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槛花笼鹤

时间:2024-05-04

衣昔

简介:姜鹤,一个恋爱都没正经谈过的家伙,居然给自己编出个老公。面对自己早年的经历,姜鹤不忍直视,拼了命地想掩饰,却没想到这一切喻霖早就知晓。

难得放假回家,姜鹤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留了一盏床头灯蜷在被窝里玩儿手机。手机振了振,喻霖的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睡不着?需要聊天吗?”

“不要这么冷淡嘛……”

“小丹顶鹤,明天也要一起甜甜蜜蜜哟!”

姜鹤咬牙切齿地盯着屏幕上的小表情,血壓节节攀升。

她扭头向双人床的另一边低吼道:“喻霖你有病?一张床上你发什么微信!”

喻霖顶着一张英俊的脸和乱糟糟的头发从被窝里探出头,笑得纯洁灿烂,拖着长音叫:“老婆,你刚刚好凶哦,吓到我啦!”

姜鹤忍无可忍,扑上去撕扯他,怒道:“谁是你老婆?!你少……”

喻霖笑眯眯地稳稳接住她,突然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嘘!阿姨来了。”

姜鹤顿时全身一僵,动都不敢动。果然,片刻之后,卧室门被姜妈妈敲响:“鹤鹤,怎么了?还不睡呀?”

姜鹤立刻连滚带爬地钻进被窝里,胡乱拉上被子,对刚推开房门的妈妈挤出抹惊魂未定的假笑,心虚地说:“这就睡,刚刚和喻霖商量明天去哪儿玩儿呢!”

喻霖也配合地附和道:“妈,我会监督鹤鹤早睡早起的。”

姜妈妈放下心里来,关上门出去了。

姜鹤这才松了一口气,嫌弃地推开喻霖,却被喻霖一把拽住。

姜鹤不耐烦地扭头问:“你又要作什么妖?”

喻霖委屈地瞥了姜鹤一眼,说:“姜老板,别忘了给钱啊。”

姜鹤一哽,恶狠狠地打开微信,给喻霖转了一千块。

1

和喻霖的重逢,对姜鹤来说是一场噩梦。

姜鹤身为电视台的台柱子、热门综艺节目的主持人,正在发愁。后天就要录制节目了,可重磅嘉宾却突然受伤不能参加了。姜鹤正绞尽脑汁地准备发动人脉推荐合适的人选,音效师刚好来取资料,顺便告诉她了个消息:“台长刚刚敲定,说请徐薇、易帆和喻霖上节目。”

姜鹤大惊失色,提高了嗓门问:“谁?”

同事奇怪地看着她,说:“就那个最近刚红起来的那个网剧团队呀,你不是还挺喜欢的?上次我还瞧见你在追他们的剧来着,你喜欢易帆还是喻霖?我最欣赏徐薇,这可是她第一次做导演,这部戏还是她的毕业作品……”

姜鹤根本没心思听同事真情实感地吹嘘导演,慌忙否认道:“我喜欢喻霖?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送走同事,姜鹤颓废地倒进宽大的办公椅,脑中只有两个大字:“完了”。

这事儿要从五年前说起。

那天,姜鹤的妈妈突然晕倒,送到医抢救时才发现她有脑部肿瘤,情况十分凶险,需要尽快手术,而且医生也委婉地告知了姜鹤手术的成功率不高。

姜鹤当时就蒙了,她生长在单亲家庭,母亲一个人将她拉扯大,还供她读艺术院校,她才毕业,在电视台做外景主持,还没来得及让妈妈享福。

姜妈妈倒是看得很开,只是唯一牵挂的姜鹤还没对象,要是能看到有个可靠的人能让姜鹤终身有托,她便死也瞑目了。

姜鹤明着不说,背地里找好友黎晓棠哭诉,黎晓棠给她出主意说:“这种情况……要不你租个男友带回去,叫阿姨宽心?”

姜鹤睁着红通通的眼睛,咬牙点了点头。她半只脚在演艺圈里,人脉广,便托朋友物色合适的男生。朋友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有很多俊朗的演员照片被送到她面前。姜鹤也没心思挑,只打听了哪个脾气更好、更配合,然后便指了喻霖。

当年的喻霖虽然长得俊,却四处碰壁,毕竟他这样刚毕业的小鲜肉太多,接到的工作少得可怜,于是很痛快地就接了姜鹤的活。

许是他被生活毒打得久了,连这么一份工作也十分重视,把姜妈妈哄得高高兴兴的,对他十分满意。临走时,姜妈妈还给喻霖塞了五千块的红包,说往后姜鹤就拜托他了。

出门后姜鹤就绷不住了,却还是强忍着眼泪。喻霖苦笑着把姜妈妈给他的红包还给姜鹤,姜鹤摇摇头,勉强笑道:“拿着吧,就当是奖金。”

幸运的是,姜妈妈的手术成功了。休养了几个月后,姜妈妈开始频繁地向姜鹤问起喻霖。

姜鹤骑虎难下,只好咬着牙继续胡扯:“他是演员,要进组拍戏,很忙的。”

姜妈妈也不多说什么,姜鹤却不得不偷偷在网上恶补喻霖少得可怜的信息来应付妈妈。好在喻霖虽然不红,却时常在电视剧片尾的演职员表里出现,偶尔还能混上个有名有姓的角色。姜鹤把演员表拿给妈妈看,姜妈妈越看越满意,姜鹤却苦不堪言,她的瞎话快编不下去了。

姜妈妈老早就在抱怨,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还不结婚。姜鹤只能心一横,告诉妈妈自己已经和喻霖结婚了,不过他是演员,结婚会影响事业,所以不能公开。

姜妈妈半信半疑,总催着姜鹤把喻霖带回家,搞得姜鹤心惊肉跳的。当初合约结束后,两人就再没联系过,她上哪儿再找个和喻霖一模一样的男生陪她演戏?

眼下又要和喻霖见面,姜鹤慌得要命。喻霖如果重提当年的事儿,她该装傻还是承认?节目播出后,妈妈是必然要看的,自己又要怎么应付?

姜鹤发愁地给黎晓棠打电话求救,还没等黎晓棠接电话,她却突然挂断了。当时黎晓棠只知道她租了个男友,却不知道是喻霖,更不知道她后续的奇葩操作。现在要怎么说?她痛苦地捂住脸,在心里呐喊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姜鹤再怎么纠结、磨蹭,该来的还是要来。

录制节目那天,她刚从休息室出来,就看见了喻霖的身影,便慌忙闪身躲到转角。姜鹤这几年默默关注了喻霖太多的信息,怕是喻霖的粉丝都没她熟悉这些信息。

没想到喻霖眼睛很尖,立刻停下和导播的交谈,朝姜鹤走了过来,热情地和她握手,说:“鹤姐!很荣幸!能上你的节目,我太高兴了!”

姜鹤呆住了,本以为这次逃不过,她索性破罐破摔没再跑,没想到喻霖竟没认出她来!

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姜鹤随即飞快地露出“职业笑容”,与喻霖寒暄起来。路过的同事凑趣道:“喻霖,我们鹤儿可喜欢你们那部剧了,上次我还瞧见她一帧一帧地截你的屏呢!”

喻霖一怔,露出些微意外的神色,姜鹤心虚,立刻驱赶同事道:“就你话多,快走吧,演播室检查了吗?”

同事委屈地嘟囔道:“本来就是嘛,你还害羞了……对了,刚刚你妈妈来过,托我把汤带进来,叫你全部喝掉。”

姜鹤在喻霖面前最听不得就是“妈妈”二字,她僵硬地接过保温桶,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喻霖想起什么。

幸好喻霖始终没想起来这一茬儿,姜鹤偷偷松了一口气,终于定下神来,安安稳稳地录完了这期节目。

2

又过了风平浪静的几周,姜鹤宽了心,约黎晓棠去酒吧小酌。她俩正碰杯,没想到一个熟悉的男声插进来:“鹤姐,晓棠姐,这么巧?!”

姜鹤抬头看见喻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黎晓棠却浑然不觉,一听说她最近喜欢的男生正在楼下,立刻拍拍喻霖的肩膀,留下一句“陪你鹤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喻霖不客气地坐下来,姜鹤自己心虚,针扎似的坐立不安,敷衍了他几句就想跑。喻霖也不拦她,托着腮慢悠悠地问:“岳母大人没想让我回去看看吗?”

姜鹤走口不走心地“嗯嗯”了两声,然后才察觉出不对,错愕地抬头,喻霖好整以暇,正笑眯眯地望着她,还有闲心对她眨了下眼。

姜鹤呆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原来你早就……”

“别这么惊讶嘛。”喻霖拿过姜鹤面前的鸡尾酒,慢悠悠地啜了一口,“上次录节目时,正巧遇上阿姨来送汤,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已经‘结婚了。”

姜鹤恼羞成怒,脸都涨红了,她一贯伶牙俐齿,眼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鹤一脸羞愤,喻霖却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笑了笑道:“要不是我机智,姜老板早就穿帮了吧。”

“你到底想怎样?”姜鹤死死地盯着他。

这不算丑闻,哪怕真的被捅出去,顶多丢些脸面,喻霖也没什么证据,可就怕妈妈知道了身体受不住。

万万没想到,喻霖却冷不防欺身上前,盯着姜鹤的眼睛,微笑道:“所以,姜老板不妨再雇我一次。”

姜鹤手忙脚乱正要把他推开,闻言一愣,反而握紧了他的手腕,惊疑不定地问:“你说什么?”

喻霖看了一眼握着自己手腕的纤纤玉指,眯了眯眼睛,好心地解释说:“甲方姜鹤,雇佣乙方喻霖扮演老公,回家陪妈妈。”

喻霖一边說,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铺到姜鹤面前。

姜鹤晕乎乎地看着这份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合同,骤然回神,冷声问道:“你是什么居心?想要多少钱直说!”

喻霖刚刚走红,身价今非昔比,他的价码恐怕不是自己能支付得起的。

“赚点儿外快而已,姜老板那么紧张做什么?”喻霖也不恼,点了点合同的下方,接着道,“明码标价,还是五千。当然,这里还有增值服务,牵手一次五百,拥抱一次一千,接吻……这个可以免费赠送。姜老板,你还在等什么?”

喻霖像是英俊的恶魔,声线低沉,在耳边蛊惑着。

姜鹤昏了头,提笔签了名字。

喻霖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在被姜鹤反悔前又收了起来,正色道:“那么,到时候记得接我回家哦,老婆。”

3

姜鹤和喻霖抱了满怀的礼品站在家门口。

姜鹤腾出手按下了门铃,又犹豫了片刻,别扭地伸出手挽住喻霖。喻霖似笑非笑地挑挑眉,对她做了个“五百块”的口型。

姜鹤冷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呛他,门开了。姜鹤立即对热情迎他们进屋的妈妈笑开了花。

姜妈妈是真心喜欢喻霖,让他们在客厅先坐,一边埋怨他们年轻人工作忙没时间回家,一边去拿茶水、糕点来招待这第二次上门的女婿。

趁姜妈妈不在,喻霖打量了下四周,抄起茶几上的照片细看。

姜鹤这次要和喻霖在妈妈眼皮下朝夕相处两周,生怕露馅儿,正绞尽脑汁地想演好这出戏,眼角瞥见喻霖正在研究两人的“婚纱照”,顿时眼前一黑,涨红了脸一把将那粗制滥造的合成照夺了过来。

喻霖笑得前仰后合,说:“鹤鹤,你这修图水平不行啊,阿姨没看出来吗?”

之前姜鹤为了逼真,自己去拍了婚纱照,又从网上找了张喻霖的西装照,把两张照片合成在了一起。而她为了工作方便,自己租了公寓独居,此番陪妈妈小住,她却忘记收起这些要命的照片了。

姜鹤被喻霖嘲笑得羞恼,正要去打他,姜妈妈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姜鹤被迫放轻了动作,虚情假意地帮喻霖整理领子,喻霖则顺势环住了她的腰,仿佛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在拥抱。

姜妈妈见了,欣慰道:“我先前还怕你们两个聚少离多,会影响感情呢,现在终于放心了。”

喻霖笑得温柔宠溺,深情地说道:“放心吧,妈,我会永远对鹤鹤好的。当然,鹤鹤也很爱我。”

姜鹤被喻霖夸张的场面话恶心到了,表面对着妈妈笑僵了脸,背后却伸手狠狠拧了一把喻霖的腰。喻霖神色不变,姜鹤听见他附在自己耳边轻声道:“一千块。”

下午,姜妈妈回房小憩,姜鹤和喻霖在钻进厨房,提前准备晚餐。难得两人没吵吵闹闹,各自安静地处理手上的食材。

姜鹤皱着眉,看看被自己扑腾着撒了半袋面粉却还是毫无进展的稀面糊,又偷偷瞄了几眼正一丝不苟给鲫鱼改刀的喻霖,有些嫉妒,忍不住小声抱怨道:“你们演员还练过这个?”

喻霖之前演过大厨,没什么戏份,属于人肉背景板,姜鹤在花絮里瞧见过角落里的喻霖,仿佛是被沸油溅到手臂,只是镜头离得太远看不见,只能隐约看见个喻霖惊得一缩的轮廓。

喻霖扭头看了看她惨不忍睹的“杰作”,笑笑说:“放着吧,等下我来。”

喻霖惯常挂在脸上的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姜鹤虽然总偷着骂他笑得不怀好意,却不能不承认喻霖那副模样挺招人喜欢的。可眼下专心做饭的喻霖表情却放松而端正,所有的表演与漫不经心都从他躯壳的表象上褪去了,让她窥见了一丝难得的认真与专注。

姜鹤不禁有些出神。

她乖乖地洗了手站在后面,越过喻霖的肩头崇拜地看他行云流水地处理了鱼又来接手她的烂摊子。喻霖温和地说:“真是笨,一看就是没受过苦,不用自己操心吃食的小朋友。”

或许是喻霖的语气太温柔,被说了笨,姜鹤也没生出反驳的心思,反而好奇地问:“你吃过苦?难道你平时是自己做饭?”

“是呀,”喻霖微笑道,“最穷的时候接不到工作,我去饭店后厨帮工,能带回来一点儿食材的边角料,我要想办法用这些填饱肚子。”

也许姜鹤不知道,当初她雇用他时,他已经山穷水尽了,如果不是她和姜妈妈的一万块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大约早就撑不住而放弃演员这一行了。

事后喻霖一直想道谢,也辗转打听到了她母亲转危为安,想向她道喜,中间人却不肯给他姜鹤的联系方式。他只能默默地站在电视前,看着她从籍籍无名的外景主持,一步步成为备受倚重的王牌综艺主持人。

他用了五年时间,外加一点儿运气,才能看似从容地出现在她的节目上,进入她的生活,轻描淡写地提起他那些并不光鲜的过往。

姜鹤大为意外,喻霖看起来总是一副懒散戏谑的模样,许是演多了霸道总裁的缘故,总叫她生出一种他永远稳操胜券、从容不迫的错觉,以致她从未想过喻霖也会有过这么窘迫的时候。

姜鹤有些尴尬,自己随口一问竟触及到别人辛酸的往事,她一贯很会说话,此刻却仿佛突然失去了声音,半晌,她才踮起脚,笨拙而生疏地摸了摸喻霖的头顶作为安慰。

喻霖蓦地停下手上的工作,沉默地注视她片刻。厨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气氛突然古怪起来。像是小动物察觉到了难言的暧昧与危险,姜鹤的心脏怦怦乱跳,她想找个借口离开,却又迟迟张不开口,说不清是想逃离喻霖还是想靠他更近。

喻霖明亮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又忽地一笑,戏谑道:“你该不会都信了吧,笨蛋老婆?”

姜鹤一呆,顿时回魂,抓狂地要扑上去打喻霖,又想起方才“一千块”的教训,生生忍住了,修长的手臂一抬,抵在喻霖耳后的墙壁上,便将他堵在墙角。

姜鹤想扳回一局,故意逼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道:“你还是乖乖地做饭……”

话还没说完,喻霖便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不顾手上粘着的面粉、面糊,一寸一寸地抚上她洁白细腻的小臂。姜鹤惊叫着“你疯了”,猛地抽回手,胳膊却不小心撞在冰箱上。喻霖却仿佛听不见,又拉过她的手臂轻轻地在上面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漂亮又聪明的小丹顶鹤,不痛,不痛啊……”喻霖的声音放得很轻,语气又太过宠溺和理所当然,姜鹤微微张着唇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转头就跑回卧室,扎进了被子里。

她先前出外景时受过伤,跌断了手臂,就在喻霖吻过的地方。那里如今还时常感觉到寒冷、隐隐作痛,可是现在,她的小臂不但不觉得冰冷,反而火焰灼烧般炙烤着她,叫她浑身血液沸腾,连面皮都烫了起来。

4

打打闹闹地过了十多天,姜鹤才蓦然回神,她的假期快要结束了。这也意味着,她和喻霖假扮夫妻的日子也要到头了。

姜鹤的心情莫名低落,却习惯性地靠上喻霖的肩头,顺手握住他正打游戏的手。

“怎么了?”喻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不佳,立刻放下手机,关切地问。

姜鹤摇摇头,恹恹地道:“五百块,我知道,等下转给你。”

一想到未来喻霖会有真正的妻子,可以名正言顺地依偎进他的怀抱,姜鹤就闷闷的,连眼睛都酸热起来。分别在即,她兀自感伤,喻霖却一派轻松地打游戏,沉溺其中的看来只有她一个。

“喻霖……”姜鹤犹豫着,斟酌道,“如果你以后有了女朋友,能不能先告诉我?”她掩饰般摸了摸耳朵,“当然,我不是干涉你,只是担心如果你的恋情突然曝光,我妈妈会受刺激。”

这是实话,可姜鹤也深知自己藏了一点儿不可告人的私心。喻霖表面上调侃自己是来赚外快的,姜鹤其实心里明白,喻霖是在帮她,不然以他“新晋流量小生”的身份,怎会推掉手头的工作,无所事事地窝在她家里?可自己不但不知感恩,反而想得寸进尺。

姜鹤嗓子有点儿堵,她试图掩饰,解锁手机要给喻霖转账,却冷不防突然进来个电话,姜鹤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接起来,只听了两句,姣好的面孔就扭曲起来,愤愤地瞪着喻霖。

一挂断电话,姜鹤便盯着喻霖,气哼哼地道:“台里让我参加下一档恋爱综艺!”

“有新工作了呀?恭喜、恭喜!不知是哪位帅哥能和你搭档扮情侣?”喻霖无辜又纯洁地看着她。

“你还装!”姜鹤再也忍不住,双手用力揪住他的脸颊往两边一拉,“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刚刚同事通知,和她搭档的正是眼前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喻霖!

喻霖分明早就知晓,却一直不告诉她!姜鹤不顾喻霖的讨饶,将那张迷倒众生的脸揉得红红的,这才恨恨罢手。

出发那天,姜妈妈依依不舍地送女儿、女婿出门,喻霖说了一车的甜言蜜语,又承诺以后会常来看她,这才哄得姜妈妈擦干眼泪、露出笑容。

喻霖也不叫新助理来接,拖着行李箱大摇大摆地上了姜鹤的车。姜鹤已经在半个月朝夕相处的折磨中麻木了,任由他自说自话地钻进车厢,理直气壮地枕在她腿上补觉。

到了机场,姜鹤这才捏住喻霖的鼻子弄醒他,让他先进去,免得被送机的粉丝发现两人是一起来的。喻霖的眼睛很亮,完全不似刚睡醒的人。

姜鹤被他瞅得发毛,就在她怀疑喻霖准备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时,喻霖才露出惯常的笑容,吹了声口哨,说:“这就开始体验怕被发现的地下情了?你也太会玩儿了!”

说完这句话,喻霖又被揪着打了三分钟。

5

姜鹤和喻霖是最先到达拍摄点的嘉宾,其他三组综艺情侣要晚些才到。

虽说都是嘉宾,可这档恋爱综艺毕竟是自家电视台的,姜鹤又是当家主持人,自然责任重大。她先和导演对了流程,又去和喻霖一起帮工作人员搭架子、支帐篷。

姜鹤虽然不是娇气的人,却真的不擅长这些活计,倒是喻霖上手很快,利落地拼装零件,姜鹤反倒只能给他打下手。

喻霖这人,平时总笑嘻嘻的,没正形,难得正经一时半刻,转眼又嘻嘻哈哈的,叫人捉摸不透他说的是真是假。虽然如此,姜鹤却莫名笃信他之前隐约透露出来的生活艰辛。倒不是可怜他,只是喻霖这样快活潇洒的人,姜鹤一想到他也曾走投无路,境遇窘迫就心里难受。

“喂,”姜鹤小心翼翼地戳戳他,“你上次说的……”

她要怎么说?说以后她补偿他吗?

喻霖哼着小曲睨了她一眼,见她半天拼不上一根骨架,便一把抢过来,自己上手,还习惯性地嘲笑她说:“完全不对啊,笨蛋老婆!去把那个榫头拿过来。”

刚到营地的一对搭档从背后过来要同他们打招呼,正巧听到这话,不由对视一眼,惊叹道:“你们也太敬业了!这才组队多久,就直奔老夫老妻模式了,我们压力好大哦。”

姜鹤脚下一个趔趄,跑得远远的,誓死要与喻霖划清界限。

傍晚时分,节目正式开始录制,一大群人欢乐地露天烧烤后便准备休息。节目组为了噱头,给每组情侣准备的都是里面都放了两只睡袋的双人帐篷。

其他组的情侣还扭扭捏捏的还有些不好意思,姜鹤已经在与喻霖连日的斗智斗勇中放飞了自我,十分坦然地钻进帐篷。

连听到旁人“不愧是自家电视台的节目,王牌主持就是给面子”时,她都能面不改色地把这当作夸奖。

节目录制很顺利,都是野外挑战项目,摄制组也没为难大家,只是最后一天有个环节是要每位嘉宾都拽着绳子从“山峰”越过“峡谷”荡到对面的山头去。姜鹤一向大胆,这次却难得没打头阵,一直缩到队尾,拉着绳子深呼吸几次都狠不下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面的嘉宾们一同喊话给她打气,姜鹤心底焦急,手心冒汗。她知道不能再耽搁时间拖延拍摄了,她也知道所谓的“峡谷”不过是个四五米高的深坑,坑底还铺着软垫,可她一站在跳台上就忍不住腿软打战,头也晕了起来。

姜鹤直直地盯着脚下的“深渊”,踟蹰片刻,还是无奈地摇摇头,她松开绳子向工作人员要了点儿水喝,却听到周围人齐齐的惊呼,她尚未反应过来,一阵风朝她袭来,而她从背后陷入了熟悉的怀抱——喻霖竟又跳了回来。

“抓紧我,我带你过去。”不待她回应,喻霖径自用左手将她抱紧,绳索在右手腕上缠了两圈,他又拽了拽测试了下拉力。

姜鹤终于回神,勾着喻霖的脖颈惊慌地道:“不行的!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那就抱紧我呀。”喻霖的轻笑像是幻觉,姜鹤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身体一轻,风在她的面庞和鬓角疾驰而过,她紧紧闭着眼睛,用力抱住喻霖,全心全意地拥住了她唯一的依靠。

小小的停顿。

喻霖抱着她稳稳地落在对面。

周围的同事们欢呼起来,而在一片欢庆声中,喻霖低下头对她微笑道:“瞧,这不是过来了?别怕!”

姜鹤突然意识到,喻霖果然是知道的,当初她在户外主持时跌断了手臂,他知道她的恐惧,安抚她的伤痛,带她飞跃一切惶恐,渡过所有苦厄。

6

录制接近尾声,嘉宾们都有些伤感。吃过晚餐,工作人员神神秘秘地推了个蒙了红布的餐车出来,揭开红布一看,竟是个三层大蛋糕。姜鹤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喻霖的生日。

野外光线暗,除了专门的打光,就只靠着火把照明,大家在昏暗中热闹了片刻,才发现寿星竟不在他们当中。姜鹤自告奋勇去找喻霖,找到他时,他正蹲在帐篷后打视频电话,对面一大群人戴着金色的锥帽,正在撒彩屑,姜鹤只认得前排的徐薇和易帆,似乎是剧组的人在为喻霖庆生。

见姜鹤过来,喻霖和屏幕那边说笑了几句便挂断了。姜鹤告诉他节目组也为他准备了蛋糕,又踌躇了一下,才小声说:“我忘记给你准备礼物了。”

喻霖摇摇头,笑着说:“你不是在这儿吗?”姜鹤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喻霖就已经大步朝着人群走去。大家立刻把他包围起来,给他带上纸皇冠,簇拥着他吹蜡烛许愿。

喻霖闭上眼睛,认真地默念了一句什么,吹熄了蜡烛。

旁人凑趣着问他许了什么愿望,喻霖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盯着姜鹤,说:“当然是许的我和姜鹤永远相爱呀。”

姜鹤呆呆地看着他,周围人却疯狂地鼓掌、尖叫起来。

“我的天,这也太敬业了,这都不忘营业吗?”

“导演——,导演呢?摄影老师拍下来没?”

姜鹤脸上的红晕骤然褪去,她突然很不开心。

深夜,大家才回到帐篷准备度过最后一晚。姜鹤和喻霖各自爬进睡袋,喻霖道了声“晚安”就要拧灭灯,姜鶴咬咬唇,鼓起勇气问:“你知不知道向老天许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知道。”

姜鹤有些错愕,确定没听错后,她鼻子一酸,想扭过头不去看他。喻霖却更快一步,爬出来扳住她的下颌,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说:“可我的这个愿望不是向老天许的,和其余人无关,只和姜鹤有关。”

距离太近了,姜鹤仰面看着喻霖俊朗的面容,他额前的发丝甚至垂落在她脸上,而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狂跳。

不知过了多久,麻痹发软的四肢才找回些微的气力,姜鹤轻轻推开他,转开脸小声说:“你疯了,会被别人看到的。”旷野漆黑,唯有帐篷内闪着小小的光芒,将两人的轮廓如实地投映在帐篷上。

喻霖低低地笑了,伸长手臂拧灭了灯,借着遥远的篝火与星光,又伏在她身边悄声道:“小丹顶鹤,晚安!”

“晚安……”姜鹤刚转过头来,喻霖已经不容拒绝地吻了下来。

7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在抓紧时间最后寒暄道别,姜鹤还晕乎乎的。她帮打光老师收拾道具时,听到旁边有人提起喻霖的名字,立刻伸长了耳朵。

“这么一部小成本剧就捧出来两个男演员一个女导演,真是不得了。”

“可不,易帆是徐薇的校友,本来就是素人帮衬同学,不要片酬也没什么,我昨天问了喻霖,他说自己也是徐薇的关系,所以没拿钱。”

笑意僵在脸上,姜鹤突然脚下发飘。她知道喻霖先前并不宽裕,却肯零片酬出演这部原本毫无爆红可能的剧,她本以为喻霖是看了編剧的面子,没想到是因为徐薇。

她突然想起上次录节目时,两人也格外亲近,在她家时她也撞见过两次他们在打电话。喻霖明明有亲密的女友,还好意思来参加这种恋爱综艺!还对她……

姜鹤阵阵发晕,强撑到机场,才把昨晚喻霖系在她腕上的手帕扯下来,丢在他面前,含泪怒道:“喻霖,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喻霖惊愕地看着她,想要解释什么,姜鹤却冷酷地甩开他,大步走了。

姜鹤想学习黎晓棠那样去酒吧散心,可每次当别人一靠近她和她搭讪,她就感到一阵腻烦,她实在忍受不了了,打电话给黎晓棠,黎晓棠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一听就是在蹦迪。

黎晓棠对着话筒嘶吼道:“什么?心情不好?来找我们呗?易帆、喻霖都在,徐薇和她对象也在,可热闹了!”

姜鹤最听不得喻霖的名字,正要拒绝,却突然一愣,重复道:“徐薇和她对象?”

“对,就是她那个剧的编剧,和喻霖是发小……喂?说话!人呢?”

翌日,喻霖结束了采访,客气地送杂志社的工作人员离开,没两分钟,又有人敲了敲门。

喻霖以为是记者落了东西,一抬头却发现姜鹤正站在门口。

姜鹤局促地揪着衣角,喻霖抿唇盯着她,大步迈了过来。姜鹤本以为他要同自己说什么,没想到喻霖猛地推开门,走了。

姜鹤傻傻地站在原地半天,终于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察觉面前有人。喻霖正蹲在她面前,从包里掏出一摞一摞、捆扎整齐的人民币。

“全都还给你。”喻霖把钞票推过去,抿紧了嘴唇。

姜鹤哽咽了一下,哭得更厉害了。

喻霖一定是很讨厌她了,才要与她两清。

可朦胧中,姜鹤看见喻霖又翻出几样东西推过来,她隔着眼泪望过去,喻霖仿佛很紧张地搓了搓指尖,想要握她的手又不敢,咬咬牙说:“这是我的银行卡、户口本、房产证……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那样对你,惹你伤心了。”

喻霖低下头,懊悔道:“那天晚上我应该认真地告诉你,我好喜欢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他握紧了拳头,忐忑地看着姜鹤,小声问:“我还有机会吗?”

姜鹤愣愣地看着他,抽噎着,用力地扑进了喻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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