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与鲁迅“现实主义”的联系与区别

■吕 慧／青岛大学文学院

在《茅盾文艺杂论集》中的一篇论文《自然主义与中国现代小说》中，茅盾极其详尽的阐明了中国提倡自然主义的必要性及正确性。

旧派肯定是需要改革、受人诟病的，但是茅盾也并没有一概而论的否定旧派小说，在文章一开头就重点点明了《石头记》、《水浒》这些小说是天才之作。其余的作品由于作者并非天才而流于平淡、流于格式化。这种旧派思想上无非就是博人无意识地一笑，在休闲消遣的时候可以一读，但是若是大范围出版推广，会影响整个社会的文化风气，致使文人沉迷声色游戏无心学术。这种文章不仅思想上推崇游戏的、消遣的主观的金钱主义，艺术上主要是用报账式的方法记叙，将一件事一点一点罗列，缺少描写。

茅盾的早期自然主义到底是不是现实主义呢？我认为茅盾至少是这篇文章中所主张的并不是现实主义，或者说是有区别于现实主义。因为在文中他说过：“左拉等人主张把所观察的照实描写出来，龚古尔兄弟等人主张把经过主观再反射出的印象描写出来”，他所主张的自然主义是左拉、龚古尔兄弟所主张的自然主义。左拉一直认为自己与巴尔扎克是不同的自然主义，在《我与巴尔扎克的区别》中他曾经明确地申明了他的作品不像巴尔扎克那样“具有社会性，而是具有较大的科学性。”在现代西方文学史上，现实主义作家是俄国的现实主义作家托尔斯泰、屠格涅夫、高尔基和法国“自然主义的先驱”巴尔扎克、福楼拜，也包括以左拉为代表的自然主义作家。这两个概念在茅盾心目中是有区别的。在他看来，“现实主义”是一个大于“自然主义”的概念。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鲁迅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他批判地继承了中国古典现实主义的传统，同时又吸取了十九世纪世界现实主义文学，尤其是俄国现实主义文学的经验，由此形成了他自己的中国式的独特的现实主义。鲁迅是我国现代现实主义的卓越奠基人，也是我国社会主义文学的开创人。他的现实主义思想开始于新文化运动，是一种以启蒙思想与文学改良为核心的现实主义，集中追求的是内部思想的广阔性。以一个基本没有纵向历史流程的场面为主，有的直接切入小说情节没有主要人物，没有前记后续；或者有较长的历史流程而仅仅以一个人物为主；或者以时问跨度较小的几个幅度不大的场面为主。茅盾的则在横向的社会场景以及纵向的历史规模都做了叙述，在《蚀》三部曲中，三部小说都是大革命前后某些小资产阶级知识青年的思想动态和生活经历为题，单本之间并没有确切的联系，茅盾却将他们合为一个三部曲，这是从一个历史的角度串联起1927年大革命下的青年人的生活。几部小说又能串联起整个现代中国的社会群像。进入三十年代，茅盾小说的现实主义时事性范围逐渐扩大，由国内发展到国际，再由政治发展到经济、军事、文化生活的各个方面，小说反映的深度也不断加大。比早期的《蚀》三部曲来说，背景更加宏大，人物更加多元化，矛盾不断升级，深刻的反映了三十年代复杂的社会现实。因此茅盾的作品比较真的在描写客观世界、外部环境。二十年代有人认为自然主义不应在当时的中国社会提倡，因为自然主义多有悲哀灰暗的描写，在五四革命后朝气蓬勃的时期会使得青年人消失奋斗勇气，但是茅盾在《自然主义与中国现代文学》中给予回应“只怪这个社会不好”。

他们之间又有一些共同之处就在于剖析社会的残酷、黑暗，寻求如何补救弱点。诚然，鲁迅在批判黑暗现实的同时也怀着对“新”的希望和理想。《狂人日记》中，救救孩子的呼声；《故乡》中“我”对下一代的祝愿，《药》中凭空出现的纪念革命者的“花环”都渗透了作者对未来的展望，透露出作者的理想之光。但这些理想还很抽象和渺茫，并无明确的概念。“鲁迅前期创作《故乡》、《明天》、《狂人日记》、《药》这些作品的结尾常常是怀疑中孕育着希望，悲哀中夹杂着乐观，但希望和乐观又显得渺茫和朦胧。”正是这种希望和乐观，给文章以浪漫主义的色彩，但是到底鲁迅的小说是否含有浪漫主义呢？我认为，鲁迅主要还是表达悲哀、痛诉，这种短暂的希望会使得失望更加深重。

虽然有一些差别，但是一个总的思想是一样的。中国新时期的文学迫切需要真正针砭社会现实启蒙的东西，而鲁迅和茅盾的文学创作正是在做这方面的努力，无论更加关注外部世界还是内心精神，无关正误，只是各自的方法而已。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二人都对于现实主义在中国的传入及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为中国现实主义的兴起奠定了基础。

注释：

①②茅盾.茅盾文艺杂论集：自然主义与中国现代小说［C］.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22：83.

③左拉.我与巴尔扎克的区别［A］.朱雯,等.文学中的自然主义［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2：291.

④杨义.鲁迅小说的现实主义的本质特征［J］.中国社会科学 ,1982(1)：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