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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05-04

王刚

我、秋红和陈斌,一起被分配到花嘎中学。

很多年后,我还记得我们仨坐在中巴的最后一排,看着窗外的潇潇秋雨和远处的苍茫大山,走向那个陌生遥远的地方。秋红坐中间,我左边,陈斌右边。路坑坑洼洼,中巴上下左右颠簸,像一头不堪重负的老牛。秋红的脑袋摇晃着,时不时落到我的肩上或陈斌的肩上。很多年后,我还能记起秋红脸上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如同待宰羔羊,让我有一种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陈斌一路高谈阔论,滔滔不绝,说了一堆堆废话。他似乎并不害怕花嘎,说到高兴处,还会嘎嘎地像乌鸦一样笑上几声。

一场绵密的秋雨陪伴着我们,经过长途跋涉,终于踏上了花嘎的土地。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我觉得自己的心就像一块被雨浸湿的抹布,轻轻一捏,就滴答滴答地滴水。

花嘎中学位于一座小山上,车路环山而过。在山脚下车,需要走一段黄泥巴小路,才能到达学校。那条黄泥路潜伏于野草之中,像一条蛇,时隐时现。路两旁,长满了大片大片的狗尾草,低垂着湿漉漉的脑袋。

看着那条面目模糊的黄泥路,秋红很犹豫。那天,秋红穿了高跟鞋,粉白色的秋裙,站在路口,就像一朵盛开的花。那一刻,我有一个冲动,想蹲下身去,背着秋红走过那段脏兮兮的泥巴路。我犹豫着,似乎有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拉扯着我。秋红那样娇小,我相信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背着她稳稳地走过那段路,一直走到山顶上高高矗立的学校。但是,我没有勇气蹲下去,像一匹勇敢的马那样,把秋红请到背上。

这时,陈斌忽然蹲下身子,笑眯眯地对秋红说,上来吧,丫头,我背你过去。

秋红有点发愣,我暗暗希望她拒绝陈斌。可是,秋红却二话不说,把包裹丢给我,大大咧咧地爬上了陈斌宽阔的后背。陈斌背着秋红,像一匹威武的战马,大踏步走向那条黄泥路。我像一个小丑,提着包裹,跟在他们的后面。很多年后,我一直记得,路两旁长着大片大片的狗尾草,缀满了露珠。轻轻一碰,那露珠就滴答滴答往下掉。陈斌背着秋红,像托着一朵云,从俯首称臣的狗尾草上空飘过。看着陈斌魁梧伟岸的背影,我觉得自己的背脊不停地往下弯,像一株狗尾草,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了。

报到后,我们就成了花嘎中学的老师,住进了学校的单身宿舍。满口黑牙的刘校长看着我们,拍了拍脑袋,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秋红住中间那间宿舍,我住靠左的那间,陈斌住靠右的那间。据说,十多年来,秋红是第一个分到花嘎乡的女教师。秋红还没到花嘎,她的名字已经被许多人反反复复地传诵。尤其是乡里那群单身汉,像一群疯狗,呲牙咧嘴,恨不得把秋红大卸八块。刘校长对我和陈斌说,秋红是花嘎中学的大熊猫,你们俩一左一右,重兵把守,别让那些下三滥的大老粗骚扰她。

刘校长说这话的时候,裂开嘴巴笑了,似乎觉得自己很幽默。在他嘎嘎嘎的笑声中,秋红飞了陈斌一眼,我的心里忽然就痛了一下。我提着包袱,看了看老枯树一样的刘校长,独自走进了属于我的宿舍。

进校不久,我们搞清楚了花嘎中学的地理位置。学校孤零零地矗立在山顶上,四周是梯田,玉米地,或长满狗尾草的荒地。沿着学校山脚的车路,一直往前走,大约一公里,就是花嘎街上。从车路到花嘎中学,那条黄泥路是唯一的通道。换言之,要想离开花嘎中学,必须得经过那条黄泥路。

刘校长没有骗我们。我们到学校后,乡里那群光棍找各种理由,争先恐后地往学校跑。但是,秋红并不理睬他们。她像一个高傲的公主,把眼睛投向高而远的天空。我和陈斌守在她身边,像两条忠实的猎狗,那些狼不敢越雷池一步。

天晴的时候,我、秋红和陈斌常常去那条黄泥路。陈斌在前,秋红在中,我在后。那时候,路两旁的狗尾草已经开始变黄了,大片大片的,随着风翩翩起舞,像一朵朵轻盈的云。秋红很喜欢狗尾草,她说,狗尾草是草中的舞后,她们身材修长,婆娑多姿,是风中最美的风景。

秋红优雅地行走着,风掀起她的裙裾,我有点发呆,她才是最美的狗尾草呢。

陈斌和我争论着一些芝麻蒜皮的问题,我们争吵得很厉害,手舞足蹈,唾沫横飞。那情形,就像两头好斗的公牛,互不相让。秋红谁也不帮,她微微笑着,听着我们争吵,眼睛却游走于大片大片金黄色的狗尾草上。

秋红喜欢用狗尾草编制帽子。只要秋红一个眼神,陈斌就跳进草丛深处,给她挑选那些修长淡黄的狗尾草。他握着大把的狗尾草跑向秋红时,秋红就迎着风笑,笑的很肆意很灿烂。

其实,我也想为秋红采狗尾草,但事情就是这样,你第一次没抓住机会,第二次就不好意思和别人抢了。自从那天晚上,陈斌背着秋红走过黄泥路后,我似乎就没有理由给秋红做点什么了。尽管秋红也对我笑,似乎一碗水端平,但我觉得,秋红对陈斌的笑藏着许多秘密,意味深长。

晴天的黄泥路是美丽的,诗意的。但是,如果遇上雨天,黄泥路就成了大麻烦。肮脏,粘稠,像一条腐烂的臭蛇。走在路上,鞋子常常被污泥咬住,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秋红喜欢晴天的小路,却非常讨厌下雨天的小路,她害怕那些似乎长满牙齿和爪子的黄泥巴。

下雨的日子,陈斌就会蹲下身,背上秋红,威风凛凛地走过黄泥路。似乎从初到花嘎那个黄昏开始,这就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遇上雨天,陈斌就像秋红忠实的坐骑,驮着她走过那段路。有好多次,我都想像陈斌那样,在秋红的面前蹲下,让秋红骑到我的背上。可是,总是在最紧要的关头,我心中的勇气突然土崩瓦解。有好几次,我几乎都要喊出秋红的名字,却又硬生生把声音憋回去。于是,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陈斌蹲下身,秋红笑吟吟地爬到他背上。于是,我只能跟在后面,看着陈斌像马一样驰骋,看着秋红像云朵一样飘过。我和他们之间,隔着密不透风的雨。

狗尾草枯了又长,转眼间,一年过去了,第二年的狗尾草已经开始枯黄,大片大片的,就像我们初到花嘎的那个黄昏。

我们仨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秋红依然住中间,我住左边,陈斌住右边。我们依然在落日的黄昏,行走于黄泥路上,陳斌在前,秋红在中,我在后。我和陈斌依然喜欢唇枪舌战,互不相让。秋红仍然不帮谁,她微微笑着,眼睛飘落到大片大片金黄色的狗尾草上。不过,似乎一切又都变了。行走在他们身后,我感觉秋红的笑容全部是给陈斌的。尤其是下雨的日子,看着秋红很自然的爬上陈斌的脊背,就像骑一匹自家的马,客气话也不说一句,我的心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

日子波澜不惊地往前走。忽然有一天,我感觉到了一种异样。陈斌和秋红出去时,他们第一次没有叫我。我看着他们紧锁的房门,心忽然痛起来,似乎被谁用刀挖去了一大块。

我像一根柱子,孤独地站在教学楼顶,一切尽收眼底。我看见,血红的太阳挂在天边,摇摇欲坠。黄泥路的附近,狗尾草一片鲜红,在悠悠晚风中晃动,此起彼伏。我看见,陈斌和秋红牵着手,站在狗尾草中,抬头看着夕阳。余晖中,他们似乎也变成了红色。秋红的头顶上,带着一顶狗尾草编成的帽子,像一顶金子打造的皇冠。我听见,风中传来一首情歌,那是陈斌浑厚低沉的嗓音。

我头昏目眩,走下了教学楼。我觉得,一大片血红蒙住我的脑袋,让我头昏脑胀。天地之间,似乎一片混沌。

从那个黄昏开始,我就很少和他们一起出去了。尽管秋红一次一次叫我,但我却寻找各种借口,避开他们。可他们走后,我又想象着他们牵着手走在黄泥路上的情景,心里似乎装了千百只蚂蚁。当他们从黄泥路上回来后,我悄悄走出去,踩着他们的脚印,独自彳亍在小路上。有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我才寂然无声地踩着影子回来。

不久后的一个夜晚,刘校长忽然来到我的宿舍,我赶忙让座,泡茶。刘校长一边喝茶,一边翻着桌子上的学生作业本。他眯着眼睛,皱着眉头,枯黑的手指不时指点着作业本上的评语。翻完后,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睛盯着我,说,“小伙子,不错,不错。”

那天晚上,刘校长和我天南地北的吹了半天牛。直到要走的时候,他才告诉我此行的目的。刘校长说,为了不断提高教育教学质量,他打算挑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年轻教师担任教务主任职务。经过他的考查,我和陈斌是最佳人选。刘校长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好干,小伙子,有前途。随后,他佝僂着腰,走出了宿舍。我的眼睛追随着他,看见他走过秋红的宿舍,走到了陈斌的门口。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和陈斌之间多了一个秘密。表面上,风平浪静,日子像调好的闹钟,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暗地里,我们都憋足了劲,像上紧的发条。刘校长这只老狐狸,他随手扔出一块肉骨头,就引得我和陈斌龇牙咧嘴,像两只饥饿的疯狗。要知道,在学校,教务主任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职务,是学校教学工作的心脏,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能够担任教务主任,那就离副校长的位置不远了。也就是说,肉骨头的后面是肥肉,让人垂涎三尺。

没过多久,答案就出来了。我至今还记得,那是一个周二,阳光灿烂,麻雀站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地歌唱。学校高音喇叭忽然叫喊起来,通知全体教师参加会议。大会上,刘校长宣布了一项决定:提拔陈斌担任教务主任。我看见周围的老师都站了起来,随之响起了噼里啪啦震天动地的巴掌声。陈斌走上主席台,刘校长把他的手高高举起,就像一面胜利的旗帜。我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秋红,秋红却在看台上的陈斌。秋红的脸像一朵艳丽的彩云,那样美,那样流光溢彩。那样的脸,我此后再也没有见过,毕生再也没有见过。

我昏头昏脑地走出了会议室,像一只受伤的孤雁。我的耳边,回响着陈斌铿锵有力的声音。我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高高举起的手臂,还有秋红生动无比的脸庞。

傍晚,陈斌和秋红又出去了。他们没有叫我。他们出去的时候,我就躲在窗后,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地走过去。等他们走远了,我就出了门,踩着一地血红,独自去了教学楼。

天边一片殷红,像一条流动的血河。太阳如同一块圆饼,悬在河流的上空,焦头烂额。我像一根柱子,直直地站在楼顶。我看见陈斌牵着秋红走进了狗尾草,就像牵一只温顺的没脾气的羊。他们站在花朵一样盛开的狗尾草里拥抱,隔得那么远,我却清晰地看见秋红把头颅靠到陈斌的肩膀上。他们一直拥抱着,像一个人。我一直站在楼顶,如沉默的柱子,站到天黑,站到弯月升空。

那天晚上,我横竖睡不着。月光像一只冰凉的手,游走于我的身体上。窗外的虫子喋喋不休,如同乱草一般,塞进我的耳朵。秋红和陈斌站在狗尾草里拥抱的画面,像一场漫长的电影,无休无止地在我脑海里播放。黄泥路上,大片的狗尾草被夕阳染红,他们迎着风,肆意地笑着。我拼命驱赶他们的影子,可影子却无处不在,幽灵一般游荡在空气中。我头痛欲裂,似乎有一场火,猛烈地焚烧着我。月亮从窗口走过,像一只诡异的眼睛,朝我眨了眨。我受到月亮的蛊惑,猛地一翻身,从床上跳起来,披上衣服,拉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经过操场时,我看见了花工扔在花池上的那把小锄头,随手就把它提起来。我的影子跟着我,踩着淡淡的月光,奔黄泥路而去。

那天晚上,我在黄泥路上挖了一个坑。坑挖好后,我用一块木板把坑盖住,以免其它人踩落坑中。那个坑,我是专为陈斌准备的。

第二日,恰逢周末,学生们都回家了。那天下着雨。十月的雨,秋雨。陈斌说要陪秋红去街上,打算买点化妆品。秋红叫我一起去,我固执地摇了摇头。他们走后,我站在宿舍的窗后。目送他们远去。直到他们没了影子,我才从宿舍楼上走下来,踩着他们的足迹,向我挖好的坑走去。

我蹲在已经枯黄衰败的狗尾草里,盯着小路,像一个老谋深算的潜伏者。

有好几次,我都打算放弃了,可似乎有鬼扯住手脚,无法动弹。

黄昏如期而至,我看见小路那头,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陈斌和秋红的脸渐渐变得清晰。还是老样子,秋红趴在陈斌的肩膀上,陈斌像一匹健硕的公马,耀武扬威地向这边走来。那一刻,我下了最后的决心。

我弯着腰,爬出狗尾草,取走了木板。随后,我用一些枯草掩住坑口。

我蜷着脊背,像一条丧家之犬,匆匆离开土坑,溜回了学校。

我爬上教学楼,紧张地盯着远处的黄泥路。我清晰地看见,陈斌背着秋红,说说笑笑地走来。他们的脸上,挂着灿烂的金子般的笑容。我至今还记得,秋红穿了一身红风衣,像一团火。陈斌穿了一套西装,那是他最好的衣裳。

这时,我听见一声清晰的惨叫,仿佛还有骨头断裂的脆响。

我不敢看,匆匆下了楼。我的心,砰砰直跳。

陈斌踩进坑里,被崴断了腿。乡医院无法处理,只得把他送到市人民医院,接受治疗。秋红的情况好得多。陈斌摔倒的时候,她从他的背上摔了出去,落在茂盛的狗尾草上。狗尾草接住了秋红,她只是脸部轻微擦伤。

陈斌走后,我陪着秋红去采狗尾草,背着她走过那段黄泥路。同时,刘校长还叫我暂代教务主任职务,负责教务处工作。陈斌以前所做的一切,全部由我接替。我就像一个替补队员,填补了陈斌的空缺。

幾个月后,陈斌拄着拐杖出了院。当他一瘸一拐地回到校园时,我已经和秋红好成了一个人。陈斌看着我和秋红,眼神分外凄凉。他扭头去看落日,长长叹息一声,独自走进宿舍,反锁房门,任我们怎样敲,他也不应声。

不久,我和秋红结了婚。结婚那天,陈斌拄着拐杖来了。大老远,我看见他满脸灿烂的笑容。他和我们高声大气地打着招呼,并把一个厚厚的红包送到秋红的手中。秋红接过红包,跑进屋里,扑到床上,眼泪打湿了大红大紫的被子。

婚宴上,陈斌和我干了三杯。我头皮发麻,但却不得不喝。后来,还是几个同事把他拉开了。他沉默着,独自坐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我和秋红结婚后,秋红彻底恨上了狗尾草,她再也不会去采狗尾草了。遇上下雨的天气,秋红也不要我背她了。她挽起裤脚,踩着黏稠的黄泥,英勇无畏地走过去。她说,不能再让我背她了,担心我的脚踩落坑里。

后来,恰值县里招考,我和秋红参加了考试。很幸运,我们都考取了。在一场秋雨的陪伴下,我们乘着中巴,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花嘎中学。走了好远,我偶然一回头,看见高高的教学楼上,站着一个黑点。我知道,那肯定是陈斌。

一晃眼,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老了,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了。秋红也老了,她变成了一个胖胖的大妈。自从我们逃离花嘎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不仅如此,我们似乎为了避开什么似的,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与花嘎有关的字眼。

快要退休之际,我们忽然接到了一封来自花嘎中学的邀请函。大意是花嘎中学要举办六十年校庆,请我们回去参加。一张薄薄的邀请函,忽然推开了尘封的岁月,我仿佛看见了那个久远的初到花嘎的黄昏,魁梧的陈斌背着秋红-----我现在的妻子,稳稳当当地走过那段黄泥路。

在一场秋雨的陪伴下,我们乘着儿子开的轿车,再次踏上了前往花嘎的旅途。一路上,秋红都望着外面的潇潇秋雨和苍茫的远山,沉默无言。而我,却想起了三十几年前,那三张年轻的面容。我记起了秋红羔羊般无辜的表情,陈斌嘎嘎的乌鸦一样的笑声。

当我们到达花嘎中学时,我再一次惊诧了。那条黄泥路已经不在了,一条宽敞的水泥路代替了它。儿子踩了一脚油门,轿车就从山脚冲上了山顶。

宴会上,我们见到了陈斌。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我和秋红身边,向我们举起了酒杯。他老了,胡子拉碴,眉毛稀疏,眼睛浑浊,额头沟壑纵横,头发像白色的芦花。他真的老了,老的如此彻底。

他向我们举起酒杯,哆嗦着嘴唇,含混不清地说,干,干!

我和秋红也举起了酒杯。三只酒杯,穿越漫长的时空,发出清脆的响声。

现在,我终于知道,三十多年来,陈斌一直没有离开花嘎中学,一直没有娶妻。他独自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今天,再一次站在我们面前。

我牵着秋红行走在那条水泥路上,路边长满了大片大片的狗尾草,似曾相识,让我忽然心慌气闷。

我恍惚觉得,那条路还在,那个坑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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