/猫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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