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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先生,请你爱我

时间:2024-05-04

扫把头

简介:为了逃掉不想要的婚约,问童走入了未婚夫一早设好的局。他伪装成救世主把她从游家的追捕中脱险,她恍恍然地随他一同旧梦重温,天亮以后她悄然回去履行婚约。直到订婚当晚,她才发现自己早已在他的掌握中……

【1】

问童是在仰光的环市火车上跟游家派来抓她回去的那群人撞上的。这群人凶神恶煞又来势汹汹,不多时问童身边就只剩下她的导游——他抱着双臂靠在车窗打盹,浓密的胡子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问童掐了他的手臂一下,他大呼小叫地醒过来,还带着起床气地望向了那群冲过来的花衬衫们。她怕再这样下去,她就要被抓回去跟那个船王孙子结婚了。问童死死地捉住这个花钱雇来的导游,说:“你说过的,收了我妈的钱,就算天王老子下凡你都会保护我的。”

导游的英文流利得不像本地人:“天王老子拿的是棍,这些人拿的可是枪呀!”

话虽如此,但他的动作没有犹豫。问童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拉住一只手从车厢的门跳了下去。他把她团在怀里,她只觉得一阵昏天暗地、天旋地转,细碎而尖锐的石头扎进她的衬衫,尘土也迷上了她的眼。

风声、喊打声、追赶声交杂在她的耳边,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眼前的景物因她的心跳加速和肾上激素的分泌而变得模糊起来。

她只能凭指尖触碰到他皮肤而感受到的脉搏,来笃定这一切是真实的。

铁道外的山道交错纵横,他拉着她走上一条无人通行的路,没有小径,她只得踩着对方的脚印往前走,不远处还能听到放枪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嘭!”问童被这枪声震得止不住地打战,心头对游家的痛恨越加深刻。

导游察觉到后,停下脚步,伸过手就把她拢进了怀里,然后带着她朝闹市里跑去。

问童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甚至感觉到自己腰后的一片濡湿。她想要开口之际,却被他捂住了嘴巴。

问童要嫁的那个人,据说是澳门船王敖源航最疼爱的小孙子,自小体弱多病,家里人去香港找高人帮他算命,说是不能养在身边,必须送到阳气盛的地方去生活到十八岁。如果还可以在二十岁的时候帮他找一门亲事,那他这一生的大劫都能避过了。

多亏这位算命先生,游家才记起有她这么一个私生女刚好是船王要找的孙媳妇。问童从小就不在游家长大,他们生怕她不肯就范,于是拿她母亲的性命来要挟她。而她的母亲向来痛恨游家,于是花了大价钱找了这么一个人带她离开。

这是她所遭遇过的最激烈的异国旅途了。

他们在闹市抢到一辆摩托车,第一次做坏事的问童踌躇着不敢上车,导游恐吓道:“我为了你,这个月的生意都不管了,你现在是要前功尽弃吗?”她咬咬牙,跨上了车。

车开得很快,问童怕得要死,脸埋在了他的背后,偶尔偷偷地看一眼后视镜,生怕追来的人一枪打过来,她就会命尽于此……

摩托车骑到越南边境就歇气了,导游把车丢在了国道上,扶着腰喘气。问童走上去掀起他的上衣,在看着那狰狞的伤口时,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正抬头想问他要怎么办,却对上了一双笑眼。

他模样生得好,头发又短又黑,从鬓角到下巴都有浓密的胡须,看着虽然风尘仆仆,却是神采奕奕得很。他的眼睛看着是在笑,表情却是冷的,问童立马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正想回头,他就抬手把她的脸压进了心口,然后抽出枪指向她身后的人。

“游小姐,我们是来接你回去的。”

导游低头在问童耳边呵气,说:“我可以带你走,不过你得想想怎么报答我。”

下一秒他就拔出枪,把她翻了个身面向那一行人,接着用枪抵在了她喉咙,说:“不想你们的大小姐出事,就乖乖地放我们走。”

【2】

他们开着游家的车,一路往胡志明市开。走街过巷,穿过一个又一个暗红色的小屋子后,他們终于在一家药店门口停了下来。导游在蓝紫色的灯牌下回身望向问童,慢理斯条地解下腰间的丝巾,说:“我洗好再还你。”

他的动作禁欲又风流,像个老练的情场高手。问童挑眉笑道,“我在外面等你。”

这家店跟三年前一样破。问童坐在门外的长椅上,怔忪间,面前湿漉漉的大街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那段毕业旅行现在想起都觉得不真实。问童本来就是高度近视,火车停在泰国的边境时上来了一群猴子,在车厢里捣乱,她闪躲不及,被打掉了隐形眼镜,还被打伤了眼睛,之后更是因为没看清站牌,在胡志明市下了车。

凭着仅剩的一丁点儿视力,问童摸到了这家药店。给她包扎伤口的店员阿瑞不过十七八岁,穿着宽松的白衬衣和藏蓝色的校服短裤,靠近她的时候都能嗅到空气里沁凉的薄荷香。他说的英语没有一丝越南口音,却有着这个国家的温声细气,安抚了问童那颗吊在半空的心。

最后一片胶带贴好后,问童也顾不得什么矜持,握住了他的手腕问:“我会毁容吗?”

少年的手按在了她伤口上的胶布处。问童费力地去捕捉他脸上的表情,却意外地看清了他那双写满了真挚的眼眸,他这次说的是中文:“只是小伤口而已,愈合之后,你还会跟现在一样好看。

“相信我。”

问童脸红红地松开了手。他眼里的诚实可真好看,好看到让她忍不住口干舌燥,很是心动。

离开药店之前,他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副眼镜给她:“我放假了,暂时还用不上,先借给你。等你可以还了,就拿到这里来给我吧。”夕阳将自己的温柔都倾斜下来,照拂在他的身上。顶着这样的光圈,问童觉得自己如果对他一见钟情也不奇怪。

阿瑞是旅居在越南的华人,读的是当地的私立中文学校。问童从药店老板那里听说,阿瑞是大户人家的私生子,母亲怕他在家受委屈所以让他寄养在外公家,等到了十八岁才能回去。知道他们都是差不多的身份,问童也就对阿瑞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归还眼镜之后,她还雇了他当自己的导游。

一开始她的私心也不过是想要找个懂中文的导游,谁知越是了解他,她就陷得越深。直到离开的那天收到他的表白卡片,她才发觉原来他也是和她一样的心思。

然而她手里的是张单程车票,她也清楚此去一别,他们是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于是她决定狠下心拒绝,假装看不懂那句英文,而是拿出一个红包塞到他手里,说:“阿瑞,你要好好读书。”

问童的这个举动,就像是姐姐给弟弟的嘱托。他也不恼,而是凝着眼泪把她拉住,手托在她的后颈,低头吻了下来。那是一个缱绻且霸道的深吻,他的舌尖像是有蜜糖,让她捉住了他的衣摆不敢松手,也不敢呼气,怕一呼一吸都会将这个梦打散。

“等我,请你一定要等我。”

他许诺,等到他可以自由处置自己的人生时,就会去找她。三年来问童都没有搬家,手机号码也没有换过,可惜最后等到的是不想接受的婚约,而不是想要的爱人。

问童不打算要阿瑞兑现承诺了,她只是想在向命运妥协之前,旧地重游一次而已。

【3】

那个男人包扎好后在里面喊她进去,问童拢了拢披肩,推门进去了。

他胡乱披着衬衣地坐在床边,露出胸前一大片古铜色的肌肤,从白色的绷带的缝隙可以窥见些许分明的肌肉线条。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了脸,问童最先看到的是他光洁的下巴,然后才是他的脸。

他似乎很满意问童被震惊到的神情,摸着下巴说:“刚刚医生帮我刮的,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什么?”

说完,他便朝问童走近,而问童在这逼近里只能步步后退,她疑心自己看错了。昔日苍白孱弱的少年已经拔节地长高,体格也变得壮实,就连此刻的步伐都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豹,无怪她没有把胡子拉碴的他认出来。

问童退无可退,身子贴在墙根。他也停下脚步,行动很迅速,不发一言地堵住了她的所有呼吸。

这个亲吻消弭了分别的岁月,温柔了那些因为别离而生出的棱角。阿瑞肩上的衬衣跌落在地,一同跌落的还有问童的眼泪,他的舌尖也尝到了这苦味,于是只能更加用力去吻她,紧紧地缠住她的唇,不让她有任何退缩的余地。两人严丝合缝地拥抱在一起,问童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仰起头去承受他。

“你没把我认出来。”一吻终了,阿瑞埋首在问童的肩窝处低声地抱怨道。她的心脏犹如被猫挠了一下,那股心悸就像是从脊背一路往上,让她浑身瘫软,只能让他抱得更稳。

问童吸了吸鼻子,不甘示弱地反驳:“你变得太多,来得太迟,不能怪我。”

头顶的吊灯晃晃悠悠地把人的样子照得忽明忽暗,问童用视线一笔笔地描募着他的轮廓,辗转反侧地思念过的人,此刻就站在了面前,她几乎是在贪婪地注视着他。她不敢想如果刚刚那些人真的不顾她死活,拿枪在他身上多打几个洞……

似乎看穿了她的忧虑,阿瑞轻抚着问童的发端,说:“这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而我们的重逢必然会发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不过,”他顿了顿,微微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说,“没有第一时认出我这件事,你要怎么赔偿我?”

问童抬起手掐住他的两边脸颊,在他的鼻尖印下一吻:“把我自己赔给你好不好?”她笑起来时,眼眶里像是镶嵌着璀璨的宝石,深情得好像全世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阿瑞动情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一副极其珍重的模样。

久别重逢的两个人摒弃所有语言,只剩下身体最原始的交流。潮湿闷热的阁楼里是沉闷的响声,偶尔还有低沉的、喑哑的对话声,一直持续到早晨雨停。

问童一夜未眠。天一亮,她就悄悄地披衣起身,忍住浑身的酸痛和疲惫到阳台上去打电话,让游家的人来带她走。

她在乎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多了他,就容不得她再思前想后了。

【4】

游家是做陆地运输发迹的,这次游家与敖家联姻也被称为“海陆联姻”。尽管游家已经移居新加坡多年,对于华人的婚嫁传统却是一点儿都没有糊弄了事。虽然只不过是订婚宴,但问童自始至终都还没有和自己的结婚对象见过面。

用问童姐姐、游家大小姐游子昀的话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游问童有机会再逃婚。游子昀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富家小姐独有的自傲,她帮问童拉上礼服的拉链后,握住问童的肩膀说:“只不过,他们一定想不到,这次我会帮你逃掉。”

镜子里的问童一袭淡紫色的单肩礼服,坠地的蓬蓬纱上是一粒一粒璀璨的水晶,盛装打扮过后的她就像是一簇睡莲在暗自绽放。游子昀从背后的挎包里拿出一件未拆封的泳衣,丢给问童,说:“之前你如果逃掉了,现在就没有你什么事了,嫁给敖嘉瑞的人就会是我。

“八字这种东西,找个高人改掉就好了。反正家里现在困难,我嫁还是你嫁都没差,只不过你是被迫,而我是嫁给爱情。”游子昀伸出手看着自己新做的美甲,语气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自然,“待会儿我们就到甲板上吵架,我会失手把你推下去。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接应你的人了。”

问童很需要这份自由。既然有人愿意接盘这场婚事,她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问童没想过能再见到阿瑞,还是在她的订婚宴上。

夜幕下的海浪就像是开在深蓝幕布上的白棉花,一簇一簇地被风卷起又落下,他从夹裹着水汽的海风中走来,身后是游轮上渐次亮起的灯火。他穿一身银灰色的高定西服,头发全都往后梳起,十分精神,脸上也是干净雪白,没有胡茬。他款步而来,就像是个意气风发的新郎哥。

阿瑞,敖嘉瑞,原来他就是她今晚要订婚的对象?问童没来由地想起那夜的缠绵,心头一时百感交集,而游子昀那边,还未等约定好的信号发出,就已经把她推了下去。

问童跌下海的时候呛了一大口水,加上没有防备就坠海,她一时间也忘记了自救。忽地有人從背后而来,将她撑上了救生艇。问童怕得要命,一直在哆嗦,就这么看着敖嘉瑞翻身从水里上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怒气沉沉的样子,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但因为眼型,此刻看起来倒像是满脸柔情蜜意。不远处有闪光灯亮起,敖嘉瑞伸过手把问童抓到怀里,说:“我说过,我们之间只有必然。你以后可以乖乖地认命了吗?”

回答他的,是问童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后仰起脸的一个吻。如果早知道是他,问童根本就不会逃,因为他就是她想要的爱人。

可以想象得到明日报纸上会如何说这一场订婚宴:船王孙子舍身忘己,纵身跳入海里只为救意外落水的未婚妻,在幽蓝的海上大受感动的未婚妻欣然献吻,一对新人在危难里的不舍不弃是何其浪漫。

敖嘉瑞不容许问童浅尝辄止,逮着了机会就没有放过她的道理,他可是清楚地记得那日醒来时,面对只有空空如也的床铺,他是有多心慌,知道她离开后又是有多愤怒。唇齿交合间,他含糊不清地说:“游问童,你別想着可以逃掉了。这次是你主动的,没有始乱终弃的道理!”

【5】

游问童在订婚宴上受了惊,于是婚礼也没有办,敖家直接就让这对新人去芭提雅度蜜月了。她本来还想在上机之前给游子昀打电话感谢她的一番好意,顺便道歉,但敖嘉瑞把她看得紧,连手机也不让她用,哪怕是坐飞机,他都牢牢地牵住了她的手。

敖嘉瑞是敖家最疼爱的孩子的说法毫不过分,这次出行,他就动用了船王的私人飞机从澳门起飞。隔日,问童在飞机上醒来就看到了底下一片澄蓝的海域,礁石就像是蓝色汽水上的奶油忌廉一样雪白。

敖嘉瑞给问童戴上一副太阳镜,见她还有些迷糊,又捏了捏她的脸颊,说:“懒睡猪,起来吧,我们到了。”

下机的时候是敖嘉瑞背着她走出机场的。他们走的是VIP通道,随行的人都在小声地艳羡着游问童的好福气。她听在耳里也是一阵高兴,便在敖嘉瑞耳边跟他说道:“待会儿给他们都包一个大红包吧,一路跟过来也挺辛苦的。”

到了房间里,问童“啪叽”地从敖嘉瑞的背上跳下来,正要脱鞋的时候,敖嘉瑞已经把她打横抱起放在椅子上,还蹲下来给她脱鞋。问童凑过去抹了一把他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汗,问:“你就不累吗?”

“比起担心你会跑掉,这些才不累。”敖嘉瑞仰起脸对问童笑道。她楞了一下,热泪一下就涌上了眼眶,她闭起眼吻了他一下,说:“我不会走的。在越南的时候,我之所以会离开,除了母亲的原因,也是因为不想连累你。如果知道对方是你,一开始我就……”

敖嘉瑞不等游问童继续说完,就咬住她的下唇,含糊不清地说:“以后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他把问童从椅子上抱起,一路走到大床旁,才把她抛下。太阳将近下山,日头从窗外透进来,给屋子里的人蒙上暧昧的光晕,他俯低身子,搂住问童的腰,一点点去描募她的唇线。她的唇甜糯如果酒,怎么品都不够。

一波接一波的欢愉如同涨潮一样,逐步逼上海岸。她无处可逃,只能沉溺下去。

在酒店房里不知时日地快活着,一直到第五日,他们才想起要到外面去。

敖嘉瑞说要教游问童怎么射击,她是不太情愿的。以前军训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碰过枪,不但重,打靶的时候反弹回来,还会砸得肩膀又酸又痛。敖嘉瑞罔若置闻,干脆把她扛在肩上带到了射击场。

他把耳机和防护镜给问童戴好,将耳郭里海浪声隔开,然后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执枪:“你上一次拿枪,连手指都放错了,幸好被指着的人是我,不然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活到现在吗?”他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她的皮肤上,问童不自然地挪开了些许距离,却被敖嘉瑞大手一搂,又回到了他的胸前。他说:“专心点儿。”

问童气得要把枪甩他脸上。明明一直分散她注意力的人是他,他还有脸喊她专心点儿?

她还想随便走走过场就算了,但敖嘉瑞似乎在这件事上特别执拗,一定要她百分百掌握了才肯下课。料到他的担心,问童拿出了最大的专心去学习。正中红心的下一秒,她就回头抱住了敖嘉瑞,同他说:“阿瑞,我知道你的担心,可你也要对你自己多点儿信心。”

敖嘉瑞揉着问童酸痛的手臂,久久不发一语。问童以为他是担心算命佬说的大劫,便说:“不是说二十岁结婚就没事了的吗?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一切都会逢凶化吉的。”

问童想起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又匆忙地补了一句:“不过我是不信的。因为你足够优秀,哪儿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就能伤到的。”

敖嘉瑞脸上的凝重稍稍减缓,他欣然笑道:“游小姐今天是吃了蜜糖吗?话说得又靓又甜,让人忍不住……”他重重地啄了问童一口,“想一亲芳泽。”

问童一把推开了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掉头往酒店走,因此也就没有看到敖嘉瑞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

【6】

敖家那边好像出了什么问题,问童一回到酒店门口就和敖嘉瑞的三叔敖忖辛碰了个正着。敖忖辛还不到四十,保养得当,以致别人看他都觉得像是敖嘉瑞的哥哥而不是叔叔。此刻他拿下脸上的墨镜插到口袋上,慢悠悠地朝问童走过来:“怎么只有你,嘉瑞呢?是不是他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告诉三叔,三叔帮你出头。”

问童深知作为私生女的她在敖家是别想得到太多看重了,但唯独这个三叔对她一直都很亲切,是个开得起玩笑的长辈。订婚宴那晚还多亏他的善后,她跟敖嘉瑞才得以喘气。

她佯装生气地努了努嘴说:“敖嘉瑞他好过分的,非要我学我不喜欢的射击。”说完又伸出手指了指上面的红印,“你看,我的手都晒红了!”

敖忖辛抿唇一笑,说:“辛苦了,我回头让我的私人医生给你开一支晒后修复好不好?”问童甜甜地一笑,道谢道:“还是三叔体贴,不像他。”

“那是,三叔吃盐多过我吃米,更何况我只谈过你一个女朋友,完全是压倒性的胜利。”敖嘉瑞不紧不慢地从问童身后走过来,把她抱入怀内,咬了她的耳垂一口,不满地道,“我就走开了一会儿,就迫不及待跟别人告状了。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堂堂敖家少爷教你射击,你还不领情?”

敖忖辛看到小辈间蜜里调油的相处方式,也很是欣慰:“一开始给你安排这门婚事你还不乐意呢,你看现在不是跟童童相处得很好?”

游问童听到这句话就不乐意了,她一脚踢在敖忖辛的小腿骨上,说:“呵呵,是谁骗我说自己是多么期待这门婚事的?”说完她气呼呼地走掉了,借此留出空间给他们谈事情。

敖忖辛眯着眼望向问童离开的背影,对敖嘉瑞说:“老婆就是要好好哄的,别说三叔没提醒你。”

敖嘉瑞抬脚往酒店房间走去,把背影留给了敖忖辛:“那我就先谢过三叔了。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吗?”他态度里的显著差别让敖忖辛脸上的和煦差点儿破功,但敖忖辛还是好脾气地跟了过去。

这个目无尊长的小辈,早晚要被他取而代之。

晚饭过后,敖忖辛的秘书打电话到问童的房间,说是拿到了晒后修复霜,让她去露台拿。本来晒后修复问童不是没有带,但是长辈的一番心意也不好推脱,于是她换了一身衣服过去了。

拿到东西后,秘书接了个电话跟她说,敖嘉瑞订了一个包厢要向她谢罪,就在走廊的尽头。问童不疑有他,还庆幸自己梳洗打扮了才出门,这个时候去吃个饭后甜品刚好。

却不料,她在包厢的门口听到了一阵争执声。鬼使神差的她推开了虚掩的房门,是敖忖辛和敖嘉瑞。

“嘉年,我知道你是为了安慰爷爷,但现在阿爸都已经接受嘉瑞过世的事实了,你、你再这样演下去有什么意义?”敖嘉瑞,不,应该是敖嘉年背对着问童,沉默的对峙让她心慌,敖忖辛继续说道,“你当初非要按嘉瑞的八字跟游家那个女儿结婚也就算了,现在还大张旗鼓地要让她入股家里的银行……”

问童手里的东西碰到门边,她的心猛地跳起来,想要偷偷地离开已经不能,敖家年已经回过头,见是问童,当即放下手里的酒杯走了过来。她慌乱极了,呆了几秒才想起要走,但已经被长手长脚的敖嘉年捉住。问童大脑一片空白,也没有流眼泪,而是茫然无措地看向敖嘉年,这个世界上能与一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除了双胞胎,就是整容者。

整容也未必可以让人假可乱真,但如果是长年累月一起生活的双胞胎就可以。

思及于此,问童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圆圆的眼红彤彤地看着他,敖嘉年手忙脚乱地要去给她抹眼泪,却被她借此挣脱,像一只小兔要逃开大灰狼的追杀那样跑向了电梯。

她是没法离开的,只是她不想像个束手就擒的猎物那样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即便是自不量力的以卵击石,她还是要试一试。

敖嘉年看到她在收拾行李的一瞬,就笑了。他扬起眉冷冷地嘲讽说:“游问童,你以为你能走?一次是这样,两次也是这样,你以为还会有第三次?”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阿瑞!不然,你以为我看得上你这个满嘴谎言的伪君子?!”

问童算是彻底惹怒了敖嘉年,他揪住她的头发,逼得她抬头。问童吃痛,正要挣脱,他炙热如铁的吻就印在了她的锁骨处。他深知哪里是她的敏感点,于是连撕带咬将她的衣物除掉,她的不断挣扎只会换来他更盛的怒意,不多时彼此间的阻隔已经没了。

她就是一尾待宰的鱼,而他是操刀的厨师,一刀一刀将她的所有意识抹杀。最后,问童反客为主,一个翻身把敖嘉年压在了自己身下,一巴掌打下去:“敖嘉年,我恨死你了。”话音未落,她就低下头去咬住了他的唇,“你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7】

一场欢愉到极致的情事结束后,问童累极入睡,敖嘉年翻身起床披了一件睡袍到阳台上抽烟。嘉瑞是不抽烟的,所以他从来没有在问童面前抽过,这回终于说开了,他也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敖嘉年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可以撑着不食烟超过三个星期的。他瞥了一眼屋内熟睡的人儿,觉得自己熬了那三个星期,不亏。

嘉瑞是二十岁的时候死的,就在年初的一次出海时,在无人岛边上被炸了个粉身碎骨。老爷子还没来得及知道,父亲和姐姐就非常强硬地封锁了全部消息,骗爷爷说嘉瑞的学校有活动,要嘉瑞过去参加。之后他们找到他,要他查清楚弟弟的死因,紧接着家里就拿出算命佬说的那一套去跟游家提亲,说要给敖嘉瑞找个八字匹配的妻子。

游家本来就有意合作,于是就威胁问童回来结婚。哪知中途问童的母亲把她放走,他才会伪装成那副样子去见她。

三年前她那双如鹿般澄澈的双眸出现在药店门口时,他就已经不可避免地溺在了她眼中的温柔里,天知道那天他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跟她说话。尤其在她握住自己的手腕,问她会不会毁容的刹那,他才终于相信中文老师说的“小鹿乱撞”是真的。

只可惜这个可恶的女人视力恢复后,就把嘉瑞认成了他,当时他年少气盛,想着既然她没法将他们分辨清楚,也就没有深交的必要,却没有考虑到那日她眼睛受伤又身在异国,心慌意亂认错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嘉瑞知道自己哥哥的心意,总是见缝插针地让嘉年装“阿瑞”去见问童。怀揣着别扭心思的少年没有办法抗拒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吸引,以致最后分别的时候才会勇气上头地吻了自己的心上人,确认她的心意。得到回应后他才敢许下承诺……

骗婚这个主意是敖嘉年那个姐姐想的,她是想一边找到杀害嘉瑞的凶手,一边让他圆梦,至少这样可以冲淡嘉瑞离世对这个家的伤害。他不想拒绝,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敖嘉年一方面庆幸这些意外让他和问童摒弃了那些陈旧的繁文缛节见了面,一方面他又恼恨于问童的不开窍和不明白。她三番四次要离开他,让他不得不直面他们之间不甚牢固的感情。

夜里的海沉郁得像是凝固了所有时间,手里的烟燃到了尽头,直到烫到皮肤,他才记得掐灭。敖嘉年回味起问童的滋味,那就像是他难以戒掉的烟草,他算是认栽了。不管她有什么招数,反正他见招拆招就是了。

【8】

问童是自己回到敖家大宅的,那晚他们激烈争吵后,敖嘉年就不知所踪了,问他的助理,他的助理也只是说“敖生接到一通重要来电,连夜坐飞机去处理了”。也是,他是被当作未来接班人培养的,是没有太多时间给她这个新婚妻子。

她在敖家住下来,就像是困在了笼子里的鸟,去哪里都要报备。并且因为她有逃婚的前科,敖家的人恨不得在她身上装上脚链,最好哪儿都别去,就在房间里发霉好了。

敖嘉年一消失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敖家上上下下的用人对游问童从一开始的毕恭毕敬到不闻不问,监管却是有增无减。问童忍无可忍打电话给敖嘉年,却发现电话座机是假的,根本打不了电话。

这时用人过来说她的姐姐游子昀找她,就在楼下,然后意有所指地告诉她今天线路维修,暂时打不通电话。问童放下心,然后去找姐姐。

游子昀瘦了很多,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一样,只剩下一个壳。问童坐下了下来,发现那些用人难得没有像监视器那样盯着自己,于是脸上有了笑容。游子昀却是惊讶地看着问童,说:“难为你还笑得出来。”

问童想了想自己犹如坐牢般的“贵妇”生活,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便问道:“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她才问完,游子昀的眼泪就大滴大滴地砸在茶杯里,她捉住问童的手说:“问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帮敖忖辛把你监禁在这里的。敖嘉年在外面已经找你找疯了,说如果再找不到你,就要让游家破产……”

游子昀这段话说得支离破碎的,问童捉住其中的一条线索追问:“敖忖辛?你跟敖忖辛是什么关系?!”

“……敖忖辛,那个老狐狸,枉我对他一片痴心,他联合敖家的股东罢黜敖嘉年失败之后就离开了澳门,说好要带我走,却把我一个人留了下来。他跟我说,只要把你从敖嘉年身边带走,等他回来,就能以此要挟敖嘉年……你在这里的一举一动,敖忖辛都派人监视着,我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来见你的。”游子昀抽噎着拿出一把钥匙递给问童,“这个是后门的钥匙,入口在车库那里。待会儿我陪你回房,你从衣柜的后门走。”

“问童,我求求你不要怪我,见到敖嘉年的时候帮我求求情!”游子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问童紧紧地攥住钥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等她站起身的时候,敖忖辛已经站在了花园的喷泉前。

此刻的敖忖辛早已没了之前的优雅从容,眼中只剩狠厉。他扣动扳机指向游子昀,说:“好一出姐妹情深,如果我没有守约来接你,子昀你是不是已经带着我的侄媳妇逃之大吉了?”

问童想也没想就挡在了子昀的面前,举起双手道:“三叔,你大费周章也不过是为了抓我去跟嘉年交换而已,没必要浪费子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毕竟,嘉年身后有整个敖家的保护,而你只有一把枪……”

“你闭嘴!”敖忖辛把枪口指向问童,说,“你,过来!”

问童把钥匙放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敖忖辛,她身子抖得厉害,又被敖忖辛提着领子抓到了手里,往花园前的大门走去。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敖嘉年已经等在了大门。他气定神闲地解开领口的纽扣走过来,隔着一道形同虚设的铁门冷冷地望向敖忖辛道:“三叔,好久不见。”

相比之下,敖忖辛就没有这么淡定了,勒住问童的手也更用力了。他把枪顶在了问童的脖子上,狞笑道:“是呀,我的好侄子,真是好久不见。用不着一见面就给三叔这么大的礼,如果你不想吓到你老婆,就乖乖地撤掉这两边的狙击手……”

敖嘉年取下墨镜,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三叔呀,到了现在你怎么还以为我对游问童是真心实意?我跟她结婚,是因为我怀疑游子昀才是杀害弟弟的幕后黑手,谁知道游家人那么诚实,非要找八字合的那个女儿回来……”

他瞥了一眼问童发抖的下唇,不紧不慢地向敖忖辛施压:“我更没想到的,我不過是随意丢了个诱饵出去,就引到你这条蛇出洞了……你说我是不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阳光很热,敖忖辛抓住问童的手也因此热到出汗了。问童咬咬唇,费力地想起之前敖嘉年教过她的东西。她怯怯地跟敖嘉年对视了一眼,深吸一口气,趁敖忖辛不注意,一个过肩摔把他丢在了地上,然后踩住敖忖辛的手把枪拿到了手里,想也没想就照着他的脚打了一枪。

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她被枪的后坐力震了一下,腿也软得不行。而敖嘉年一枪打断了大门的锁,奔向问童。他接住了就要跌下地的她,失而复得的喜悦在他心头盘旋。之前那些淡定都是装的,只有上帝知道他是多么害怕会失去这个女人。

敖嘉年一遍又一遍地吻着问童的头发,也顾不上让人料理现场的一片狼藉。反正有她那个姐姐在,没有什么事情是搞不定的。

而此刻,他只想紧紧地抱稳自己的爱侣,告诉她,她不见之后他是多害怕;告诉她,三年前在胡志明市跟她恋爱的人是他;告诉她,往后的风风雨雨里都有他,她不会再是独自一人。

有好多好多的话,他要说,用最甜蜜的语气说,如果她还想再离开,那么他就找个最大、最美的岛屿跟她一起生活,直到她原谅他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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