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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知雪重

时间:2024-05-04

舒安

作者有话说:很喜欢文中的唐白。唐白,感觉是一个很隐忍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做着善良的事儿,虽然开的是棺材铺,做的却是救死扶伤的事儿。结尾是温暖美好的,希望读者可以喜欢。

【一】

那是个风雪夜,风声呼啸,大雪纷飞,真是冷极了。

唐白早早就关了棺材铺的门,自己一个人在房里燃了炭火,温了壶清酒。唐白喜欢喝酒,而且喜欢一个人喝酒。

门外有人敲门,一下一下,敲得很慢却很有节奏。唐白皱了皱眉头,没有理睬。但是敲门声一直没有停,唐白道:“今天我不做生意了,阁下请回吧。”

门外的人似乎是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就在唐白以为门外的人已经走了的时候,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唐白想,这样的雪夜,居然有这样执着的人,在这样的棺材铺外叩门,真是有趣。

他喝了口酒,起身去开门。门开的时候,雪花呼呼地飘进来。门外站着一个女子,她穿白色的衣服,披着白色的狐裘,头上戴着白色的帷帽,就连她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就像漫天的雪花一样。

唐白愣了愣,那个女子也愣愣抬头看他。

过了会,唐白才开口问:“姑娘有什么事?”他问出口,才想起应该让那位姑娘进来坐,刚想再次开口,女子已经自己进了门。唐白请她坐下,给她倒了杯热酒。

女子坐在那儿,低着眉眼,许久才轻轻开口:“我叫江央,他们都叫我阿央,我想定做一副棺木。”她抬头看着唐白,“一副最好的棺木。”

唐白问:“江姑娘是为何人定做棺木?”

江央道:“为自己。”

唐白眼神奇怪,问:“姑娘要为自己定做棺木?”

江央点头,唐白道:“可是姑娘你还这样年轻。”他顿了一下,道,“姑娘是生了重病,所以要为自己定做一副棺木?”

江央缓缓道:“很多时候,让人送命的并不是病魔。”她看着桌子上温着的清酒,道,“就像有些人是醉死的。”

唐白握杯的手一僵,他咳了一声道:“姑娘什么时候来取?”

江央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你若是做好了,我还没有来,那请帮我留着吧。”

唐白沉吟了下道:“我明白。”

江央点了点头,起身出了门。外面的积雪很厚,江央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着,走得艰辛,原本瘦弱的身子,在积雪的长街上,看起来越发瘦弱。

唐白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唐白将那壶酒喝完的时候,他竟然还在想,江央为什么为自己定做一副棺木?她又什么时候需要这副棺木?

那个时候的唐白还不知道,这个女子会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甚至想,当时的他还没有告诉江央,他的名字叫唐白。

唐白以为他会很快再次见到江央,最起码,她得来看看那副棺木做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他再次见到江央的时候,竟然是一年以后。

【二】

唐白几乎已经忘了那个雪夜为自己定做一副棺木的年轻姑娘,只有看到放在房里的那副棺木时,他才会恍惚记起那个姑娘,那个异常瘦弱与苍白的姑娘。

江央再次出现在棺材铺的时候,一身白色的衣裙被鲜血染了大半,那个样子就像要死了一样。

唐白看着她,皱着眉头道:“阿央?你是阿央?”

江央倚着门,慢慢抬头看着唐白,许久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道:“老板,我的棺木还留着吗?”

唐白没有说话,江央便上前几步握住了唐白的衣袖。唐白吓了一跳,慌忙扶住她,江央喘息道:“看来,还要麻烦老板在我死后将我放进棺木中。”她看了一眼唐白,“带我去看看我死后的栖身之所吧。”

唐白依然没有说话,江央挣扎着往前走,没走两步就昏死过去了。

江央本来是要死了的,可是她没有,唐白救了她。

唐白不但会做棺材,还会治病。这本来是很极端的两件事情,但是唐白真的是这样的,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因为很少有人会在自己要死的时候才来取自己的棺木,而且就这样直接要求老板将自己放进棺木中,他们都是早早取回家。所以,唐白没有救人的机会,他也不会主动去找人救。

江央无疑是个例外。唐白想,她会不会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所以,生死之事都只能自己来处理?

江央醒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当时外面正在飘雪,她看着床前燃着的红通通的炭火,没有动作。

唐白就坐在那炭火边上,手里握着酒杯。他看了她一眼,笑道:“你醒了,想不想吃些什么?”

江央这才看向他,她的眼睛不是特别漂亮,但是她的眉是真的漂亮。这样看起来,她的眼睛也是很漂亮的。

她问:“是你救了我?”

唐白道:“是我。”

江央又道:“为什么救我?”

唐白道:“不为什么,我想救你。”

江央一直盯着他看,许久才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年前来这里为自己定做一副棺木吗?”她问得毫无感情,冷冰冰的感觉。

唐白喝了口酒道:“我不知道。”

江央问:“你想知道吗?”

“我一直想知道。去年的雪夜到今年的雪夜,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江央道:“因为我知道我会死。”

唐白哦了一声,道:“那你一定是去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江央顿了一下道:“我去杀一个人,”她转眼看着外面飘雪的天空,有些戚戚然,“一个江湖上很厉害的人。”

唐白愣了愣,垂着眼道:“哦?杀了吗?”

床上的女子笑了笑道:“没有。”她盯着唐白的眼睛,道,“你知不知道,你救了我,会惹上多么大的麻烦?”

唐白摇摇头:“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他竟然笑了一下,“你杀一个很厉害的人,他没有死,就一定会来杀你,这的确是个很大的麻烦。”

江央道:“你后悔救我了?”

唐白依旧摇头:“我从来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看过你的伤口,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要杀的人,应该是临南顾家的人。”他拨了拨炉中的炭火,缓缓开口,“江湖上,只有临南顾家的人才有那样好的剑法。”

江央看着他,淡淡道:“没想到,你一个棺材铺的老板,也知道江湖这么多事。”

唐白看了她一眼,道:“我只是看你的伤口得出的推断。阿央,你到底是谁?”

江央偏头,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唐白面带微笑,淡淡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临南顾家那个即将过门的新娘子。顾家说因为新娘生病,婚期延后。”他垂着眼睛,“你为什么来了这里?你同顾川发生了什么?顾家的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江央闻言定睛看着面前不动声色的年轻棺木师,坐直了身子,缓缓问道:“唐白,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你了解顾家的剑法,你认识顾家的人?”

唐白看了她一眼,眼神是江央从未见过的哀戚,但是他笑了笑,道:“我曾经亲眼见过临南顾家的人杀人,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起身带着酒气往外走。

江央急忙问:“杀谁?”

看起来几乎醉了的唐白,在门口顿了顿。许久江央才听见他的声音,他说:“苏蓉。”

江央皱眉,苏蓉,那是谁?是个女孩?是唐白喜欢的姑娘吗?顾川为什么杀她?

【三】

唐白的棺材铺生意不是很好,所以,他总有大把的时间花费在和江央聊天上。江央不是个很爱说话的人,却是个很喜欢听人说话的人。

对唐白而言,这就已经足够。有人肯听他讲话,总比自己说给自己听好一些。

唐白谈起自己过世的爹娘,他说:“阿央,我娘是个美人,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漂亮,只可惜早早就死了。”他说这话时,脸色平静。在他眼里,生老病死,本来就是常事。

江央看了他一眼,道:“一个漂亮的女人怎么会嫁给一个棺材铺的老板?”在大多数人眼里,一个美丽的女人要嫁的,不是世间的英雄,也是名门的公子,却断断不会嫁给一个做死人棺木的人。不得不承认,这是件很晦气的事情。

江央看了看唐白,她想,一个像唐白这样年轻俊俏的年轻人,原本也不该待在这间棺材铺里的。

唐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谁跟你说,我爹是棺材铺的老板?”他狡黠地笑了笑,“我爹他是个大夫,这里以前原本是个医馆。”

江央愈加奇怪:“你爹娘死后,你将救人的医馆改成了做死人棺木的地方?”她笑了笑,“唐白,你真是奇怪。”

唐白道:“所以,我的生意很差啊。”他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江央问:“为什么?”

唐白握着酒杯,许久才慢慢道:“阿央,医馆是要救人的,我既然救不了人,总要为那些我救不了的人做些什么,你说是不是?”

江央看着有些不开心的唐白,慢慢倒了杯酒,道:“你为什么救不了人?你没有学到你父亲的医术?”说完,将酒递给对面的唐白。她不喝酒,最起码现在不想喝。

唐白垂眸,笑道:“我若是有我爹那样的医术,也许苏蓉就不会死了。”

“苏蓉?”江央疑惑道,“那个你说被临南顾家杀害的人?她是你什么人?”

唐白脸上浮现悲伤之色,他慢慢道:“我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最喜欢城外的一树海棠花,她喜欢穿红色的裙子,映着满树海棠,漂亮极了。”他低眉,笑道,“阿央,那个时候,我想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更漂亮的姑娘了。”

江央哦了一声:“那她怎么会得罪顾家的人?”

唐白沉默,没有说话。

房外风声呼啸,屋内炭火滋滋,江央裹着厚厚的狐裘,看着面前独自喝酒的唐白,突然想笑。她想,以后漫漫余生,身边有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在寒冷的冬天里,围在炭火前,喝酒、聊天,那该有多好。

【四】

唐白早早就出了门,手里提着酒,一个人在天色微微亮的时候,出了青平城。

江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跟着唐白出了城。唐白去祭奠一个人,坟头没有杂草,木牌上写着简简单单两个字,苏蓉。

江央远远站着,暗想,原来他是来看他青梅竹马的姑娘。

她顿觉无趣,一个人又顺着来路,慢慢往回走。走了不过几步,刚刚空旷的四周突然冒出数十名穿青色衣衫的剑客,将江央困在一方小小天地里!

江央冷笑道:“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

青衣剑客后,一个白袍的公子哥缓缓走了过来,站在阿央面前,眉目温和,笑道:“阿央。”

江央冷眼看着他,道:“让开!顾川。”

被称作顾川的男子淡淡笑道:“阿央,出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回家吗?”说着伸手就要拉江央的手。江央退了一步,道:“家?我哪里还有家?”

顾川道:“江湖人人都知道你要嫁入临南顾家的,那么,临南就是你的家。”

江央恨声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你想利用我,来得到江门势力,顾川,你休想!”

顾川低眉,没有什么不快,道:“阿央,你怎么不明白,这已经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了。大势所趋,你不得不承认,江门其实已经是我囊中之物。”

江央冷笑:“我一天不嫁给你,江门就绝不会成为你们顾家的一份子!”

顾川微微笑了一下:“阿央,我想你应该明白,你嫁给了我,江门是我的;你若不嫁给我,江门也同样是我的。”他伸手想要轻轻抚过江央的眉目,江央猛然后退一步,狠狠看着他。

顾川笑,收回自己的手:“你若是无声无息地死了,江门只知道我是你未来的夫君,你说江门是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江央忽然说不出话,手中的剑就要出鞘。就在双方杀气横生的时候,一身青衣的唐白慢慢走了出来,他脸色平静,衣袖上还带着酒渍。他站在那里,他的背后远远能看见一棵光秃秃的大树。

唐白道:“你若是来看苏蓉,也不用这么大的排场吧?你说是不是,顾川?”

顾川似乎是愣了愣,淡淡道:“唐白?好久不见。”

唐白看了眼江央,慢慢穿过一众青衣剑客,走到江央面前,缓缓握住江央握剑的手,慢声道:“女孩子打打杀杀的,不好。”

江央好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看他。

顾川却好像听到一句笑话,他说:“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秦安江门的大小姐,从小过的都是打打杀杀的日子,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

唐白笑了笑:“习惯是可以改的。”他看着顾川道,“我和苏蓉曾经救过你的命,现在一命换一命,今天你放过阿央。”

顾川看着他,没有说话。唐白轻轻叹了口气,道:“苏蓉的坟茔就在那棵海棠花树下。”然后,他拉着江央的手一步步走过顾川身边,顾川也奇迹般地没有阻拦他们。

走出很远,江央低眼看着唐白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笑了一声:“唐白,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女孩子打打杀杀不好,你是第一个这样讲的人。”

唐白没有回头,脚步依旧稳健,他说:“如果我早点遇见你,我一定不会让你做个握剑杀人的姑娘。”

江央闻言,低眉顺眼地跟在唐白身后:“顾川不会放过我的。”

唐白叹道:“我知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今晚掌灯时候,他就会出现在棺材铺里。”

【五】

天黑掌灯时分,外面开始飘雪。

唐白温了酒,坐在火炉边,陪江央说话。

江央握着酒杯忽然问:“你说你跟苏蓉救过顾川的命,是怎么回事?”

唐白淡淡道:“说起来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顾川被人重伤,在城外的海棠树下,是我和苏蓉将他带了回来,是我们救了他。”他看着酒杯里的酒,笑了笑,“苏蓉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一个年轻的女子,一个俊朗的少年,阿央,苏蓉喜欢上顾川,这是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江央道:“那为什么,苏蓉会被顾家杀害了?”

其实,她并没有期待唐白会回答这个问题,这势必是个很让他伤心的问题,可是唐白看着她,用一种很哀戚的眼神。这种眼神在上一次提到苏蓉的时候,江央也看到过。

唐白道:“因为你。”

江央疑惑道:“我?怎么会是我?我之前并不认识苏蓉。”

唐白慢慢靠近江央,江央甚至闻到他口中传出来的酒气:“因为在这个世间,能成为顾家少夫人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江央。苏蓉是谁?苏蓉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怎么能成为顾家的人?你说呢?”

他竟然在问江央,江央看着他,没有说话。

唐白对着她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城外的那座坟只是座衣冠冢?”他靠在椅背上,“我要拿回苏蓉的骨灰。阿央,你知不知道,这样苏蓉才能安息。”

江央偏了偏头,疑惑的样子。唐白看了她一眼,起身打开门。风雪呼啸,顾川就站在风雪里,唐白道:“进来吧。”

顾川抖了抖衣裳上的雪花,缓步走了进来。江央这才看见顾川的大氅下抱着一个瓷坛,他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我来带阿央回家。”

唐白一直看着他手中的瓷坛,静静地站在门口。顾川将瓷坛递给唐白,道:“这是苏蓉的骨灰,还给你。”

唐白接了过来,紧紧抱在怀中。江央脸色苍白,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浑身没有力气了,她也突然明白了,唐白在刚刚的那杯酒里下了药,仅仅只是为了换回苏蓉的骨灰!

她说不出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唐白,唐白却不敢看她。

顾川走到江央身边,伸手将她抱了起来,笑道:“阿央,我们回家了。”

江央没有做任何反抗,只是在门口,她紧紧抓住门框。那一刻,她所剩的全部力气都花在了那只手上,死也不肯放手!

顾川皱眉:“阿央,放手。”

江央固执地不肯放手,她盯着唐白,问:“唐白,你说,如果你早点遇见我,就不会让我做个打打杀杀的姑娘,这是不是真的,还是在骗我?”

唐白看着怀中的骨灰坛,慢慢抬头,笑了笑:“阿央,当然是真的,今晚之前,我没有骗过你。”

江央抿抿唇:“是你告诉顾川,我在这里的?”

唐白点头:“是我。我看见你的伤,就知道你是顾家要找的人。”

江央轻轻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慢松开手,没有说话。

顾川抱着她一步步走进风雪中,她搂着他的脖子,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说:“顾川,我恨你,我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你。在你带人追杀我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恨过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反而没有平时的冷漠,而是一种淡然,带着一点绝望。

顾川低头:“阿央,我要你清楚,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唐白跟苏蓉他们是一样的人。”他低头吻了吻江央的头顶,“认命吧,不要试图闯进另一个世界里,否则,不是他死就是你亡。”

江央闭着眼睛,她想,是不是因为苏蓉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她死了。那么,在她和唐白中间,谁才是要死的那个人?

唐白抱着骨灰在门口站了很久,后来撑着伞一个人去了他为苏蓉建的坟茔,徒手挖土,将苏蓉的骨灰放了进去。之后,他忽然觉得遍体生寒。他紧紧裹着自己的大氅,慢慢走回家。

临走时,伴着风雪声,他说:“苏蓉,安息吧。”

【六】

江央跟顾川坐在马车里,车里燃了火炉,江央依旧觉得冷,她将顾川的大氅披在身上,良久才轻声问:“你不是要杀我吗?现在是最好的时候,在我体力没有恢复之前。顾川,你为什么不动手?”

顾川伸手将她拥在怀里,柔声道:“阿央,我这样喜欢你,怎么舍得杀你,舍得你死?”他说这话时,面色温柔,仿若面前的女子真的是他喜欢至极的姑娘。

“真是天大的笑话。”江央冷笑,“顾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你想要的从始至终不过一个江门,如果不是我发现你和江门中的人勾结,我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你是怎样一个人;大概,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妻子。“她看着外面夜色下茫茫的大雪,“那样,我一定会生不如死。”

顾川道:“你就这么恨我?”

江央道:“你有多么想要得到江门,我就有多么恨你。”

顾川突然说不出话。他是真的喜欢江央,虽然这份喜欢里掺杂了权势,掺杂了利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姑娘,特别是她握剑时的样子,有一种很凛然的气势。

可是没有办法,江门是秦安最大的武林势力,要想将秦安势力全部纳入顾家门下,娶江门的小姐是最简单、最直接、最不费力的办法。

可是江央是什么女子?她是江门现在的当家人,怎么会允许自己成为顾川利益的牺牲品!怎么会允许自己未来的夫君利用她!

江央忽然道:“顾川,我曾经以为我爱你,所以在得知你娶我是利用我的时候,即便知道我武功不如你,也想要你的命。”

顾川哦了一声:“你说曾经?难道你现在不爱我了?”

江央垂着眼睛,淡淡道:“不爱了,但我依旧要你的命!你现在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你的。”

顾川微微皱眉,静静看着怀中的女子,沉默不语。

唐白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因为江央的离开而变得有什么不同,他依旧每天开门做生意,晚上坐在房间里喝一壶酒。

偶尔他也会看着黑黑的夜色,想起那个叫江央的姑娘,他知道,此后漫漫余生,他再也不会遇到这样一个姑娘了。

他听外来的人说,临南顾家要娶过门的那位江家小姐,病已经痊愈了,婚期就定在来年春初。彼时,唐白站在酒楼下,生生停了脚步,像是灌了铅般沉重,再也无法迈动一步。

他想起他初次见到江央的时候,她打算亲手去杀一个人;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却已经伤痕累累。再然后,他就亲手将江央推到一个她曾经要杀的人怀里。

江央离开时说的话和那样漠然绝望的神情,唐白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来,然后他的心就会像被针刺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痛经久难消。

唐白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低着头,对自己说:“唐白,你病了。”

唐白病了,只可惜,他救得了浑身是伤的江央,却无法医治一颗看不见伤口的心。

他救不了他自己,能救他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只可惜,那个人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

【七】

那日阳光很好,唐白简陋的棺材铺门口迎来了临南顾家的主人,马车后是浩浩荡荡的青衣剑客。

唐白倚在门口,微微眯着眼睛,道:“哦?是顾公子。”一种很随意的语气,一种很淡然的态度。

顾川也不计较,伸手接过身后侍从递来的帖子。唐白看得分明,那分明是烫金的喜帖,顾川和谁,已经昭然若揭。

顾川将喜帖递给唐白道:“婚期已定,唐白,这是给你的帖子。”

唐白伸手接过,随意扫了眼帖子上的名字,缓缓道:“我与两位不过泛泛之交,好像并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顾川道:“你可以来带走她。”他并没有用一种玩笑的态度,而是很认真地跟唐白说话。

唐白缓缓笑道:“开什么玩笑,若是无事,阁下请回吧。”

顾川问:“你不要她?”

唐白低眸笑道:“她从来没有属于过我。”

顾川看着他,眼神意味不明,回身对着马车道:“阿央,你听见了。”

唐白微愣,抬头看着一直被他忽略的马车。马车上的女子缓缓掀开车帘,露出白净淡薄的侧脸,嗓音冷冷的:“我听见了。”然后再也不曾开口说话。

唐白皱眉:“阿央,你怎么了?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虚弱?”

江央没有说话,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顾川上了马车,吩咐人驾车离开。

春初,江央同顾川的婚事如期举行,江央是被两个丫头搀扶着出来的。

在场众人都知道,这是那个大病初愈的新娘子。听顾家的人说,前些日子她同顾川遇了伏击,被人挑了手筋,双手此生只怕再也握不得剑了。

可惜了那样一身好武艺,可惜了一双练剑的好手。

江央珠帘下的容颜是苍白没有血色的,她终于可以不用做个打打杀杀的姑娘了,只是曾经跟她说过这句话的人,却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热热闹闹的人群后,唐白依旧一身青衣,负着手静静地站着。江央的手筋怎么会被挑断了?是在顾川来送喜帖之前还是之后?

顾江两家的主人遭遇了伏击,江湖上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唯一的可能就是,江央的手筋并不是别人挑断的,可能是顾家的人,有可能,就是顾川!

唐白衣袖下的手缓缓握紧。顾川究竟做了什么?他对江央究竟做了什么?

江央被人搀扶着进了喜房,唐白一直跟在后面,但在后院的院门下,被顾川拦了下来。

顾川道:“我知道你会来。”

唐白挑眉:“阿央的手筋是你挑断的,是不是?”他的声音冷冷的,仿若寒冬的飞雪。

顾川笑了一声:“这种事也是你能妄加揣测的?”

唐白厉声道:“是不是?!”

顾川看着他,没有说话。两人之间杀气腾腾,像极了那天在青平城外顾川同江央对峙的场面。

那一次是唐白施施然的出现化解了危机,这一次呢?这一次还会有第二个唐白出现吗?

【八】

这个世界上,当然没有第二个唐白,出现化解危机的人是江央,她脱下了喜袍,换上惯常穿的素色衫子,静静站在院门口的那株初冒新芽的藤萝下。

她淡淡开口:“是我自己技不如人,跟旁人没有关系。”

唐白看着她,低声道:“阿央,纵使你技不如人,他也不该挑断你的手筋。”他忽然厉色,伸手指着顾川,道,“他不知道这双手对你有多重要吗?”

江央竟然微微笑了下,她说:“你不是希望我不要做个打打杀杀的姑娘吗?唐白,我的这双手只是握不得剑而已。”

唐白忽然说不出话,他颤颤问:“到底怎么回事?”

江央道:“这个世界上,要想掌控江门,就得赢我。我与顾川定了君子协议,若是我赢了,我要他的命和临南顾家,同样的,他若赢了,我的命和江门就是他的。”她语声淡淡,“唐白,其实这公平的很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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