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九亭集》的联语风格

□杨振生

乔应甲的《半九亭集》联语质朴，甚至出现如读现代作品一样的感觉，这都是乔应甲的联语风格的艺术魅力。下面仅就《半九亭集》的语言风格，谈几点感受：

一、今古无碍

尽管乔应甲的《半九亭集》是四百多年前的作品，但是我们读起来却丝毫没有隔代的感觉。如：《清正廉明篇》的：

事可做，须从真精神做出，方为实事；

功求成，须自真力量做去，方见实功。

财尽民穷，好将国事当家事；

信心任运，莫把冰山当泰山。

其中第一例中的『真精神』『实事』『真力量』等词语，以及第二例中的『国事』『信心』等词语，不论词语的内涵与外延，明代与今时的使用都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加之作者本人从政的原因，习惯用语形成风格，此其一也。其二是口语和重字的大量入联。

论事贵识大体；

取人先观大节。

居家有二言，曰惟恕则平怨，惟俭则足用；

居官有二语，曰惟公则生明，惟廉则生威。

其中的『大体』『大节』，『二言』『二语』的同位重复使用都与现时用语比较接近。

二、时现方言

这个特点，原因盖出于乔阁老家乡是河东，而且他晚年以丁忧回乡后在河东居住长达十三年之久，同时留有大量的联文作品，故语言上体现出了浓郁的地方色彩。如：

乡下差繁，衙门骗钱有路；

堂前事简，小民受福无涯。

忠厚传家，涑水桥边第一；

谦恭处世，峨嵋坡下无双。

其中『乡下』『坡下』的运用，纯粹是当地的口头用语，故使我们这些四百年后的同乡后生，读起这些对联，觉得格外亲切。

三、不避直白

尽管在诗联创作中『忌直白，尚含蓄』，但是诗坛联界仍然凸现过不少以『直白』见长的名家高手。如唐代白居易的作品每臻绝唱，流传至今。

如：乔应甲的一副『修身自儆联』：

诗文要单刀直入；

政事忌枝蔓牵缠。

此联上联旗帜鲜明地提出了自己的文学主张，而且付诸自己的创作实践，明白如话的名篇佳作，触目皆是。像：

切记，占官物，霸官地，今日亦觉畅快；

要知，人非旧，局更新，他年难负追查。

骗得钱，无灾无难拿将去；

惹出祸，做鬼做神还要来。

字字警世，句句醒人！谁能不说是几副难得的好联。

四、笔墨多彩

作为一个封建社会能以文取仕的重臣政要，其文学修养绝对非同一般。文风的多样性在《半九亭集》中得以充分体现：《清正廉明篇》的义正辞严；《刺贪刺虐篇》的犀利辛辣；《修身自儆篇》的哲理蕴涵；《格言警世篇》的名言至理；而《写景抒情篇》随着描写对象的不同，而文风陡然转为清丽婉转。如：

绿竹含烟，参差不断风中影；

碧花吐露，点缀时来雨后声。

再如：

寂寂秋声，疏竹半窗横影；

漫漫冬夜，浓霜满院飞花。

辞藻之华丽，意境之幽雅，充分展现了作者写景抒情的多彩情怀。

五、不拘一格

在乔应甲《半九亭集》的四千余副联作中，还有一个十分突出特点，就是超然的随意性。当然，我们不能用现在通行的《联律通则》来鉴定四百年前的楹联圣手的作品在联律方面的是是非非。以前虽然没有现代的语法称谓，但是当时把字分作『实』与『虚』，『死』与『活』确是有道理的，而且以此作为写诗作联时的格律，来遵照执行，也无可非议。现在，我们以古人的『虚』『实』『死』『活』的标准来衡量乔阁老的作品，就会发现，《半九亭集》的大部分楹联都是符合格律的，而且是『马蹄格』。

同时，还有一部分楹联体现了作者『超然物外』的洒脱精神。如：

新日垂帷，几行芳树摇春色；

故园高枕，万朵晴云绕座飞。

此联整体意境优美，而作者把句尾的『摇春色』对『绕座飞』，就无所顾忌了。

杨柳当门，青青拂地参差影；

蔷薇满院，袅袅风飘远迩香。

『参差影』对『远迩香』多么美妙的意境啊，而对其前面的『拂地』对『风飘』，又如何去『求全责备』呢？

篆 刻

□王惠卿

冠 山

至于有人提到乔联的违律现象，比如重字太多，『失对』严重等等，正好证明了明代还处于楹联格律的形成过程。就像我们不能苛求盛唐崔颢的名诗《黄鹤楼》一样：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这么优美的一首千古绝唱，而不尽符合七律诗的格律要求，因为它正处在律诗的形成前期。

纵观先贤，乔应甲的做官、做事、做人，其精神无不在《半九亭集》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为我们河东大地曾孕育过这样一位廉吏、诤臣、联圣而骄傲，而自豪！对于这位古人，我表示深深的敬意：

佳对三千副，本不图，儒也，师也，圣也；

珠玑半九亭，君可见，早乎，胜乎，多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