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段晓蕊
摘要作为当今世界头号强国的美国对于中国崛起问题存在着多种认知,我们既要认识其中的主流认知,也不应忽视其中的非主流认知。本文从四个方面全面、综合地分析了美国对中国崛起的认知。首先,中国崛起还需要很长时间。其次,中国有和平崛起的可能,但不一定会实现和平崛起。第三,中国崛起对美国而言利弊双收。最后,中国不太可能推翻现有世界秩序。
关键词中国崛起美国认知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国防开支也快速增长,军力的发展进一步促进了中国影响力的提升,中国是一个正在崛起的国家。但是在中国崛起的过程中,作为最重要的外部影响力量的美国对中国崛起的认知却充满了困惑与矛盾,在此我们对美国关于中国崛起的认知加以梳理、分析,既要了解其中的积极认知也要了解其中的消极认知,只有全面综合分析,我们才能真正了解中国崛起在美国眼中是什么样子,了解中国崛起所面临的外部环境,从而准确地制定出符合中国利益的对外战略。
一、 中国崛起还需要很长时间
虽然在美国媒体上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关于“中国即将成为世界第二”“中国将会挑战美国的霸权地位”之类的报道,但是在仔细分析之后我们可以发现,美国媒体虽然一再渲染中国的崛起,但大多都是从中国的经济、军事方面来看待,很少有从其他方面加以分析。如果我们进行深入、综合分析就会发现,在美国看来,中国在崛起的道路上还面临着许多的障碍,这些障碍是中国崛起的掣肘,使得中国的崛起不能很快实现。
首先,中国国内将会面临许多问题,这些问题会导致中国崛起速度的放缓。中国在将来会面对一些挑战,包括:老龄化、投资过度、出口过度发展、能源补贴带来的污染等。综合这些原因中国的增长将会大幅度放缓。中国内部的问题会抑制中国全球影响力的发挥。[美]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编:《美国智库眼中的中国崛起》[M],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2011年版,第258页。其次,中国崛起面临着异常复杂的国际环境。随着中国的崛起,不但周边国家与中国的矛盾特别是领土矛盾变得尖锐起来,
周边国家想趁中国崛而未起,需要稳定的外部环境之机争取与中国可能有冲突的相关利益。而且作为霸权国的美国对中国的崛起也有遏制之图。虽然“接触+遏制”是美国一直以来实施的对华战略,但是近年来随着中国崛起之势的加强,美国更多的是在讨论对华遏制战略。在美国看来,中国随着物质力量的积聚和地位的上升,外交和军事倾向可能发生改变,也许会成为挑战美国主导地位和全球秩序的修正主义国家。
Evan S. Medeiros,“Strategic Hedging and the Future of AsiaPacific Stability,”The Washington Quarterly,Vol.29, No.1, 2006, p.147.对中国崛起后目标的悲观预测使得美国对中国的认知更加富有悲观色彩。2009年美国重返亚洲就是重要的标志性事件,此后美国开始更多地插手亚洲事务,在中国与邻国的纠纷中美国站在其盟国一方,积极谋求限制中国军力的发展,施压人民币升值,企图从各个方面来遏制中国的崛起。而这也必将会阻碍中国的崛起。第三,中国软实力发展仍然不足。虽然除少数学者外,美国学者和研究机构普遍认为中国的软实力有了长足的发展,
唐彦林:《美国对中国软实力的评估及对中国软实力建设的启示》[J],载《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9年第6期,第16页。但是美国许多学者还认为中国的软实力发展中存在着许多问题,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中国增强软实力的主体是政府。依靠政府来增强软实力是行不通的——大国竭力去运用其文化和故事创造软实力以促进其自身优势的增长,但是软实力大多是由公民社会创造的而非政府。②
Joseph S. Nye Jr., “American and Chinese power after the financial crisis,”The Washington Quarterly, Vol.33, No.4, 2010, p.146.当今中国政府虽然提倡公共外交、全民外交,但是政府仍然是宣传软实力的主流。由政府来进行宣传,就会使得中国的软实力具有了浓烈的官方色彩,会让受众存在一定程度的抵触情绪,以至于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另一问题是中国软实力发展缺乏足够的战略性。中国大多数的软实力建设和影响还是与安全相关的。某种意义上还是被动反应型的,缺乏更多的积极建构的意图。②2009年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在题为《中国软实力及其对美国的影响:两国在发展中国家的合作与竞争》的报告中对中国的软实力状况进行了评估。认为尽管中国学术界对软实力进行了激烈的辩论,而且软实力也被纳入官方语言,但中国还没有形成一套综合的、连贯的应用国家软实力的战略。中国的软实力政策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临时采取的和反应性的,用以反驳“中国威胁论”和改善中国在国外的形象。
《中国实力正在影响世界》[EB/OL],美国中文网,http://www.sinovision.net/portal.php?mod=view&aid=224365&page=1, 2012-08-05.
综合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在美国看来中国在崛起为一个大国的过程中还面临着许多问题,但是这些问题并非没有解决办法。在国内发展问题上,政府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持续进行有效的改革。而面对不利的国际环境,中国一方面需要继续增强自身实力,另一方面也需要开发更多的外交智慧。在提升软实力方面,既需要中国的民众更多地从个人层面为增强中国的软实力做出努力,也需要政府制定出一套综合的、连贯的应用国家软实力的战略。
二、 中国和平崛起——可能但不肯定
对中国能否和平崛起的问题在美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种认为中国将会实现和平崛起。这派人从不同的角度来论证自己的观点。首先,核武器的出现改变了战争的固有模式。相互之间的核威慑使得双方在面对战争危险时都更加谨慎,降低了发生霸权战争的可能性。尽管中国当前的军事力量与美国相比是弱小的,但是它能很快建立核威慑力量……美中将能够实现高水平的安全……这将帮助中美避免紧张的地缘政治关系,缓和安全困境,从而促进合作。
Charles Glaser,“Will Chinas rise lead to war? why realism does not mean pessimism?”Foreign Affairs, Vol.90, No.2, 2011, p. 82.其次,霸权战争并非不可避免。虽然从霸权周期论的观点来看,随着霸权国的衰落,新兴国家与霸权国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而且有大量的历史事实支持这一观点。但是“并非所有的权力转移都会发展为战争或者推翻旧有秩序。英美权力转移就是和平的”。③
G. John Ikenberry,“The rise of China and the future of the west: can the liberal system survive?” Foreign Affairs,Vol.90, No.5, 2008, p.26.权力实现和平转移也是有历史依据可循的。第三,现有世界秩序开放性、包容性、公平性、合法性的特点也增加了中国和平崛起的可能性。霸权斗争并非不可避免,中国的崛起并非一定会引起猛烈的霸权更迭。美中权力更替不同以前,因为中国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国际秩序。中国不仅面对着美国,它还面对着以西方为中心的世界体系,这个体系是开放团结的,它很难被推翻,但是容易加入其中。③最后,当今全球化、相互依赖的发展,也使得中美关系面临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
但在美国同时存在着对中国和平崛起持怀疑态度的一派的人。在这一派看来中国在崛起的过程中必然会发生冲突甚至战争。首先,中国是非民主国家,这样的国家所代表的不是民众的利益而是执政党的利益。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影响已经远去,执政党的合法性依赖于经济增长和民族主义。
Joseph S. Nye Jr., “American and Chinese power after the financial crisis,”The Washington Quarterly, Vol.33, No.4, 2010, p.146.当前中国经济发展放缓的情况已经出现,而随着经济的放缓,经济繁荣下所掩盖的诸如贫富悬殊、腐败盛行、道德滑坡等社会矛盾将逐渐显露出来,民众对政府的不满也逐渐出现,在这种情况下中国政府就会诉诸中国共产党国内唯一支柱的民族主义的外交政策
乔纳森·科什纳:《中国经济崛起对中美关系的影响:竞争、政治冲突与(非)战争》,载朱峰、罗伯特·罗斯主编:《中国崛起:理论与政策的视角》[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212页。来转移国内矛盾,与外部世界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就会加大。而中国的集权体制由于缺乏民主更加有利于统治集团发动与外部的冲突甚至战争。其次,中美在意识形态领域存在严重的分歧,双方都有威胁对方基本利益的战略目标,这将使得中美陷入对抗之中。美国一直以来就在推动中国实行民主化,而中国并不希望外部国家干涉其内政。在美国看来,中国会对美国在西太平洋的军事和外交影响会实行遏制,并期望最终取而代之。
[美]阿伦·弗里德伯格:《中美亚洲大博弈》[M],北京:新华出版社2012年版,第33页。第三,大量历史事实支持了美国对中国不可能实现和平崛起的认知。从伯罗奔尼撒战争、三十年战争、拿破仑战争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冷战都是围绕着大国之间的权力争夺展开的。这些充满对立、冲突和战争的大国崛起的历史深刻地影响了美国对中国崛起的认知。而对于英美之间权力的和平转移,在美国学者看来则是由于英美都是民主国家。霸权只有在民主国家之间才能实现和平转移。当挑战国家也是一个民主国家时,它们更倾向于寻求妥协
Randall L. Schweller,“Domestic structure and preventive war: are democracies more pacific?” World Politics,Vol.44, No.2, 1992, p.247.。第四,传统的现实主义尤其是均势理论非常详尽地阐释、预测了如果新兴国家崛起将很有可能通过其新获得的权力来获取其不能得的利益。主导国不会欣然放弃自己的“老大”地位,而崛起的挑战者则始终要求得到它们增长的权力使它们有权得到的果实。在这个问题上,当涉及美国与中国时,没有理由期望情况会有所不同。因此,在未来的数十年内,随着中国影响力的持续增长和美国寻求采取对策,它们无法避免某种程度的冲突和政治摩擦。
罗伯特·J.阿特:《美国、东亚和中国崛起:长期的影响》,载朱峰、罗伯特·罗斯主编:《中国崛起:理论与政策的视角》[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267页。
以上两种观点从不同角度论述了中国在实力增长后如何运用其权力。两种观点都有一定的道理但同时又都有有失偏颇之处。理论分析最忌讳的就是“直线预测”。虽然当前我们无法得知中国将“一定”朝着哪条道路前行,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得知中国有着实现和平崛起的条件,但同时也有着不能和平崛起的危险。美国对中国将会采取的战略、中国国内情况的变化都可能影响中国未来的走向。现今需要做的就是中美都努力把中国的崛起向和平的道路上引导,避免鲁莽,因为中美冲突可能会成为一个自我实现的预言。
最后在美方看来,中美在促进中国实现和平崛起的问题上还是有许多事情可以做的。首先,中美要努力做到信息交流的通畅。双方可以通过传达潜在不稳定的信息和提升管控风险的能力来减少与中国发生军事冲突的可能性。Avery Goldstein, “Chinas real and present danger: now is the time for Washington to worry,” Foreign Affairs, Vol.92, No.5, 2013, p.137.信息的通畅会减少双方之间不必要的错误认知,提升关系的稳定性。这一点对于减少中国崛起中与美国可能发生的冲突还是很可取的。其次,双方要明确自身的核心利益,美国特别是需要明确自身在亚洲的利益诉求。只有在自身核心利益表达明确的情况下,对方才可以知道你的底线是什么,才能尊重你的核心利益。目前中美还没有分享各自的核心利益,特别是没有清楚定义它们在西太平洋的利益。近来,中国已经通过非官方声明了其核心利益,而美国在这一地区的核心利益还很模糊。它避免在台湾问题上正面表态,在东海和南海问题上其一方面声明中立及支持问题和平解决,另一方面又与其盟友持同一立场。
Avery Goldstein, “Chinas real and present danger: now is the time for Washington to worry,” Foreign Affairs, Vol.92, No.5, 2013, p.137.但是,不可忽视的是,中美之间的核心利益并非向彼此表述明确之后就可以了,因为不可否认,中美的核心利益并非完全没有冲突。尤其在东亚,例如在社会制度、人权、领土主权等问题上,双方还是有着尖锐冲突的。美国一直认为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对人权的漠视是中美冲突的重要原因,也会成为影响中国崛起的重要的不确定因素。所以,美国还谋求通过改变中国的社会制度、促进民主化来推动中国的和平崛起。Aaron Friedberg就认为中国的意识形态以及非民主化加剧了美国的担忧,解决中美对抗的方法就是加速革命,扫除中国的一党专政,实行自由与民主。在美国看来相似的社会制度、意识形态可以给双方带来信任,民主的内在特征又使得战争政策的实施受国内制约,所以更有益于和平。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如果美国一味地不顾中国国情干涉中国国内的民主进程,可能会引起中国政府的不满与警惕,甚至会最终影响中美关系的正常发展。
三、 中国崛起对美国而言利弊双收
中国的崛起使美国收获了巨大的经济利益。改革开放之后,中国逐步融入了美国主导的世界经济秩序之中,实现了经济的迅速发展,提升了自身的经济实力。在这个过程中,中国也向美国开放了自身庞大的市场、廉价的劳动力,为美国带去了巨大的经济利益。现今中美已经相互成了重要的贸易伙伴。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中国凭借庞大的外汇储备也成了美国的最大债权国,对帮助美国渡过金融危机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而且随着中国国力的增强,中国开始与美国合作解决全球问题,积极为国际社会提供公共产品。这些对美国都是十分有利的。
虽然中国崛起为美国带去了丰厚的利益,但是在许多美国学者看来中国崛起也对美国造成了不小的挑战,不利于亚洲的安全与稳定。
首先,美国认为中国的崛起会挑战美国的霸权地位。美国的霸权地位是在冷战结束后完全确立起来的,虽然不久之后多极世界之势日益明显,但直到中国实力迅速增长之后美国才开始真正意识到其霸权地位受到了威胁。在之前讨论中国是否会和平崛起的问题的时候我们已经提出过,在美国不少学者看来中国“专制”的政府、社会主义的体制,以及权力转移理论都从不同的角度支持美国学者的中国会挑战美国霸权地位的观点。此外美国还认为中国所奉行的“和平崛起”只不过是在力量弱小时的权宜之计,并没有表明中国在力量强大时不会挑战美国的霸权地位。正如Avery Goldstein 所认为的,他们无法知道中国一旦获得了它明确想要的地位之后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是正确的,但他们预计中国大概会与现代史上崛起的那些大国一样也是行得通的:它的雄心会随着能力的增长而增长。大国总能找到行使其权力的理由。不断扩张的权力制度制造新的目标,因为更多的权力创造出更多的影响别人的机会。虽然美国政府一再强调不会遏制中国,欢迎一个繁荣、和平、稳定的中国的崛起,但美国“接触+遏制”的对华战略的长期存在清楚地表明美国对中国一直提倡的“和平崛起”缺乏信任。这种信任抛开社会制度、意识形态因素外,还是因为彼此缺乏交流、互动。中美开展的深层次合作大多还是局限于经济方面,政治、军事方面的交往虽然也在增多但还是缺乏深度,触及敏感问题时往往就不能深入下去。中美应该在敏感问题上采取更多的行动,而不只是停留于口头交换意见。双方也只有通过行动不断地磨合才能取得最终的了解与信任。
其次,美国认为中国的崛起挑战了它在亚洲的领导地位,企图削弱它的影响力,甚至谋求把它赶出亚洲。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就在亚洲保持了绝对的优势地位,而作为亚洲最大国家的中国在美国看来只是其制定的亚洲多极均势中的一极,并不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力。然而近年来随着中国国力的提升,尤其是军力的上升,美国认为中国开始显现其称霸亚洲的企图。在美国看来中国在亚洲的政策追求两个目标:代替美国成为西太平洋的超级大国、联合亚洲组成一个符合中国经济和对外政策利益的排美集团。
Henry A. Kissinger, “the future of uschina relations: conflict is a choice not a necessity,” Foreign Affairs, Vol.91, No.2, 2012,p.45.随着中国在亚洲的崛起,必将与美国在这个地区为争夺影响力和主导权发生更多的矛盾和冲突。
Jane Parlez, “China Races to Replace US as Economic Power in Asia,”New York Times,No.4, June 28, 2002.美国学者以上的认知完全是从现实主义的角度出发的,认为随着美国实力的相对衰落,中国将会挑战美国的霸权地位的结论,而挑战首先是从挑战国的周边开始的。然而核武器的出现,相互依赖的日益发展使得现实主义已经不能完全适应当今国际形势的发展。美国应该更多地从自由主义的视角来分析中国在亚洲已经采取或将会采取的措施。不可否认亚洲有一个它自身的大国的内部均势,在那个环境中,许多国家是欢迎美国在该地区的存在的。
Joseph S. Nye Jr.,“American and Chinese power after the financial crisis,”The Washington Quarterly,Vol.33, No.4, 2010, p.151.事实上中国对美国在亚洲的存在是持矛盾态度的,一方面美国在亚洲的存在特别是在日韩的驻军会威胁到中国的国家安全,但是另一方面正是由于美国的存在日本的军力发展才受到了限制。随着实力的增长中国会愈加不满美国在东北亚的存在,但是除非出现特别紧张的局面,中国会接受美国在这一地区的长期存在。
Charles Glaser,“Will Chinas rise lead to war? Why realism does not mean pessimism?” Foreign Affairs, Vol.90, No.2, 2011, p.83.
第三,经济上的对中国的依赖,使得美国变得易受中国攻击,变得脆弱过度依赖中国……今天美国的经济是结构性虚弱的,陷于债务之中使得其必须依赖外国人。
Arvind Subramanian, “The inevitable superpower: why Chinas dominance is a sure thing,” Foreign Affairs, Vol.90, No.5, 2011, p.72.虽然美国一再强调“欢迎一个强大、繁荣、富强的中国在世界事务中发挥作用”。但见于美国报端的多是“进口廉价的中国商品增加了美国的失业率”到“与美国在发展中国家争夺能源和市场”再到“成了美国第二大债权国”之类的言论,美国一再强调的是中国经济给其带去的不利影响。中美经济的发展最后的结果竟然是使美国自身处于不利地位。在美国看来数十年的贸易与对话并没能加速中国的政治自由化。经济关系反而成了两国之间最主要的矛盾……最终,中国完全没有接受现状,中国领导人变得越来越强硬。
Aaron L. Friedberg, “Bucking Beijing :An alternative U.S. China policy,” Foreign Affairs, Vol.91, No.5, 2012, p.49.不可否认,随着中美经济关系的发展,美国对中国的经济依赖水平在提高,如果中国想要损害美国经济的话也是有可能实现的。但是这同样是一个中国经济高度依赖美国的时期,如果中国真的要去损害美国经济发展的话,中国自己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不仅经济上可能造成巨大的损失而且可能带来政治的不稳,所以现在中国损害美国经济的能力不是大大提升而是大大降低。所以真实情况是虽然中国日益增长的金融权力可能已经增强了其抵抗美国要求的能力,但是排除这种中国债权人权力的可怕预测,它对于强迫美国改变其政策只产生了很小的影响。
Daniel Drezner, “Bad Debts: Assessing Chinas Financial Influence in Great Power Politics,” 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34, No.2, 2009, p.26.
第四,中国与美国争夺非洲资源与影响力。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就与非洲许多国家保持着亲密的关系。相似的历史遭遇、发展困境使双方在彼此身上找到了一些认同感。中国一直以来就是援助非洲的重要国家,随着经济发展中国对非援助更是有增无减。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中国开始把对非投资与对非援助结合起来,经历了从“授人以鱼”到“授人以渔”的转变。随着中国在非洲进行投资,中非关系变得更加密切起来,中国对非洲的影响力日益上升,调查也显示非洲国家对中国普遍存在好感,而且对中国的崛起也持积极态度。
“Americans global image remains more positive than chinas,” Pew research center, 2013-07-18,
http://www.pewglobal.org/2013/07/18/americas-global-image-remains-more-positive-than-chinas/
中国作为融资来源的新角色虽然受到了非洲各国领导层的欢迎,但却引起了欧洲和美国的高度担心。有人首先将中国视为竞争对手,因其没有像西方国家那样在资助活动中越来越多地运用社会、环境和治理标准。
[美]黛博拉·布罗蒂加姆:《龙的礼物——中国在非洲的真实故事》[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版,第12页。美国国务卿希拉里2011年在赞比亚接受当地电视台采访时就表示,在中国不断加强与非洲关系的同时,非洲必须当心中国的“新殖民主义”。她还强调,非洲应该关注那些能帮这片大陆建立生产力的伙伴国。
《希拉里称非洲必须警惕中国“新殖民主义”》,[EB/OL],环球网, http://world.huanqiu.com/roll/2011-06/1751161.html, 2011-06-12.总的来说,美国认为中国在非洲的行为是不择手段、自私自利的依据是:中国是在“掠夺”非洲国家的资源,中国并未给非洲带去就业机会,中国在非洲进行资源开采和修建大坝破坏了非洲的环境等。不可否认中国在某些事情上的确有所不足,中国有的公司考虑到语言、文化和成本问题倾向于从国内带去劳动力,这无疑给非洲劳动力市场带去冲击。一些中国企业已经意识到了这一问题并在努力纠正。
《非洲员工在中国企业发挥重要作用》[EB/OL],新华网, http://news.xinhuanet.com/newscenter/2007-12/21/content_7288672.htm, 2007-12-21;
《中国企业积极参与尼日利亚经济建设》[EB/OL],新华网,http://news.xinhuanet.com/newscenter/2007-12/19/content_7280062.htm, 2007-12-19;
《在非中国企业赢得当地广泛赞誉》[EB/OL],新华网,http://news.xinhuanet.com/newscenter/2007-12/22/content_7294055.htm, 2007-12-22.中国进口的主要是能源和原料,这种采掘型工业对环境破坏较大。个别中国企业将国内的工作模式搬到非洲,造成了不良影响。
李安山:《为中国正名——中国的非洲战略与国家形象》[J],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08年第4期,第11页。但是美国对中国的另一些指责却是有失偏颇的。不可否认中国在非洲资源丰富的地区非常活跃,中国对这些资源的兴趣也是非常真实的。但是中国在非洲不仅仅是为了“掠夺”资源。因为首先,中国向所有撒哈拉以南非洲承认“一个中国”政策的国家提供援助;其次,中国似乎并没有向资源更多的国家提供更多的官方发展援助。中国工程公司正在重建非洲,而且他们的足迹几乎遍布整个非洲
[美]黛博拉·布罗蒂加姆:《龙的礼物——中国在非洲的真实故事》[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版,第 263页。。对非洲的资源需求不仅是中国也是美国在非进行援助、投资的一个重要原因,而今中国在非洲赢得了利益、影响力更多的是因为中国实施了不同于以往殖民地国家的新的互利的援助方式。美国等西方国家对非洲实施的家长式援助造成了对非洲国家内政的过多干预,让非洲国家已经怨言已久。中国并没有试图与美国在非洲争夺资源与影响力,中国在技术、投资援助方式上与美国相比还是比较原始的。中国需要在非洲与美国开展合作以达到获取资源、促进非洲发展的双重目标。拥有充足资金、先进技术的美国也是不可能被中国排挤出去的,正如太平洋足够大到容纳中美一样,非洲也足够大到容纳两国。在全球化、相互依赖日益发展的今天,只有中美竭诚合作才能促进不仅在非洲而且东南亚、南亚、拉美等地区实现真正的发展,自身也才能真正长远地从非洲获益。
四、 崛起的中国不太可能推翻现有世界秩序
现存的世界秩序是二战后在美国的主导下建立的,它具有之前世界秩序所没有的内在特点。不同以往,战后美国所领导的国际秩序是更自由的、容易进入的、合法的、具有持久性的。它的规则和机制深深植根于不断发展的全球民主与资本主义力量。它能够带来经济的迅速发展和权力的增长,同时也能够表示抑制,所有这些都使得它很难被推翻,同时容易加入。
G. John Ikenberry,“The rise of China and the future of the west: can the liberal system survive?” Foreign Affairs, Vol.90, No.5, 2008, p.26.在美国看来,中国推翻现有世界秩序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同时,中国虽然没有参与当前世界秩序的建设,但是时至今日,中国通过对世界秩序的广泛参与已经从现有秩序中获益颇多。尤其是在经济方面,中国自加入WTO之后,经济获得了迅速发展。而WTO作为美国二战后建立的最重要的世界经济贸易平台,是美国为世界经济提供的重要公共产品,中国凭借其发展中国家的身份,在WTO中承担了少量的责任却获得了巨大的利益。许多因素决定了权力转移以何种形式呈现。崛起国的机制特点和其对旧有秩序的不满意程度是至关重要的。虽然美国对当前的中国还充满担忧,但是美国也注意到了中国对现有的世界秩序还是比较满意的。而且并非所有的权力转移都伴随着旧有秩序的坍塌。二战后随着日本经济实力的迅速提高,日本并没有谋求军事化和挑战美国的霸权地位就是一个显著的证据。美国超越了以往的任何一个超级大国,缔造了一个可以繁衍的国际秩序。也就是说,不论美国是否还在其所创立的世界秩序中占有主导地位,现有的秩序都能一如既往地存在下去。现有世界秩序的特点使得中国不太可能去推翻它。
虽然当前世界秩序的内在特点让它具备了前所未有的稳定性,但是美国仍然不放心,觉得中国还是存在挑战美国所主导的世界秩序的可能性,所以美国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以求把中国留在现有世界秩序之中。首先,提高现有世界秩序的制度化水平。美国的权力与之前的主导世界的国家相比,制度化程度更高。西方世界秩序越是制度化,中国崛起就越是会处于这种秩序之中。美国越是将自己置于机制限制中,在体系规则内行事,它对国际体系与规则产生的不确定性就越小,其他国家就越不可能建立一套与美国敌对的国际体系。
Avery Goldstein,“Chinas real and present danger: now is the time for Washington to worry,” Foreign Affairs, Vol.92, No.5, 2013, p.136.其次,把中国等新兴国家纳入现有世界秩序之中,用规则和机制来约束中国的行为。美国现在的任务就是使现有秩序具有扩张性、机制性以至于中国别无选择只能完全融入其中。美国不能避免中国的崛起,但是它能保证中国的权力会在西方所确立的规则和机制中运行,这些规则和机制能够保证所有国家的利益。美国的全球地位将会弱化,但是美国所领导的国际体系将仍在21世纪占有统治地位。
G. John Ikenberry, “The rise of China and the future of the west: can the liberal system survive?” Foreign Affairs, Vol.90, No.5, 2008, p.26. 第三,努力促进中国实现民主化。在西方“民主和平论”是很有市场的,针对实现和平的权力转移的观点多数美国人也认为民主国家之间的权力转移不会发生战争,无论是美英之间和平的权力转移还是日本没有挑战美国的霸权地位都说明了这一点。专制体制是脆弱的,易于被国内的民族主义者和扩张主义者所利用。Aaron Friedberg写道:自由民主的中国将不会害怕别的民主的国家,也不太会运用武力来对抗他们。因此,抛开细节,美国战略的最终目的就是加速革命,扫除中国的一党专政,实行自由与民主。
Henry A. Kissinger, “the future of uschina relations: conflict is a choice not a necessity,” Foreign Affairs, Vol.91, No.2, 2012, p.46.
总之,当前世界秩序的特点也已经使中国意识到了融入其中可以收获巨大的利益,推翻它或者远离它都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中国会接受制度内的所有东西。当前的世界秩序是由美国为首的西方建立的,虽然具有一定的公平性、透明度,但是仍然存在着许多对新兴国家不公平的地方,例如WTO、世界银行都是由西方国家主导的。所以,如果美国不对当前的世界秩序做出一些调整以适应新兴国家需要的话,以中国为首的新兴国家也不会坦然地接受现有世界秩序。而当前“把中国等新兴国家纳入其中一个最大的障碍来自于美国内部。为新兴国家留出空间要求美国官员做出心理上的调整……美国公众可能已经为转变做好了准备。
Patrick Stewart, “Irresponsible stakeholders? The difficulty of integrating rising powers,” Foreign Affairs, Vol.89, No.6, 2010, p.51.美国决策层还需要做出更多的心理调整。而美国所推崇的民主国家之间能够实行和平的权力转移的观点也是值得商榷的。当前中国虽还未实现完全的民主化,但政府透明度的不断上升,对舆论、媒体监管的逐渐放宽,体制改革的不断进行,都使得中国离一个真正的民主国家越来越近。在当前时期,如果美国肆意干涉中国内政、推动中国民主化进程的话可能会加剧中美关系的紧张,产生适得其反的效果。
(责任编辑:姚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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