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星辰不及你（二）

叶非夜

前情回顾：

四年前，季忆和贺季晨曾经有过阴差阳错的一晚，她却在向贺季晨告白时受尽羞辱。季忆和贺季晨多年不见，再见时，贺季晨竟已成为室友林雅的男朋友。季忆和贺季晨在学校里狭路相逢，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终于再度相见……

季忆是因为愣神，所以没收回视线，却不知贺季晨是因为什么，也没收回视线。

两个人就这般隔着密密麻麻的雨丝对视着。

恰逢一阵风吹来，冻得季忆浑身打了个哆嗦。

将这一幕恰好收入眼底的贺季晨，轻轻地蹙了蹙眉心，似是被她的举动唤回了神思，盯着她的眼睛继续看了不到两秒钟，就轻描淡写地将视线收了回去。

少了他的视线，季忆整个人松懈了不少。她撑着地，刚想爬起来，贺季晨忽然又冲着她看了过来。

季忆爬起来的动作一僵，见贺季晨没有收回视线的意思，就飞快地往他站的地方瞄了一眼，看到他正盯着她的胳膊看。

季忆下意识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处在刚刚摔倒时擦伤了，有血丝不断地往外冒，但又很快被雨水冲散干净。

纵使季忆没再去看贺季晨，但她依旧能感觉到贺季晨的视线在注视着她的胳膊。

季忆不知道贺季晨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的伤口看，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過要去想贺季晨为什么要盯着她的伤口看，她只是觉得被贺季晨看得有些不自然。于是她先将胳膊往后缩了缩，然后才偷偷地抬眼往贺季晨站的方向瞟了过去。

男子已经收回了视线，微垂着眼帘，神情淡漠地举着伞站在雨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忆没在贺季晨的身上过多浪费时间，而是忍着胳膊处传来的疼，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的膝盖上也负了伤，虽不严重，但在雨水的冲刷下，疼得格外厉害。她一时没忍住，发出了一道呼痛声。

大概是贺季晨就站在旁边的缘故，季忆发出声响后，又本能地往贺季晨身上瞄了一眼。男子果然听到了她的呼痛声，视线又冲着她扫了过来。

真的只是扫了一眼。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总共停留了一秒钟都不到就收了回去，别说是神情，就连眼皮他都没有动一下，仿佛在大雨中瑟瑟发抖的女孩根本不存在一般，就淡淡地转过身，撑着伞，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离开了。

贺季晨的身影消失在大雨里许久，季忆才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回神，步子稍微有些踉跄地冲着宿舍门口走去。

……

回到宿舍，三个室友都已经洗漱完，上床各自忙各自的了。

薄荷正在贴面膜，唐画画正在玩《王者荣耀》，涂抹护肤品的林雅开了手机外放，不知道在跟谁拨打电话。

最先看到季忆进来的是薄荷。她先一愣，随后就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小忆，你怎么浑身又湿又脏的？”

“没事。”季忆弯唇，给了薄荷一抹笑，然后拿了浴巾和换洗衣服，冲着浴室走去。

“还有，胳膊怎么也受伤了？”薄荷下了床，追到了季忆的身边问。

与此同时，林雅的电话被接听了，里面传来贺季晨的声音：“怎么了？”

本想回薄荷话的季忆听到贺季晨的声音，嘴角微微地抿了抿，没吭声，只是加快步伐进了浴室。

关门时，季忆模模糊糊地听见了林雅的手机里传出了贺季晨的声音：“你们宿舍里所有人都在？”

季忆洗完澡出来时，林雅已经挂了电话。几个室友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一杯奶茶，正在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

最先回头和季忆说话的是薄荷：“小忆，你没事吧？”

季忆摇了摇头，回答：“没什么事，就是没注意，不小心摔了一跤。”

“那就好。”薄荷说完，就指了指季忆的桌子，又开口说，“小忆，你的奶茶在那里。”

唐画画接话道：“是小雅男朋友刚刚送来的。”

小雅男朋友……贺季晨？

原来，她进浴室之前，听到的贺季晨问林雅的那句话，竟然是这个意思……替林雅请全宿舍的人喝奶茶。

季忆冲着林雅说了句“谢谢”，为了不让大家看出异样，她抱着奶茶上了床，然后放在了枕边，没去喝。

其他的三个人一边喝奶茶，一边继续又聊起了天，话题全都是围着林雅新交的男朋友展开的。

“小雅，你男朋友真好！”

“就是啊，晚上在金碧辉煌，你想点儿奶茶，金碧辉煌没有，结果他把我们送回宿舍后，转身就跑去给你买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吸烟也不喝酒啊，而且晚上那么多人劝他酒，他都不喝，还说什么‘喝酒容易招惹麻烦。这样有自制力的男人，简直不要太好！”

接下来，几个人嘀嘀咕咕地又说了些什么，季忆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脑海里晃的全都是“喝酒容易招惹麻烦”这几个字，晃到最后，她的耳边响起贺季晨在四年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时说的那句：“如果不是那晚我喝了酒，你以为我会碰你？”

仿佛有什么东西，刺进了季忆心底最深处一般，疼得她脸色泛起一抹异样的苍白。

接下来有好几天，季忆没再遇到过贺季晨，就连再听到贺季晨的名字，也都是在一个星期以后了。

那依旧是一个周末，薄荷和唐画画出去逛街了，宿舍里只剩了季忆和林雅两个人。

正在化妆的林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转头看向了窝在床上看书的季忆：“小忆，我记得你说过，你高中是在苏城读的，而且是在A中。贺大哥也是在苏城的A中读的书，你和贺大哥当年认识吗？”

……

B影的宿舍，白天是可以接待外人来访的。

提前和林雅约好今晚去参加露天聚会的贺季晨到达季忆宿舍楼下的时候，本想给林雅打个电话喊她下来，结果却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就算连了车充，也要一会儿才能开机。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亲自上楼了。

季忆的宿舍门没关，出于礼貌，贺季晨没有直接推门而入。他抬起手，刚准备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林雅的声音：“小忆……你和贺大哥当年认识吗？”

贺季晨敲门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听见季忆开口说的话。她的声音很静，声线平缓得没有半点儿起伏：“不认识。”

……

宿舍内。

林雅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我还以为你和贺大哥会认识呢，我好想知道他高中是什么样子……”

季忆没接话。

林雅继续说：“不过，小忆，贺大哥这么优秀，在学校里一定是风云人物吧？那你上学那会儿，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关于他的事？”

这次的季忆没像刚刚那样有所停顿，而是回答得特别快：“我对他没太多的关注。”

“哦，这样啊……”林雅大概是看出来她从季忆这边打探不到关于贺季晨的事情了，便讪讪地闭了嘴。

室内安静了一小会儿。化完妆的林雅在起身前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开了口：“对了，小忆，贺大哥前两天跟我打电话说，今晚他有个朋友在苏园搞了个露天聚会，请了很多影视界的大咖。他说，我们都是学表演的，可以一起过去接触接触人，或许对将来有帮助，你要去吗？”

季忆恨不得和贺季晨这一生都不要再有任何的交集，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去参加有他在的聚会？

季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开口，回了林雅的话：“不……”

话音落定后，季忆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微微地失态，急忙将语气收了收，又补了句：“……我今晚还有别的事。”

林雅：“事情很重要吗？如果不重要，你就推了，跟我一起去吧。我们好不容易可以接触下圈里的人，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多可惜。”

“谢谢你，林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真的去……”季忆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宿舍门口就传来了一道有序的敲门声。

靠门比较近的林雅急忙站起身，拉开了门。在看到门口站着的贺季晨时，她先是愣了愣，随后小脸上就挂满了笑容：“贺大哥，你怎么上来接我了？”

贺季晨没说话，面色淡淡地倚着门，没进宿舍。

季忆听到了林雅的话，知道来的人是贺季晨，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书，装成看入迷根本没察觉到有人来的样子，也没往门口看一眼。

林雅怕贺季晨等得不耐烦，很快就收拾妥当了：“贺大哥，我们走吧。”

贺季晨依旧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站直了身子。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他眼角的余光往季忆坐的地方飘了过去，但视线还没落到女孩的身上，就先被她桌上的垃圾桶吸引了注意力。

尽管她拿了其他的垃圾特意做了掩盖，可他还是清楚地瞄到了里面的奶茶。

奶茶的封口完好无损，俨然是喝都没喝一口，就被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

林雅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季忆：“小忆，你真不和我一起去……”

林雅的话还没问完，站在宿舍门口始终都没开过口的贺季晨忽然语气有些凉地出了声：“今晚的聚会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招呼！”

乱七八糟的人……季忆握着书的指尖，有些发僵。

可她在心底，万幸自己这一刻是盯着书的，万幸自己没在林雅开口时，出于礼貌地看向对方。否则她还真不知道，在听到贺季晨这句话后，她到底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说完话的贺季晨片刻都没逗留，直接转身，扬长而去，留下一室尴尬而又凝滞的气氛。

林雅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看了看贺季晨的背影，又看了看季忆，想要开口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走出一段距离的贺季晨察觉到林雅没有跟上，又开口说了两个字：“走了。”

林雅清楚地感觉到男子的声音有些不耐。她抿了抿唇，冲着季忆小声地丢了句“小忆，对不起啊”，然后就飞快地走出了宿舍，带上门，冲着贺季晨的身影追去。

宿舍里，只剩了季忆一人，她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神情平静地盯着书看了良久，才轻轻地眨了眨眼皮，接着抬起指尖，翻了一张书页。

她望着纸张上的字，看着看着，目光泛起了直。

季忆拒绝林雅的那句“我今晚还有别的事”不是借口，而是她今晚真的还有别的事，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是她去香港出差的父亲昨天回北京了，母亲打来电话，叫她今晚回家吃饭。

B影距离季忆的家不算特别远，她本想把手中的这本书看完了再回家，贺季晨刚刚那一次出现，直接搅没了她看书的兴致。她索性丢下书，提前离开了宿舍。

回到家，还没到五点钟。父母大概是出门遛弯了，家里没人，季忆直接进了自己的卧室。

中午没午休，这会儿倒是有些困了，季忆倒在床上，没多大一会儿就入了眠。

季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模模糊糊中，她听见有人在说话，然后她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窗外天色已黑。窗户没关，有夜风徐徐地吹来，带着一阵阵楼下的桂花香。

卧室外，隐约有电视节目的声音传来，想必是父母已经回家了。

季忆爬下床，先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才拉开门出了卧室。

客厅里，父亲的讲话声时不时地传来，季忆以为是父亲正在打电话，便没想太多，直接下了楼。

直到到了一楼，季忆才听见了另外一道聲音，因为那道声音音量有些低，季忆一时半会儿没辨认出那是谁的声音。

原来是家里来了客人啊……季忆下意识地往客厅沙发处望去，侧对着她的欧式沙发上，坐了一个男子。

男子正望着父亲，她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季忆的脚步，微微地一顿。

贺季晨不是和林雅去参加什么露天聚会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家里？

季忆还没从诧异中回过神来，父亲就已经发现了她：“小忆，你看谁来了？”

伴随着父亲的声音，贺季晨扭头，望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对撞在一起。

季忆的指尖蓦地一颤，下一秒，她就极力地克制着自己，以最自然的姿态，将目光转到了父亲的身上。

父亲以为季忆是在好奇贺季晨怎么出现在家里，便开口解释了原因：“是你妈妈前几天偶遇了季晨，才知道他也在北京。当初你在蘇城住外婆家读书的时候，可没少麻烦你贺阿姨，今天恰好我回来了，肯定要请季晨来家里坐坐。”

季忆知道，父亲口中的“贺阿姨”指的是贺季晨的母亲。贺阿姨和她的母亲是很要好的朋友。

当初她在苏城读书时，因为外婆年纪大了，她的家长会都是由贺季晨的母亲去开的。

那时因为她，两家人的联系还很密切。

后来她高中毕业，因为与贺季晨之间的那件事匆匆忙忙地回了北京，再后来外婆去世了，他们一家人也就没再回过苏城，和贺家的联系，也就仅限于逢年过节的问候。

说了一长串话的父亲，看季忆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没跟贺季晨打招呼，忍不住带着几分责备又开口说：“小忆，当初在苏城的时候你可没少往贺家跑，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季晨还是同班同学，怎么现在连个招呼也不打？”

季忆生怕被父亲发现自己和贺季晨之间有问题。纵使她心底有千般万般个不情愿，可她还是在父亲的话音落定后，极力保持着地淡定，冲着贺季晨礼貌出声：“你好，好久不见。”

可能是因为父亲在，贺季晨并没有无视她。他的声音客气有礼，夹杂着他特有的从容：“好久不见。”

他像是生怕接下来还要和她寒暄，一打完招呼，立刻就转头跟父亲聊起了在她没下楼之前的话题。

两个人分别了这么多年，有些疏离也正常，父亲没太在意，和贺季晨继续聊了起来。

被晾在一旁的季忆垂了垂眼帘，没在客厅过多逗留，去厨房帮起了母亲的忙。

洗菜时，季忆忽然想起，刚刚她和贺季晨的招呼，好像是他和她四年前那一别后的第一次讲话。

她想，若不是在她家，若不是她父亲在，怕是他和她连这四年后的第一次讲话也不会有吧。

晚餐时，是母亲安排的位置，季忆和贺季晨并排坐在了一起。

两个人挨得很近。贺季晨身上的气息时不时地飘进季忆的鼻息里，使她整个人倍感压力，握着筷子的手都有些不自在，好几次夹菜，都没夹起来。

好在父母的注意力都在贺季晨的身上，他们都在找尽话题地和他聊着天，并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失态。

一顿饭，几乎耗光了季忆全部的力气。吃完饭，她一秒都不愿在家多待，直接跟母亲撒谎说同学那边出了事需要她帮忙，就急匆匆地逃出了家。

到了小区门口，季忆刚准备拦出租车，这才发现自己出门出得急，外套和钱包都没带。

季忆本就是因为贺季晨才逃离了家，自然不愿意再回去一趟，更何况她学校的宿舍里还有一张备用银行卡，所以她干脆站在路边，拿着手机开始叫专车。

时间还早，北京的交通依旧处于正堵的时候。季忆的家就在城正中心，堵得更是厉害，导致很多车都不愿意接单。

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屏幕看着的季忆，没注意有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停在了她身边。

车窗落下，里面的人冲着她看了过来。

前几天，北京忽然降了温，夜里风大，没带外套的季忆，冻得身体有些发抖。

车里的人看着她时不时哆嗦一下的身体，俊美的眉心缓缓地蹙了起来。

季忆看迟迟没人接单，刚想加价叫车，手机就进了来电。

是母亲打来的。

她没犹豫，点了接听键。

“小忆，你同学出了什么事？不严重吧？”

“不严重……”一阵冷风吹来，季忆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车里的男人，眉心蹙得更厉害了，他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一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季忆看。

“那就好，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母亲的语气明显变得有些松懈，随后，她就换了话题，“……小忆，你觉得季晨怎么样？”

季忆一时半会儿没明白过来母亲的意思，只是“嗯”了一声。

“虽然你还在读大二，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当初是因为出了事才被迫休学三年的，算下来，你年龄也不小了，该考虑下人生大事了……”母亲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季忆隐约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刚想开口说话，就又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

坐在奥迪车里的男子，指尖轻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推开了车门。

“……小忆，我觉得季晨就很不错。你听妈妈的话，考虑考虑，好吗？”母亲终于说到了重点。

“贺季晨？”季忆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和他不可能！”

正准备下奥迪车的男子，指尖轻颤了一下，动作蓦地静了下来。

“怎么不可能？季晨从第一学府毕业，家世不错，相貌不错，而且我跟你贺阿姨认识了那么多年，两家人也算是知根知底。你要是和他在一起，我和你爸爸再放心不过了，怎么就不能考虑了？再说，当初我跟你贺阿姨一同怀孕时，还说过，如果我们生下来的是一男一女，就让你们结婚呢。我明天就跟你贺阿姨打个电话，她肯定会很乐意，也很高兴……”

四年前，贺季晨那般待她，若是母亲真给他母亲打了电话，那岂不是变成了：她都被他那样百般侮辱了，还不知廉耻地要嫁给他？

因为着急，季忆的声调高了许多，就连语气都变得凌厉而又坚决：“妈，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和他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考虑谁都不会考虑贺季晨！”

伴随着季忆话音的落定，她耳边传来一道车门被用力摔上的声响。

季忆条件反射地循声望去，是不知何时停在自己身侧的一辆奥迪车发出的。

季忆生怕母亲真的给贺季晨的母亲打电话，一面对着电话继续强调，一面好奇地透过开着的车窗冲着奥迪车里望去：“妈，我是认真的，我跟谁绑在一起，都不要和他绑在一起！”

季忆的视线才刚接触到坐在驾驶座上的身影，她连男女都还没辨认出来，车子就被狠踩了一脚油门，猛地就蹿了出去，还带起了一阵呼啸的风。惊得她往后连退了两步。

奥迪车的车速很快。她连车牌号都没看清，车子就已经在她的视野里消失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季忆的错觉，她总觉得这辆奥迪车给自己的感觉有些熟悉，和……

季忆皱了皱眉，一时半会儿没想起这种熟悉的感觉因何而起。

电话里的母亲说了好一会儿话，看没人回应，就提高了声调：“小忆？”

季忆急忙将心思拉了回来，和母亲继续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了电话。

坐上专车，透过车窗，望着不断倒退的璀璨夜景，季忆忽然惊觉，那辆奥迪车带给她的感觉，和四年前她对贺季晨告白的那一晚，少年忽然将她揪进胡同里时迸发的那股气势有些像。

奥迪车超速开出了很远，才一个紧急刹车停在了路边。

对面街道上，一辆车打着大灯开来，刺目的光线恰好掠过奥迪车的挡风玻璃，照亮了贺季晨的脸。

他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太大的情绪，整个人静静地靠着车背，直视着正前方街道的眼神很淡，像是在想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过了不知道多久，车里响起了来电铃声，他摸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在看到“林雅”两个字时，他的眼底闪过了一抹不耐。

电话响个没完没了，他微微地蹙了蹙眉心，最后还是耐着性子接听了电话：“林同学，怎么了？”

挂了电话，贺季晨在车里继续坐了一会儿，然后轻踩了一脚油门，熟练地驾驶着车子，匀速而又缓慢地重新上了路。

林雅几个人都还没回来，宿舍里漆黑一片。

季忆开了灯，直接进了洗手间。

洗完澡，季忆看了一眼时间，刚过九点钟。她拿了下午没看完的书，爬上床继续翻了起来。

在她看得正入迷时，宿舍里的座机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

宿舍人手一部手机，座机几乎就是摆设。

季忆虽纳闷，却还是放下书，爬下了床。

她刚刚看书时，往嘴里塞了一块芝麻糖，以至于她接听电话那一刻嘴里正嚼着东西，没能发出声音。

电话那端等了一会儿，看没人说话，主动出了声，发出的是很简单的一个音符：“喂？”

季忆嚼东西的动作，忽地就停了下来。她握着听筒的指尖有些发麻。

这声音，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只是贺季晨怎么会打她宿舍的座机？

电话那端的贺季晨，看依旧没人回应，又“喂”了一声。

季忆回过了神。

贺季晨打来电话，八成是为了林雅吧……难道是林雅手机没电了，他联系不上，才打到宿舍来了？

季忆微抿了一下嘴角，平平静静地开口问：“请问，您是找林雅吗？”

电话那端没了声音。

他是听到是她接的电话，所以就不愿讲话了吗？

季忆等了约莫一分钟的时间，干脆了当地又开了口：“林雅她现在不在，等她回来，我会让她联系您的。如果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

“挂了”这两个字，季忆还没说出来，电话便被贺季晨切断了。回应她的是一片忙音。

一直到季忆快睡着时，林雅、薄荷和唐画画几个人才回了宿舍。

被吵醒的季忆似醒非醒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口时声音有些懒散：“小雅，你手机晚上没电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

“晚上……”季忆话音磕绊了一下，将到嘴边的“贺季晨”硬生生地吞咽了下去，改成，“……你男朋友往我们宿舍座机打电话找你了。”

“贺大哥？”林雅反问。

季忆“嗯”了一声。

听见两个人对话的薄荷顺手点了一下座机，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咦，居然是晚上十点钟，那会儿他不是就和我们在一起吗？”

林雅绑头发的动作凝滞了一下。

賀季晨本来和她约好了一起参加露天聚会的，可刚到了聚会地点，他就把她、薄荷还有唐画画放下，连车都没下，就说有别的事，先走了。

晚上，她给他打电话，问他几点过来，他说等一下。结果她一直等到晚上十点钟，他才出现。

她缠着他，说了很多的话，他都没回应。

她心底自然是有些不开心的，最后索性也跟着沉默了下来。结果他却主动找她说话了，问她宿舍的座机号码是多少。

他有她的手机号码，要什么宿舍里的座机号码？

她好奇，却怕惹得他烦，没敢多问，就乖乖地告诉了他。

谁知，他竟然转身就向宿舍的座机打了电话……

她就在他身边坐着，他肯定不是来找她的，宿舍里只有四个人，三个都在聚会上，只有季忆一个人没在。

林雅抓着头发的手忍不住加大了力气，可她嘴里的声音，却宛如缎子一般，又柔又软：“晚上贺大哥问我宿舍的座机电话来着，我拿着他手机存的，闹着玩，故意把我们宿舍的座机电话存在了他家里的座机下。他可能是给他家里打电话来着，结果打错了。”

“原来是这样啊……”薄荷和唐画画收起纳闷，各自去洗漱了。

困极了的季忆躺回床上，继续闭上了眼睛。

林雅在原处站了好一会儿，才拿着皮筋捆绑好头发，然后转头，冲着躺在床上的季忆看了过去。

她盯着已经入睡的季忆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阵子，才拿了桌子上的卸妆液，去了洗手间。

（下期预告：季忆的高中同学李达邀请季忆全宿舍成员一起去度假山庄泡温泉，不想贺季晨也在现场……林雅一步步证实了贺季晨对季忆怀有复杂的情感，妒火中烧的她将会使出怎样骇人的手段？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贺季晨始终对季忆难以忘怀，却又心怀恨意……快来加入《亿万星辰不及你》剧情讨论群529090991和我们一起讨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