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网红的世界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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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推荐：

我也是网络红人了哦（够了）！自从在杂志上公布了我有一个名叫“爱丽丝培训大班”的写手群后，我的微博粉丝那真是一个劲儿噌噌地往上涨！当然，我相信大多数的花粉来我微博只是为了见见我倾国倾城、闭月羞花的真容！

不过话说，我现在已经把“爱丽丝培训大班”改名为“饭碗群”了，还根据写稿的多少给群里的写手们起了“大饭碗”“小饭碗”的名字，你们想当我的“饭碗”吗？快来给我写稿子吧！（“饭碗群”某写手：幸好你没一时兴起把Q群改成“饭桶群”。）

——你知道网红吗？就是微博上、网络上的那些所谓出名的红人。

1.我似乎变得，没有像从前那样难看了

2012年的春天，命运之神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就是这天，我突然想尝试着PS了一下自己的照片。

记忆中，关于我的样貌，话说得最多的是我妈。她说：“你长得那么丑，又那么蠢，都不知道以后能干什么，早知道就不把你生出来了，还连累我。”

我想在2012年的春天，我的人生最好的事，大概在于即使我想起我妈的话，我也不会有多伤心难过。

就在今天，我发现去掉我脸上的那些痘痘，修一修眼角、眉梢，把鼻子、轮廓、瞳孔都整理一下之后，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帅气而清秀的少年。

那就像是我一直以来想成为的人，就像那些被所有人喜欢、羡慕的明星一样。我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闪闪发光了，即使那只是照片。

我乐坏了。

我兴奋地将我PS过的照片发到了网上，虽然我妈马上就大吼说我叔要来家里，让我扫地，但这是我扫地扫得最开心的一次。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么容易就能得到一直以来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所以一直到晚上，叔叔请我们吃完丰盛的大餐后我都很开心。

让我更开心的是，我回到家里时看到有许多的回帖，那些人都说很喜欢我，说我长得很好看，帅呆了，让我再多发点照片。

于是我对着电脑一直傻笑直到刷牙准备上床。

我咬着牙刷对着镜子摆了一个帅气的POSE，虽然镜子里的我，并没有那样好看。

但我似乎变得，没有像从前那样难看了。

2.那些关注和仰慕，是我从小到大最渴望得到、却从未得到的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发更多的照片到网上去。

有些人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因为一些网络上的欢呼，就义无反顾地去付出在他们看来不可思议的时间或精力。

因为那些人都不明白，那些关注和仰慕，是我从小到大最渴望得到、却从未得到的。

比如学校里的人，总会有自己的小圈子，各自都有几个要好的朋友，而我永远被排除在那些小圈子的外面。

或是因为我太丑，或是因为我太蠢。但我知道，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事。

没经历过这些的人，永远也不会理解，有些人似乎是天生就被排除在世界之外的。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唯一有给过我一点点救赎的是一个女生，她叫宁菀芝，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家里很有钱，还会芭蕾、钢琴。总之基本上就是所有人仰慕的女神，不论男女。

大概是两个星期前，我去上学的时候，走在我前面的宁菀芝她的书袋突然裂了，她的书哗哗地掉了下来。

我愣了一下，马上跑了过去，帮她捡了起来。

她微笑着道谢，由于书袋破了之后书并不好拿，而且我们还是同学，于是我帮她把书本带到了我们班上。

我还记得她的那个微笑。

就像是清晨照在花儿上的阳光，仅仅是一点余光都能滋润到我的生命。

她和我生而大概就是不同的两种人。

在和她走向我们教室的一路上，所有人都注视着我和她。对于渴望被关注的我而言，那种感觉就像是我经历着一段从之前的灰暗到被她重新赋予生命，再出生在这个学校里的历程一样。

我从前为了能加入那些要命的小圈子，做尽了所有的事，比如拿自己的零用钱买东西给他们吃，帮他们跑腿，一个人打扫所有的卫生等等。我做尽了一切善良而愚蠢的事，却没有任何的回报，没有人在乎我。

这世界或许真的是不公平的，我仅仅是和宁菀芝走在一起后就受到了关注，超越了之前我努力所做的一切。

但也就的是在那天下午的时候，我听到卫永浩在跟一些女生说，我是一个跟踪狂，天天都跟在宁菀芝后面。

卫永浩是我们班上为数不多的成绩比我还差的人之一。和我不同的是，他有许多和他称兄道弟的男生。我当初为了加入他们的圈子，卫永浩没少从我身上拿到好处。听到他这样污蔑我，我实在是有些生气，但我不敢上去和卫永浩对质。

事实是，我绝对不是一个变态跟踪狂，因为我连跟踪宁菀芝的勇气都没有。

后来有女生跟宁菀芝说了我的事情，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于是竖起了耳朵，想知道宁菀芝是怎么回答的。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为我解释，毕竟我也算帮了她。

只是我清楚地听到她说：“他是不是跟踪狂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谁理他啊？”

那时我听到了我的身体内，传来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我的鼻子有点酸，眼泪也有点难以忍住。

但是我忍住了，只是有些东西，在眼眶里打转。

我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只感觉自己沉入了一片狂热的红当中。

3.我和她似乎散发着肉眼难见的光芒

早在十几年前，上帝就关上了我的人生之门。而今天，他终于给我开了一扇能看到阳光的窗。

我开了微博，将我的粉丝集中在一起，而关注我的人也越来越多。我随便在微博上发一句话，或是一张图片，都会有许多人来回复。

他们的关注和褒奖，前所未有地满足了我所想要的一切。甚至让我觉得，在这之前的许多年，我像是一直没有活过一样。

就因为那张我PS后的照片，我的生活一下子全都改变了。

我把我从前所写的，我打工的各种想法、曾经对自己所说的话，发到了微博上。我还回复我的粉丝们，告诉他们，要努力、要上进，世界并没有那么可怕。

是的，我有偶尔写点文字的习惯，像是日记或散文诗。我妈曾说那毫无价值，写那些东西还不如去做两篇试卷刺激一下脑容量。

但现在它们发挥出了巨大的价值。

最可悲的人却在写最温暖人心的东西，这不失为一个好笑的笑话。我凭借从前最不想成为的自己，成为现在我最想要成为的人。我开始变得温暖，变得能给予别人力量，就像我当初最想成为的那一类人一样。

我靠着PS自己的照片而走红网络，而被那些小女生、小男生追捧的所谓网红，即是网络红人。

并且之后我开始在微博上做生意，我去市场批发回来一些文具，以比市场上便宜一些的价格，卖给那些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粉丝，因为我的粉丝足够多，所以生意很不错。

现在我偶尔想想从前那个灰暗得不想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我，都会觉得羞愧难当。我从前的人生和我从前的微博，很好地向我诠释了什么是可怜和卑微。

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偶尔我会想起那天我和宁菀芝两人一齐穿越校园的画面。虽然她表明她毫不在意我，但我似乎忘不了那时众人关注的目光，那些我和她似乎散发着的肉眼难见的光芒。

4.上帝给了我一点希望，可就在我满怀希望的时候，却拿走了它

叔叔知道我在网上的生意还不错，很是夸奖了我一顿，因为他自己也是做生意发家的。他是一个成功的男人，很富有。我刚考上高中的时候，他就在学校附近给我们家买了一套房子。

我们全家人都喜欢叔叔，除了我爸。

那天我看着他开来的那辆玛莎拉蒂，我突然萌发了一些想法，我跑到他的车上自拍，还特意拍到了玛莎拉蒂的标志。

我想，我会迎来更多的羡慕和崇拜。

然后就在我将那张照片发到网上时，突然有人说：不是吧，你那么有钱，都开豪车了，还来卖文具骗我们的钱？

还有不少人应和。

我有些尴尬，马上向他们解释了起来，但是却越说越乱。之后开始有许多人在我的微博里闹，在网上发帖子八我，说我不要脸，骗粉丝的钱;说我开玛莎拉蒂还不敢承认，还骗别人说一直在打工，装成多励志的样子，来骗他们的钱;还有人说那辆玛莎拉蒂根本不是我的，我只是一个借别人的东西炫富的穷鬼，;更有人说我的照片都是PS出来的，我现在的样子长得丑得见不得人。

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我在网上所建立起来的一个国度，居然在一瞬之间就快要崩倒、崩溃。

曾经是一群人我看起来最可爱的人，如今却觉得他们有多可爱，就有多可怕。

我根本没有炫富，我也没有说那车子是我的，我只是想像其他的那些网络上的红人一样，秀出好的生活，有豪宅、豪车，让他们羡慕一下我，更喜欢我。

可谁知道，突然之间一切就都不对劲了。

上帝给了我一点希望，可就在我满怀希望的时候，却拿走了它。

我感觉到自己又被抛回了从前的日子。我的手不断地颤抖，却根本无法很好的解释这一切，也无法解决这个状况。

“去你的！不要这样子，我不要！”我怒吼了起来，狠狠地砸我的键盘，但回答我的只有房间里的尘埃。一切都于事无补。

5.那个女生是：宁菀芝

接下来的许多天，我的微博里一直在吵，有些人支持我，有些人一直在骂我、攻击我。我做什么都无精打采的，总是记挂着微博上的事。

关于网络的威力，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清楚地认清过它。

我甚至想哭着求那些人放过我，我不想回到从前的生活。可即使是我真的这样做了也没用，更何况我还不能这样做。

直到我见到了一个女生私信安慰我，她说：你不要听他们的，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是我最好的偶像。因为你，我才有了新生。你要加油，坚持下去。

那个女生是：宁菀芝。

我觉得我有些疯了，看着她那熟悉的头像和名字，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然成了她的偶像。

6.只有他会一心一意地安慰粉丝、温暖人心，会关心粉丝的学业

宁菀芝写了一篇长微博，说明了她的身份。她本来学习就很好，文笔自然也不错。

她说她也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好，样貌、学业、才艺、礼仪，几乎都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但是她却对自己很不满意，不满意自己的一切。因为她觉得那样生活的人不是自己，她觉得她只是一个父母想要她成为的人。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刚好在微博上知道了我，或者是说认识了我在网上的ID——桔殃。

她说：桔殃是一个好人，我可以确定他是经历过打工的生活的。你们看看他在微博上写的那些，如果不是真正经历过的人，是没有办法一点一滴地写出那种生活的。对我来说，不论玛莎拉蒂是不是他的，他都依然是我的神。就像他常在微博里说的那样，他的父亲教导他要努力，要靠自己的双手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然而他做到了，他没有说那辆车就是他的，买过桔殃的文具和书的人，摸着良心说，那些东西总是要比在外面店里买得便宜一些吧。虽然说比不上网上的那些大商城打折。但从这里我没有看到可以黑他的点。反而是这一闹，让人分清了谁是喜欢他的、谁是来黑他的、谁是只爱起哄听风就是雨的，还有谁是理智清醒的。你们看看这个世界和环境吧，我不愿意说桔殃是一个网红，他是长得好看。但是你看看那些长得好看的网红们，哪个不是假炫富PS夜店各种玩，只有他会一心一意地安慰粉丝、温暖人心，会关心粉丝的学业。最后，只希望岁月静好，人心静好。

我看着那篇长微博，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掉。

我忽然间分不清上帝现在究竟是想对我做什么了。他是想毁了我，还是想再给我一些幸福，我都不知道了。

我只知道，其实宁菀芝才是我心中的神，而现在终于身份对调。或是说，忽然在这一天，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和宁菀芝对等了。

因为她的这篇长微博，闹腾的人少了不少。那些被点燃的情绪冷却下来之后，人们更能明白事情的起点，也不过是被一群有心人闹起来的疯狂罢了。

然后宁菀芝发私信给我，说：我一直觉得你有些眼熟，又很亲切，我们好像在同一个城市，能见面吗？

7.我也想像一个盖世英雄那样，脚踏七色云彩去找她

我对着屏幕里，宁菀芝发给我的私信看了一个多小时。

我真的不知道，是应该欢喜，还是应该觉得悲伤。我不知道我是拉近了和她的距离，还是更远了。她因为我写的东西而重生、而崇拜我，她想和我见面，但是我不能和她见面。

我思前想后琢磨了几天，在这几天内，我尝试着在宁菀芝面前晃荡而过，但是她从来没有注意到我。

然后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我趁着课间宁菀芝自己一个人在桌上的时候，偷偷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也想像一个盖世英雄那样，脚踏七色云彩去找她。现在我的这种小心翼翼地想要和她说话却怕被人嘲笑的行为，简直让我唾弃，但我也只能这样，我没有更好的方法。

宁菀芝正埋头在桌上写字，因为她在微博上说，她现在一回家就对着我的微博刷。

如今我看着她这样近在咫尺，却更加心塞，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走近她的时候，宁菀芝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冷冽。

我有些尴尬地对她说：“其实我不是一个跟踪狂……”

她皱起了眉。

我心里一惊，马上改了话题：“我觉得你有些眼熟，你说我们是不是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说完之后，宁菀芝放下了她的笔：“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是……你虽然学习不好，但也可以努力的。干吗要和卫永浩那样的人混在一起呢？他起码有钱，以后也不用担心。你呢？你家里只是一般吧？不论怎么样，在做别的事情之前，先把自己和自己的未来照顾好，我觉得这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

她说得我无言以对。

然后她又跟了一句：“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写作业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默默走开了。

我想我的笑脸一定很难看。

同学们都知道我家里挺穷的，因为有一次我爸妈在我们学校里吵架，我爸骂我妈说我们家那么穷，他在当搬运工，我妈还为了来学校见面买那么贵的衣服。

当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我爸突然跟我说，他发现我最近的成绩下降得厉害，又整天关在房间里，问我是不是无心学习，老是在玩电脑。

听到那话以后我朝他破口大骂：“关你屁事！你以前读书的时候成绩不是很好吗？怎么现在却是一个穷逼搬运工呢？”

8.比起那个被人喜欢的王子一样的人，我不过是躲在他身后的怪物

如果要较真起来，可以说家里这个让我痛苦的环境，一大部分都是拜我爸所赐。

就是因为他，我们家才会吵吵闹闹，才会那么穷。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总听到我妈说，我叔叔想叫我爸爸去他公司里帮忙，给他开几十万的年薪，还什么都不用干，但是我爸不愿意。因此我妈说我爸是一个傻瓜，然后我爸就说我妈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

于是这个家里就终日吵闹，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我爸从前总是教育我，人要学好，要靠自己的努力赚钱，赚黑心钱、做亏心事是会有报应的。他连我叔叔平时买给我的那些名牌衣物，都不让我穿出门，平日里只要求我穿校服。

他总是这样说，然后一个人辛辛苦苦地去当搬运工来支撑这个家。

没有一个人了解他，我也不了解。

我妈说，我爸赚不到钱，可自尊心却特别强。她还说，传出她跟我叔叔有什么暧昧关系的谣言，也是我爸在外面说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动得那样子说我爸。

我看着他的眼神从愤怒到黯淡再到沉寂，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然后他离开了。

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想了很久，可有时候说出去的话真的像沷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了。过去的，从来就回不了头。

现实总是现实得那么理所当然，而且残酷。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只是稍微PS了一下自己的照片，还没有到爸妈都不认得的程度，可现在看来，我显然错了，至少宁菀芝一点都认不出我。

就在我躺在床上的那一瞬间，我有想过放弃网红的生活算了。毕竟那些得到的欢呼都不是我的。

比起那个被人喜欢的王子一样的人，我不过是躲在他身后的怪物。看着那些近在咫尺的、自己渴望的东西，却永远不能得到。

我想了解这种痛苦的人，并不多。

这天晚上我翻遍了所有网红的微博，因为我觉得我必须要做出一个决定。

9.纵使这个努力的过程是错的，我也不在意

叔叔总是说人不论做什么事，都不要半途而废，只要做到尽头，都是会有回报的。

我叔叔并不是一个多讨人喜欢的家伙。他很矮，而且长得很凶，但是见到他的人都喜欢他，

因为他成功了。

玛莎拉蒂的事件过后，我的人气上升了不少。这或许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亦或是苦尽甘来。在我所了解的网红的这个混乱的圈子里来说，一个长得好看，而且像我这样正面的形象并不多。

我的粉丝越来越多，我的那些鼓励人的、暖心的文字和语言，也越说越多。在我的微博里团聚起了一大堆需要的爱和需要被认同的小孩子。

我想，他们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有一些人也想红起来，于是发给我他的照片，要我帮他宣传。我说行啊，付钱就行，付钱我就帮你转微博、炒人气，只要你给的钱够。

和从前最大的区别是，我的文具卖得越来越少。我回头看的时候，真是难以想象刚红起来的我，究竟有多傻。文具和书本那些东西明码标价，根本赚不到什么钱，稍微赚一点还容易被人说。我那天晚上翻遍了所有网红的微博，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只卖代购或衣服什么的了。

因为只有那些东西才可以宰人，而且是宰人很多很多钱，又不会容易被发现。

所以我在微博上，一点一点地向他们靠拢。我开始用上叔叔买给我的一些奢侈品自拍，然后再“转手”卖给那些喜欢的粉丝，或者帮那些粉丝“代购”一些什么东西。这样赚的钱比我以前多多了，特别是当我把那些伪造得很好的假冒伪劣商品，当成真货卖给那些没有什么鉴别能力的粉丝时，赚的钱就更多了。

于是我可以给自己买更多的东西，包括治疗脸上的最好的护肤品、很多很多的衣服之类的东西，那样可以让我尽量的好看起来。

后来我爸问我：“你那么多衣服，哪里来的？”

自从那次我还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话，他愿意这样问我，我觉得像是我们之间的怨恨都被化解了一样。

可是我却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我回答他说：“不用你管。”

他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我又补了一句：“不是我叔叔买的。”

看着他落寞转身走开的背影，我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但是我的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你没有做错什么，有错的是他。如果他给你一个好的家庭环境，你又何必去骗人赚钱。

我知道我心里的那个声音所说的是不正确的。

但有时候就是无法制止，因为我不甘心。就像在那天晚上，我不放弃成为网红，还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一样，也是因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被宁菀芝无视 ，我要她看到我、注意我，我会不断努力，纵使这个努力的过程是错的，我也不在意。

10.我无比希望她知道桔殃就是我，却又无比害怕她知道桔殃就是我

我的生活确实比以前更容易了。

我不用去打工赚钱，也不用太过在乎同学们的脸色，太过在乎是不是能和他们做朋友。因为在另一个地方，在另一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我就是一个明星，是一个他们可望不可即的人物。

只是那个身份本身，也会给我带来伤害罢了。

有段时间里，我的情绪一直不好，暴躁、狂热、敏感。我觉得自己走在路上，都像是一只在嗅着血腥味的狮子。

但很显然，别人不是这样觉得的，特别是卫永浩。

我也没有想到卫永浩会来找我，而且居然还是因为那天下午我跟宁菀芝说了话的事找我。

他一来就站在我面前，大声地问我说：“你那天是不是跟宁菀芝说话了？”

我很惊讶于卫永浩的大嗓门，因为他的音量几乎全班人都听见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宁菀芝，她有些吃惊地望着我们这边，正紧皱着眉。想来她也是吃惊不小的。

“关你什么事？”我反问卫永浩。

我和从前的自己不同了，我不再是那个任他们欺负的人了。

卫永浩的眉头一皱，明显没想到一直懦弱的我，会这么硬气的应他。

但他不以为意，他猛地踹了一下我的桌子，大声说：“我就是知道你跟她说话了，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要追宁菀芝吧？哼，最近还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穿什么名牌，拿什么苹果手机，你爸是一个搬运工的事，谁不知道。你那手机和衣服都山寨的吧？我警告你，要是你以后再敢跟她说话，再敢骚扰我们班长，老子打断你的腿。”

卫永浩身边的人也在旁边帮腔说：“没错，他的手机一定是山寨的。他的手机到现在一直都是自己拿在手上，也没给谁看过，肯定是假的，怕被人知道。”

我盯着卫永浩：“你确定我的手机是山寨的？”

“那当然，我用iPhone这么久了，还会看不出来？你敢拿给我看吗？”

我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给了卫永浩，他玩了玩，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看着他：“你现在能看出它是不是山寨了的吗？看不出来的话我，我还有发票。我们也可以去Genius Bar检验看。”

卫永浩显然还想嘴硬，厚着脸皮说：“反正你们家肯定没钱给你买这个，你肯定是偷来的钱，哈哈哈！”

我回头看了宁菀芝一眼，她已经走了过来了，她站在我和卫永浩中间，一脸怒气地说道：“你们俩都消停一下吧，再这样我告诉老师了。”

我看着宁菀芝那有些高高在上的、不满的样子，一时间怒火也是填满了我的胸口。我不满她将我和卫永浩归为一类的人。

我推开了宁菀芝，瞪着卫永浩问：“我是跟她说了话，可是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对她说话？难道你看上她了？你一定不敢承认吧？”

卫永浩脸一红，大声说道：“谁说我不敢承认，我就是看上她了！所以你这傻子没资格跟她说话！”

他说完之后脸色有些尴尬。

宁菀芝又急又怒，对他大骂道：“卫永浩你以后再也不许跟我说话！”

说完她气冲冲地走掉了。

我看着卫永浩说：“我买东西的钱是我自己赚的，而你的钱是你打滚耍赖从你爸手里要的。说真的，我挺看不起你的，跟三岁小孩似的！”

卫永浩推了我一下，说道：“你说什么呢？你这穷鬼看不起我？我就不信你有本身自己赚钱！”

我深呼吸了一下，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说：“老板你好，是我，我之前在你那里打工，后来跟你批发文具卖，我同学说要我证明我去打工了，你能帮我做个证不？”

说完我就开了扬声器，电话里传出对方的声音：“哈，这有什么好做证的。你之前是在我们这里干啊，后来就自己出去做了，还做得挺好的。小伙子不比别人差，过段时间也能自己当老板了。”

我偷看了宁菀芝一眼，刚要迈出教室的她听到批发文具时愣了愣，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把手机收了起来，对卫永浩说：“这次就算了，你要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其实我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希望。我不知道宁菀芝会不会想到她崇拜的偶像，桔殃就是我。

我真的十分痛苦，我无比希望她知道桔殃就是我，却又无比害怕她知道桔殃就是我。

我和她这样，大概才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卫永浩似乎有些下不了台，我背起书包准备走，我对他说：“其实我觉得挺奇怪的，为什么你一直在欺负别人？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有些人像是天生喜欢被你欺负一样？我是不会再被你欺负了，我再也不是那个腆着脸想要加入你们的那个我了。你不能赚钱并不代表我不能。人是会改变的，我改变了，而你没变。”

11.它有一种我曾经没有发现的、安静的、闪光的善良在里面。

看着我的房间，也能知道我改变了。

我变得有品位了，就连我脸上的痘痘在我细致的打理下，也消失了，我变得比以前好看了。

而我也没有从前那么阴暗自卑了，我变得更有勇气了。

亦或说，我把阴暗藏在了更深的、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偶尔我也会骗自己，让我觉得那阴暗并不存在。

只有宁菀芝，她是时刻提醒我的阴暗和痛苦的那盏灯。

从前有段时间我还期望成为卫永浩那样的人，但现在，我已经觉得他不值一提。这能让我有一点点骄傲。但我痛苦的是，无论我变得多好，宁菀芝依然离我无比的遥远，即使我们的心曾十分贴近。

但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因为我打败了卫永浩。

我发微博说：所有你去争斗的，你都会胜利，但首先是你得去争斗。

可这天，值得纪念的还不止这一件事。晚上我睡觉的时候，我爸突然来问我，那些钱是不是真的是我赚的。我说是，还告诉了他我在网上卖东西，那些钱的来路是正当的。他知道之后很是欣慰，说我长大了，会自己赚钱了。

我想起了宁菀芝的话：他起码有钱，以后不用担心，你呢？你家里只是一般吧？

我当时觉得有点难受，但现在发现，宁菀芝说的其实很在理。我会赚钱了，似乎是长大了，让人心安一些了。因为未来是一个需要保障的东西。

可大概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自己的心在越来越不安。

我再也没有办法，写出那些激励人心、也激励自己的话了。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我长大了，还是因为我变了;或者是我不再像从前那样，单纯地相信那些美好了。

后来我妈跟我说，我爸走了。

他留了一封信，他说他想离开这个家很久了，现在终于见到我长大了，有本事了，他也就走得安心了。他说他以前是一名教师，他想要去支教，那他一直想去的。他还说这些年的生活让他太累了，他可能会回来，也可能不回来。

最后一句话他是跟我妈说的，他说关于我妈妈，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是爱她还是恨她，但总之到了这个时刻，他还是感谢她的。

我一直以为我爸只是一个搬运工，没想到他还曾经是一位老师。

我妈妈看着他的信，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眼眶有点红。这大概是这么多年以来，对于我爸爸的决定，她第一次没有数落他。

对于我爸的离开，我们很是平静。

我没有哭，妈妈也没有，连邻居也少有问起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就觉得痛苦难当的心里，像是又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随时都准备爆炸。

除了痛苦得几乎要爆炸的感觉，还有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忧郁感，好想找谁说说，可是无人可说。

微博上关注我的人很多，我可以和他们说很多很多的话，他们会热烈地回应我，但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对他们无话可说。

此时此刻，我想说话的人，只有一个。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找出同学录，打了宁菀芝的手机。

我跟她说：“今天的事，真是对不起了。”

她回答我：“没事，不过我今天心情不怎么好，不太想说话。对不起，拜拜。”

那头留给我的是电话断线的声音，像是恶魔的嘲笑，又像是末日的挽歌。

我又登上了微博，不过不是桔殃的，而是那个曾经被嫌弃的、被弃置的微博。

不知怎么的，我现在不再像从前那样，嘲笑它、鄙夷它，反而我觉得它有一种我曾经没有发现的、安静的、闪光的善良在里面。

只是现在的我离那道光，有些远。

看了一会儿，我换了桔殃的微博。突然看到首页的第一条微博是宁菀芝发的，她说她很难过。

我犹豫了一会，发了私信给她，问她怎么了。

我很难说清楚我现在给她发私信时的这种感情，那是一种和她贴合又被强行从内心剥离的感觉。

宁菀芝回答我说今天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她说她怀疑班上的一个不起眼的男生知道了她喜欢我的事，居然说他也卖文具什么的，不过她觉得也有可能是她太敏感了。

我看着她对我的描述，我忍不住想笑，但心里又苦涩难当。

然后宁菀芝说我最近也变了。

“变了什么？”我问她。

“变得和别的人一样，整天秀衣服、秀奢侈品，变得肤浅了，而且所写的那些激励人的话都没有灵魂了。”

我有点不甘心承认，我对她说：“你可能是错觉吧。”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说，“我绝对是最了解你的人，你确实是变了。”

她的这句话，说得我心里猛地一酸。她可能是最了解我的人，但也是离我最遥远的那个人。

我知道我变得比以前坚定了，但对于她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彷徨，彷徨到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她说：“你说的是，我确实是变了，为了一个我喜欢的女生。”

“她喜欢你这样？而不是之前的样子？”宁菀芝这样问的时候，我能想象得到她皱起的眉头。

“这是喜欢她的样子，所以这是我的必经之路。”

“能让你为她改变的那个女生真是幸福。”宁菀芝这样说着，我能感觉到她的嫉妒和羡慕。

我没有任何的犹豫，飞快地打出：“那个女生就是你。”

12.宁菀芝没有给过我答案，而没有答案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如果真的是我就好了。不说了，我要去睡觉了。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在我的生命中留下过一些痕迹。”宁菀芝这样回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