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潘梦笔
秋九月,山肥水美的收获之季。此时的九顶山,万物吐翠,竞展丰姿,绿时绿得出油,黄要黄得流金,红又红得滴血……
本来应该是赤吉高兴或得意的季节。此前多年,每当秋季到来,对于猎人赤吉来说,就意味着膘肥体壮,意味着肉厚油香,意味著又一笔稳定的收入。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政府和村两委都不再用猎人或猎户这个称呼了,林业部门来宣传,更干脆,直接就叫盗猎者。
唉,就一个称呼,也否泰今昔,得看世态风向和脸色啊。
这不,以前是明正言顺上山打猎安索套,可现在,跟做贼一样,得偷着躲着防着,生怕被人看见,被人逮着,被人检举。以前感觉遍山皆猎物,现在却满山有眼,时刻在盯着自己,让赤吉反而觉得自己是别人的猎物。
其实赤吉也觉得盗猎不好,也深知盗猎的风险。可几十代人养成的习惯,身为曾经的猎人,每年不上几次山,不翻几道梁,不带回一点野味,手心脚心就痒得难受,就觉得对不起日子,对不起几十代的传统,对不起那张好吃嘴,当然也对不起那些隐秘的买家。
哪怕是带回三两只野兔、野鸡也好。
自从猎枪上缴后,赤吉就只能安索套了。其实索套也在收缴禁止之列,可依据不足啊,就一根钢绳,谁知是用在正道还是邪路上?
赤吉将钢丝索绾成一个套子,安放在野物可能经过的路上。赤吉已经记不清自己安了多少套子,反正是广设薄收,安几十个能收获一两个就算不空跑一趟了,要是运气好套到一头大家伙就更了不得了。都知道,九顶山的野物曾经成群结对,遍山撒欢,可现在却一年少于一年,一些野物已好几年没见踪影了。
或许真的绝种了。
这次上山,赤吉沿着另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去的。每次他去,一般三件事,安新的索套,察看旧索套有没猎物,顺便挖几苗药、捡几朵野菌。唉,要不是政府收了枪,他才不会安索套哩,跑马射箭,打枪放狗,那才叫打猎,那才是真正猎人干的事情。可现在枪也没了,狗也退种了,安索套是一个猎人最没出息的无奈之举——或许,现在真的不该有猎人了。
手机响起来,信号虽不好,还勉强能听清。手机那头似乎天气不好。
“你这条不着屋的,又死哪里去了?走也不给家里说一声。”老婆吴花花的呵斥。
“你晓得的,上山挖点药嘛。”赤吉撒谎。
“给你说了,挖药就挖药,野物那东西弄不得!你不要哄我。”吴花花不信。
“我咋敢哄你嘛,就是挖点药。”赤吉继续撒谎。赤吉对付吴花花的谎话早已驾轻就熟。每次说上山挖药,药没挖几苗,倒是时不时带回一点野物,且继续编故事,“不知道哪个安的索子套的,鸡公叫鸭公叫,哪个捡到哪个要。我捡到就是我的,放在山上也臭了。”或者说,“今天运气好,捡到一只从岩上摔下来的……”具体摔下来的是什么,故意装傻不认识。当然吴花花也不傻,东西已经带到家里,而且值钱,吴花花也不开腔,跟着装傻,只是嘱咐以后不要再去整野物。
都知道,现在政府打击盗猎力度大,弄不好要坐班房的。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哈。”吴花花叮嘱。
“明天回来。”赤吉看看手机电量也不多了,后悔走前该给手机充电。
再往上就是高山杜鹃林了。九顶山的杜鹃六月起开花,从海拔二千多米上升到三千多米,整整三个月,遍山的杜鹃随海拔升高次第开放。现在虽已九月,一些百年高龄的杜鹃树还挂着零星的残花,不知是在预示猎人还是猎物的命运——或者两者皆而有之。
一大团山雾贴地侵过来,随之带来一团比针尖还细的雾雨。赤吉躲到一棵碗口粗的杜鹃树下,拿出馒头、盐菜和香肠,就着保温瓶开水打尖。农村人,忙三闲二,现在农闲,一般早晚两餐,午间打个尖,随便吃点东西便凑合了。农忙则三顿饭管饱,酒肉烟茶不可少。
一只松鼠跑过来,大概嗅到食物的香味。赤吉想逗一下它,将馒头撇一砣扔过去,反而把松鼠吓了一跳,惊跑进树丛。顺着松鼠逃跑的方向,林中有动物皮毛的反光,赤吉眼光一闪,一种阔别多年的兴奋突然从心底升起,啊,猎物,一头大家伙!赤吉心中一阵狂喜,忙猫着腰小心的向前爬去,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逮到这头猎物,他只是兴奋,只是要确认一点,这野物到底是什么大家伙?会不会是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的那种野物了。
杜鹃林往身后退着,棕色动物的毛皮在林中闪烁,凭赤吉经验,可能是马麝或岩羊。
赤吉还想靠近些,突然手机响起来,吓了赤吉一跳。林中动物随之一闪不见了。赤吉一看电话,心中鬼火直冒,该死的电话,早不叫晚不叫,最关键的时候,它偏偏叫起来,一看是吴花花的来电,他气呼呼的按下接听键。
手机信号不好,电也快没了。电话那头传来吴花花与电流混合的声音,赤吉听了几句没听清楚,“你大声点嘛。”他对着手机喊,“你说啥子,找我?哪个找我?听不清楚,恼火。”赤吉退到林子不太密的地方,电话清楚了一些。这时他终于听清楚了,却以为自己听错了,吓得心都缩紧了,“啥子,派出所找我?”
“派出所来人找你,我问他们什么事,他们说要了解一些情况……”电话那头传来吴花花紧张的声音。
“你再问清楚一点,找我做什么?喂、喂喂……”又是一阵电流声,然后手机缺电的警示音响起来,嘟嘟嘟响几下就自动关机了。
赤吉再按开机,开机仅一下,还没有等赤吉回拨,手机又自动关机了。这手机啊,总是关键时候掉链子,赤吉气得真想把它摔了,可没舍得摔。
吴花花的来电确实把他吓坏了。派出所找我!派出所找我做什么?为什么派出所会来找我?难道是……赤吉越想越怕,越怕越往最坏处想。这几年,他年年上山,每次或多或少都有些收获。可每次他都做贼一样,提心吊胆,害怕被发现,被逮着,被抓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想到自己盗猎之事被发现,赤吉一下就瘫靠在树下,不知该怎么办了。然后就开始假设派出所公安人员来抓自己时的种种场景:
他看见派出所所长带着武警,拿着手铐,在他家四处搜查,看他躲藏在哪里;看他家冰柜里有没有野物肉。遭了,他记得冰柜里好象还有一肘岩羊腿没吃,都好多年了,这下可好,正好是罪证;他仿佛看见派出所所长已经拿到了那肘岩羊腿,然后宣布赤吉盗猎国家保护动物,要关起来,坐班房……不对不对,他记得岩羊腿好象早就送人了,家里应该没野物肉了,唉,要是有,但愿他们认不出来。
赤吉越想越害怕,越害怕,曾经打猎的一幕幕往事就愈加清晰地回映在眼前……
他看见四十多年前的自己,那一年他才十来岁,第一次跟随阿爸上山打猎。那时候,打到猎物要上交村里,村里当然也要奖励。阿爸是村里的民兵连长,有一支七九步枪,当地喊“七九棒”,比起老猎人的鸣火枪,这家伙那才叫厉害,野猪野牛老熊这么大的家伙,只要瞄得准,常常是一枪毙命。
跟阿爸第一次上山那天,他发现阿爸竟然信迷信,这让阿爸在他心目中高大英武的形象大打折扣。阿爸当着他的面在山脚下的山神庙敬香烧纸,其实那庙已经没有山神的塑像了,早就被当四旧砸了。阿爸对着破庙一脸虔诚,让赤吉也感到了气氛的神圣,赤吉脸上跟着严肃起来,心底却想笑,笑阿爸封建迷信。
阿爸做完仪式,对赤吉说,“这事不准对外人说。”然后补充,“家有家法,山有山规。猎人进山也要讲规矩。”然后就给赤吉讲了一通以前哪个哪个不守规矩,上山就没有回来;哪个哪个不讲规矩,被野物撞死了,摔下岩底了……总之一句话,不守山规庙矩都没有好下场。至于规矩有多少,阿爸给他讲了几不打:肚里有崽的不打,奶幼崽的不打,动物做那事时不打,春季不打,不投毒食不放火,见好就收不贪心等等一大堆规矩。
上山后,阿爸每看见一只猎物,便拿枪瞄准,之后教赤吉瞄准。阿爸一般不轻易开枪,那些野鸡、野兔甚至土猪子之类的东西,都入不了一个真正猎人的法眼,不值得打。后来赤吉才知道,不打的主要原因还是子弹金贵,这些东西的价值一般低于子弹的价值,没有一个猎人不去算子弹成本的账。好在阿爸有点小职务,只要搞好民兵训练,再和武装部的搞好关系,手里的子弹就会宽余些。
赤吉和村里那帮年青猎人上山都不敬山神,因为他们不信封建迷信,他们有毛大爷保佑。那几年,虽然没有敬山神,赤吉猎到的猎物一点不比阿爸少,有马麝、岩羊、野猪、野牦牛、毛狗(狐狸)……具体猎了多少野物,赤吉自己也记不清了,反正那时一年到头都不缺野味。县里、乡里或公社来人,吃个饭喝个酒或者逢年过节送点土特产都要让赤吉送野味过去……
这也是赤吉一笔稳定的收入。
那时,最值钱的是麝香,只要打到雄马麝了,一砣麝香就是一家人全年的柴米油盐钱,肉也可以卖。可是,随着猎人越来越多,野物却越来越少,最近十几二十年,赤吉再也没有打到马麝了,不仅没打到,连见都没见到,其他猎人也一样,或许真的绝种了。
而且,最坏的事又被赤吉阿爸遇上了。七六年八月的一天,松潘地震,九顶山也跟着摇晃。那天阿爸正好上山,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发生这样的事一般不外乎几种情况,要么被滚落的石头砸了,要么被塌方埋了,要么地震时被摔下山岩了……
自从阿爸失踪后,赤吉每次上山也要上香烧纸了。他知道自己祭的不是山神,而是阿爸,唉,可怜的阿爸,茫茫大山你在哪里。你那么敬重山神,还是被山神收走了……
这都是以前的事了。后来,野物越来越少,越来越难打。直到有一天,林业部门进村宣传,禁止打猎,后来派出所开始收枪。之后,赤吉和其他猎人都不能打猎了,也不敢卖猎物了。枪没了,他们便偷偷安索套,放毛狗蛋(土雷)。林业公安和派出所就那么几个人,哪里管得过来,没多久索套满山都是。要是被逮着了,只要不是打熊猫,一般找人通点关系,办个招待认个错,也不会被关进去——除非遇到严打和专项整治。
回想起这些,赤吉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愧疚。这几年,他上山次数也越来越少,每年就秋天上几次山,以前是去打猎,现在是去碰运气;以前明正言顺,现在偷偷摸摸;以前打到野物了,感觉自己像英难,现在套到野物了,知道自己在做贼。他也曾想过不要上山了,不要套野物了,不要杀生了。可积习难改,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每年款待亲朋好友,桌上没点野味,感觉席桌上不了档次,感觉辱没了猎人的荣耀。唉,现在的人啊,屁嘴好吃,街上能买得到的,鸡鸭鱼肉都吃腻了,只有街上买不到的东西,吃起来才有档次——要真说味道有多好,其实都是肉,野味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唉,这人的一张屁嘴,犯起贱来,能把好嘴带贱,好人带坏。
天色已晚,赤吉拿出睡袋,找了个避风的岩窝困觉。以前他是要生一堆火的,一则可以驱寒,二则可以赶野物。但现在野物少了,生火也没可驱的野物。况且才接了电话,他更不敢生火了。他在想,派出所的人会不会连夜上山来抓自己呢。他从来没有和公安人员打过交道,只是看电影电视里演过,派出所公安经常是夜间行动抓人,趁夜黑出手,堵门掀被窝,一逮一个准。
一时睡不着,他拿出自带的土门老白干,就着一节冷香肠,慢慢吃着,喝着,驱寒壮胆。
不知怎的,今天这酒特别无味,往天他是要控制酒量的,今天他越喝越寡淡,越喝越想得通了。管他三七二十一,一切听天由命,关进去最多坐几年班房,总不会把班房底坐穿,他又不是其他犯罪,肯定不会受多少苦。听朋友讲,监狱里强奸犯地位最低,最被人看不起,最受欺负,自己是盗猎的,关进去了应该不会受多少罪。况且都这把年纪了,那些犯人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酒是越喝越无味,越无味也就越想得通……
迷蒙中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赤吉赤吉”。他警觉起来,好熟悉的声音,怎么像是阿爸的声音呢。赤吉很是吃惊,忙起身寻着声音的方向跌跌撞撞寻去。借着月光,他在杜鹃林中一步一步往前钻。赤吉赤吉,那声音就在他前面,在呼唤着他。可當他走近时,那声音仍在前面。他继续往林子深处钻,树枝从他身上脸上划过,在他身后水一样恢复原样。终于,在林中一块开阔的地上,他看见一个人的背影……
阿爸,是你吗?原来你只是失踪了,没有死啊,赤吉惊叫起来。
月光下,背影转过身来,竟然真是阿爸。他还是原来那样英武,那样年轻,那样一身传统猎人打扮:黑布包头、羊皮褂、裹腿、明火枪、牛角火药筒。赤吉想问他你的七九步枪呢,可阿爸让他小声点,然后阿爸带着他走过一段小路,来到一座山神庙前。阿爸说,让我们拜祭山神,赎我们的罪过吧。赤吉说,阿爸,你还是那样迷信,你看,你每次都拜山神,山神对你还是不好,你打的猎物都没有我们多。
阿爸也不多说话,默默地跪拜在山神脚下:老天爷,请你原谅我们的杀戮,赦免我们的罪过吧。
赤吉才不跟着拜呢,他想叫阿爸起来不要拜了,他想说他们不是神,他们不过是泥塑木雕罢了。然而,赤吉话还没说出口,接下来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泥塑木雕菩萨突然扭动起来,活了过来,随后庙里所有的神像都解冻一般,突然活了过来。他们活动着他们的残肢,走下神龛,带起一团灰尘,他们有的拿着弓箭,有的拿着神鞭,有的拿着关刀,有的拿着银枪,有的拿着宝剑……
他们咆哮着,呼吼着,拖着残缺的肢体向赤吉他们走来。
阿爸喊,赤吉快跑,他们要追杀我们。然后带着赤吉往杜鹃林跑。赤吉吓了一跳,跟着阿爸往杜鹃林里钻,阿爸跑得很快,赤吉想跟上阿爸,可他发现自己突然又变成少年时的自己,步伐太小,有点跟不上。身后一路众神威风凛凛呼吼着,刀枪剑齐鸣,在他们身后猛追,杜鹃林遇到他们,水一样向两边分开,为他们让路。
赤吉一边跑一边想问阿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突然感觉自己说不出话了,然后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四脚着地在奔跑,而且自己的手上和脚上都长满了毛,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只马麝。再看阿爸,前面已经没有了阿爸的身影,领着他跑的竟然是一只岩羊。
赤吉有些糊涂了,可身后追得紧,没时间去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管跟着变成岩羊的阿爸一路狂奔。突然,阿爸一下就跌倒了,赤吉一看,原来阿爸被一个索套套住了,赤吉赶快过去,想解开这个索套。可是,可是赤吉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手指,自己的蹄子根本没办法解开阿爸的索套,而且,赤吉发现,那索套正是自己此前安在那里的。
身后众神一路冲过来,他们围着被套的赤吉阿爸,哈哈大笑,赤吉想跑,也被捉住了。
赤吉和阿爸被众神逮回山神庙。阿爸绵羊一样声声叫唤,赤吉听懂了,是阿爸让自己向众神下跪求情,赤吉想跪下求情,可他被绑着,想下跪都没机会。
一个拿银枪的山神走过来,将枪杀在赤吉面前,地上溅出火星。知道你们犯了什么天谴了吗?知道你们拉了多少命债吗?今天就要拿你们来命抵命。
阿爸说我们错了,你们放过赤吉吧。但阿爸说出的话却变成了咩咩的叫声。
赤吉说我知道错了,我发誓,从此我再也不打野物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放过我阿爸吧,他那么尊重你们,你们却这样对他。但赤吉所说的话却变成了咴咴的叫声,没有谁听得懂。
然后山神们就准备将变成岩羊和马麝的阿爸和赤吉砍了,当祭祀的牺牲品。
突然,一个拿短剑的山神指着赤吉说,看看他有没有麝香。然后山神走过来,用短剑挑开赤吉的裤子,准备把赤吉的下身割下来。赤吉大声叫喊着,说这不是麝香,你们割错了,我还小还没发育长出来。可这些泥塑木雕才不听赤吉说什么,他们只管用刀向赤吉下身切下去……
下身一阵冰凉,赤吉尖叫一声。然后,他被吓醒了,发现自己原来在做梦,一瓶白酒差不多喝完,余酒从瓶中流了出来,湿了他的下身。
幸好是个梦,幸好是个梦,赤吉庆幸道。然后发现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天上,月明星稀。林中,万籁俱寂。赤吉突然发觉自己有些傻,这么好的夜色,正好趁夜色下山回去,他还在傻等什么呢?难道等天大亮后派出所公安人员来抓自己。
说走就走。赤吉顺着来路,借着月光向山下走去。一路上,每当他走到安索套的地方他都停下来,把所安的索套一一取下,然后就近埋进土里。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在掩盖罪证,但一想到下山后派出所的人在找他,他就心虚得发慌,就想把所有的证据都毁完毁光,不给派出所的人留下哪怕一丁点的线索和把柄。只有这样,或许能躲过这一劫。赤吉掩埋索套时心里一边祈祷,一边暗暗发誓,如果自己真能躲过这一劫,从此以后,金盆洗手,再也不整野物了。
当赤吉发誓时,他突然听见夜空深处有个声音在鼓舞着他——你这样做就对了。阿爸是你吗?赤吉向夜空深处探望,希望看见声音的来处。天空月明星稀,满天神秘,并不见阿爸的身影。然后,赤吉就分不清那声音到底是真实的存在,还是自己的幻听。但他所发的誓言却不停的在耳边回响:再也不整野物了……
离家越近他就越紧张。他害怕派出所的公安和武警正埋伏在他回家的路上,埋伏在他家周围,正等着他自投罗网。此刻的赤吉,完全是做贼的心理,联想到耳边幻听到的声音,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被吓“神”了。
天边已经开始发白,启明星闪烁着。赤吉在村口仔细探听,似乎并没有什么埋伏,然后他借着月光的阴影左闪右躲,蹑手蹑脚回到家中。听到赤吉的开门声,吴花花警觉的问,哪个?赤吉说,我。听见是赤吉回来了,吴花花放心了许多,给你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还以为你怎么了。赤吉说,没电了,忘给手机充电了。赤吉试探的问她,派出所来找我干什么?他们走了吗?
没什么,说是入户调查。赤吉还想问点什么。吴花花还想眠一会儿,不耐烦了,不要问了,你还要不要我睡觉?
听了吴花花的话。赤吉长松一口气,悬了多时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来是入戶调查啊。吓死我了。看来跟自己上山没有丝毫关系,哎,虚惊一场,虚惊一场,没事了,没事了,都是自己吓自己。
然后他一身轻松的脱衣上床,他要好好补上一个瞌睡,好好做上一个美梦……
天大亮时,赤吉还在睡。突然院子外边有人喊,赤吉、赤吉。吴花花问有什么事,院子外边人说,村上通知赤吉到村委会去一躺,说林业局和森林公安来村里,找他了解情况。吴花花回答,等一会儿哈,我去叫他。
还没等吴花花进门。赤吉在睡梦中突然听到“森林公安”四个字,他条件反射般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身冷汗,喃喃自语:这回肯定遭了!这回真的跑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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