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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揍死你

时间:2024-05-04

沈鱼藻

周三是跆拳道社集训的日子,同班的社友一早就准备好了道服带到教室,只等下课后就立刻奔赴体育馆,因为他最近迷上了道社的一个大三的学姐,正追得紧。

下课铃终于打响,社友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蹿到杜渐面前,却见杜渐的愁眉苦脸,眉头纠结得似联通标志一样。

“走呀,去体育馆。”社友抓住杜渐的胳膊热情邀约,杜渐却磨磨蹭蹭,如同一只知道要去兽医院打针的大狗,死皮赖脸地徒劳地抱住桌角。

再不情愿,最终还是被拖到了体育馆。

跆拳道社的副社长是一位大四学姐,雷厉风行,整个儿一暴脾气,杜渐一进社团,得到的社员小册子上就明文写着:无不可抗拒原因,集训不可缺席,否则后果自负。

后果是什么天晓得,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这个后果自负看上去才更加可怕。

而这位副社长,其实也就是杜渐不情愿来的缘由。

比如现在。

大一新社员们负手站成一排,如同生猪肉等待检疫,副社长冷着一张脸来回踱步几周,最终还是指向了杜渐:“你,出来给我当陪练。”

杜渐心里咯噔一声,不禁暗暗叫苦,果然又是他……

副社长据说从小练跆拳道,进大学后和社长一起创办了这个跆拳道社,是社里元老级人物,虽然已经大四,但仍旧难舍心血,尚未退位。老社员们说,本来副社长已经有几个月不管事,却在新一批社员招募后重返体育馆,尤其是集训,几乎次次不落。

这样一来可苦了杜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副社长,每次集训,副社长都点名要杜渐陪练,副社长一介女流,名字叫温柔,为人却一点也不温柔,心狠手黑技术高,如同军统女特务、日本女间谍,每次陪练,杜渐都觉得是自己在被单方面地暴揍。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训练结束后大家分头休息,自由活动。杜渐在更衣室擦完药油换好衣服走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子边的温柔。

温柔托腮坐在窗边朝外看,不穿道服不打人的时候,她看上去还真有点温柔,背影还有点寥落,眼神还有点忧愁,这让杜渐想起昨天在图书馆看到的诗。

杜渐是家族里唯一男孩,姐姐妹妹众多,从小被教导要尊重爱护女性,由此落下个对女孩子心软的毛病,所以尽管知道温柔的温柔是假象,但他还是走了过去同她打招呼:“嗨,温学姐。”

温柔转过头,眼睛里温柔立刻消散,眼刀嗖嗖,像看仇敌一般。

杜渐心里哀叹一声:“温学姐心情不好?”

温柔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嘴上逞强:“胡说,我在看帅哥。”

窗子外面是操场,今天是全校社团活动日,操场上足球队、篮球队、各社团人员齐整,非常热闹。

杜渐感兴趣起来:“咦,在看哪个?那个吗?”

他指了指足球队的蓝衣小将,温柔看一眼,满脸的嫌弃:“目测身高172cm不到,脑袋大、脖子粗、没下巴,这也好意思叫帅哥?”

原来她喜欢清瘦款,杜渐指指另一个:“那这个呢?”

温柔的语气越发嫌弃:“身材柴得像烧火棍,高有什么用,二十来岁的年纪四十多岁的皮肤,胶原蛋白呢?刚从烤鸭炉子里拎出来吗?”

嫌弃身材柴?杜渐眼睛逡巡了一圈,找到个不柴的:“这个?”

温柔见鬼一样地看着杜渐:“皮肤坑洼像月球,神情猥琐如痴汉,身材七三开,肩宽等身高,原来你喜欢狒狒?”

杜渐气馁:“学姐,你要求未免太高吧,那你说,真正的帅哥长什么样?”

真正的帅哥,当然是……

温柔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形象,高高瘦瘦、圆脸小小、长长剑眉、亮亮星目、天庭饱满、嘴角带笑,笑起来像一只招财猫。

帅哥招财猫向温柔伸出了手:“温柔,我的糖呢?”

温柔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杜渐不明白温柔为什么总是这样针对自己。

对别的社员就和煦如春风,对待自己就如同对待阶级仇敌,坐在宿舍床上擦着药油,杜渐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温柔的时候。

第一次见到温柔是在操场外的小花坛前。每个学校都有几只流浪猫,无人认领,好心的学生们会定时投喂,杜渐就是投喂大军中的一员,他是住在小花坛的那只黄色条纹猫的长期饲主。

一个周末,杜渐带着猫粮去喂猫,却看到早有女孩子蹲在花坛前。她没有在喂猫,而是在和猫拍手。

那个女孩子就是温柔,温柔蹲在地上逗猫,拿自己的手去盖猫的爪爪,黄猫被逗起了性子,跟她玩得不亦乐乎。

那时候杜渐还不知道这个游戏叫猫爪必须在上,他只觉得这个女孩子神经兮兮的,但也觉得,喜欢猫的女孩子,应该挺善良、心挺软。

很显然,他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

再遇到温柔就是在跆拳道社,每星期至少有一天会被温柔选中暴揍,最开始他还以为是温柔下手不知轻重习惯如此,直到有一个星期杜渐因生病而缺席集训,陪练换成了杜渐的同学,人家毫发无损、全身而退,杜渐这才明白,温柔的狠辣原来只是针对自己!

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体育馆里,杜渐决定找温柔问个清楚。

地点选在学校后花园的咖啡馆,杜渐摆出他最严肃的面孔:“温学姐,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独独对我下手那么狠?我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吗?如果有,你说出来,我道歉改过。”

温柔被杀个突然,表情出现了一秒钟的呆滞,旋即她满血复活:“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针对你了?你觉得自己在我这里很特殊吗?脑补我对你特殊,不觉得自作多情吗?你是不是还觉得我暗恋你所以故意针对你,想引起你的注意?”

连珠炮的发问给杜渐扣上了“污蔑中伤”“意淫狂”“自作多情”的大帽子,杜渐招架不住,结结巴巴地反驳:“可是……”

温柔手一挥:“没有什么可是!你知不知道大四的我很忙的?要忙着写论文、找工作,可出于责任心,我还是每周都参加道社的集训,为什么?难道我有赚你们钱吗?还不是因为我校的传统是高年级关爱低年级!我这样抽时间来陪你们训练,竟然还被污蔑针对个别社员?!”endprint

杜渐瞠目结舌:“但是……”

温柔把咖啡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顿:“但是什么但是?陪练的时候我下手是重了点,但是不重一点,难道陪你们玩游戏吗?你们是幼儿园小朋友吗?需要我把出腿的速度放慢十倍吗?看看你们这一届的体检合格率!简直就不堪入目!不觉得羞愧吗?现在道社给你们一个强身健体的机会,你们竟然还嫌弃!”

杜渐不敢吱声了。

温柔喝一口咖啡,意犹未尽:“就拿你来说,生病,竟然生病!现在的大学男生体质已经娇弱到像姑娘了吗?这么好的天气,没有禽流感也没有猪流感,你竟然生病!”

夏秋冷热之交感冒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那几天校卫生室一直很忙啊……杜渐在心里嘟囔,没敢说出口。

“学姐为了你好,多给你几个陪练的机会,你还猜疑学姐是在整你?!”

杜渐就差没有扑通跪在地上求饶:“学姐我错了,是我被害妄想症、是我自作多情、是我不识好歹,您千万别生我的气。”

温柔满意地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学姐很欣赏你。这样吧,以后每周五给你加一场私人训练。”

杜渐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其实温柔确实是故意针对杜渐的,但是原因不可为外人道,一旦说出去,别人会觉得她是个神经病——如果你对别人说,你是从未来过来的,看看别人会不会当你神经病?

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24岁的温柔,大学毕业刚两年,却已经当了两年大明星的助理。

大明星高高瘦瘦、圆脸小小、长长剑眉、亮亮星目、天庭饱满、嘴角带笑,笑起来像一只招财猫,最常对温柔说的话是:“温柔,我的糖呢?”

温柔管大明星叫Boss,他是个演员,荧幕形象多变,去年是冷酷侠客,今年变草根平民;上个月演深情小言,下个月变爱国军人,看他不同的作品,有观众觉得他酷帅,有观众觉得他深情,但是温柔知道,她这位Boss是个龟毛又矜贵的吃货。

温柔大学一毕业就当了Boss的助理,她不追星、不看电视,对娱乐圈也没任何了解,来应聘之前甚至都不知道Boss的长相。上任第一天,未见其人,经纪人先吩咐下一件紧急差事——Boss要吃苹果,麻烦助理小姐把苹果去皮去核切小块插上牙签给Boss端过去。

温柔腹诽着“真是有王子病”干完了活,端着苹果跟经纪人去片场,看到Boss脸的瞬间,心里一直嘟囔的那句“真是有王子病”瞬间便成了“真是王子啊”。

Boss长了一张无论做什么事情你都会原谅他的脸,又帅又萌,温柔瞬间被俘虏,甘愿为其鞍前马后,从此看任何男人都觉得好丑。

但是现在她却要被迫看无数好丑的男人,而且看完丑男还没有Boss的脸做安慰。

都怪那个负心汉!温柔愤怒地扎着小人。

温柔在24岁那年谈了第一次恋爱,对方是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忽略掉他的脸,温柔觉得他人还不错,Boss却并不看好这段感情,常高深莫测地对她说:“不要太当真了。”

温柔打趣一句“你什么时候还学了算命”,没太把Boss的话当回事,结果还真如Boss所料,渣男劈腿了。

初恋被甩,温柔郁闷地跑到酒吧买醉,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了大学宿舍里,一转眼回到了三年前。

看看日历,如今她刚刚升上大四,距离和Boss的相遇还有整整一年,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掐胳膊也会疼,看上去一切都挺真,温柔只能接受这该死的命运,蹲在墙角画着圈圈,一边诅咒一边郁卒地挨时间等着和Boss相逢。

直到她在学校机房里遇到杜渐。

她坐在杜渐的隔壁,中午杜渐去吃饭了没有关页面,温柔不小心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他在某论坛的ID,这一看可不得了,温柔惊得跳起来,这ID不是著名的Boss黑吗!

Boss很红,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有很多黑粉,造谣、污蔑、辱骂,无所不用其极,Boss本人当然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但作为一个爱岗敬业爱Boss的好助理,温柔一向对这些龌龊小人厌恶至极,没想到穿越回大四竟然让她在学校里遇到个黑!

温柔精神一振,有事干了。

接下来她迅速地打听到了这个黑的资料,大一新生、计算机系,最重要的是他参加了自己创办的跆拳道社。

温柔呵呵一笑,从此道社的集训次次不落,每周跑去以陪练名义暴打一顿Boss黑,打完后神清气爽,还能多吃一碗饭。

这些当然不能告诉被打的Boss黑,也就是杜渐。

其实两个月的接触,温柔也知道杜渐勤奋好学、尊敬师长,看上去是个好孩子,谁知道在网上竟然就完全变了一副龌龊嘴脸呢。温柔遗憾地摇摇头,真想劝诫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呀!

除了是网上的Boss黑,杜渐这个人倒有不少可取之处,最好的一点是守时,和温柔的私训从不迟到。

但是今天却一直到约定时间过了十分钟后杜渐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温柔虎着一张脸,直接把腕表探到他眼睛底下,杜渐赔笑:“我错了,学姐。刚才有点事,和女朋友谈分手,她哭哭啼啼地不肯分,拖延了点时间。”

原来不止不守时,还是个渣男,联想起自己在未来被劈腿的遭遇,温柔的脸色更阴沉了。

杜渐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学姐怎么了?”

温柔‘温柔地笑了:“没什么,想起了我的前男友。”

接下来,杜渐受到了比以往重了至少两倍的虐打。

想起那个负心渣男,她难免心情不爽,暴打完杜渐,温柔洗一洗脸换一换衣服出门逛街。从华灯初上逛到满街霓虹,大学城里没什么好玩的,只有些乱七八糟的小店,温柔一间间逛过去。

逛到一家糖果店,条件反射地走了进去——Boss爱吃糖,为了讨Boss的喜欢,每每路过糖果店温柔都会进去看看有没有新奇好吃的糖果,好买来送Boss。

店里正好推出新款棒棒糖,特别可爱的小动物造型,有小兔、小马、小鸭,可惜没有小老虎,温柔咂咂嘴,Boss最喜欢的动物就是小老虎了。endprint

温柔买了三根,走出糖果店才想起自己现在还没有遇到Boss,沮丧地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转过弯,突然耳尖地听到点声音,温柔循着声音找过去,坏了一个路灯的小巷子里,一群人正在围攻一个人,说是围攻,其实就是单方面的暴打。

被打的人蹲在地上抱着头一声不吭地任由拳脚落在身上,温柔刚想冲上去帮忙,挡在挨打人正面的小混混却挪了一挪,露出了那挨打人的脸。

咦,是杜渐?

温柔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冲了上去。

十几年的跆拳道功底不是吹的,小混混们也不想多惹事,和温柔过了几招后立刻作鸟兽散,温柔踢一踢杜渐:“死了没?”

杜渐踉跄着站起来,一脸的青紫,温柔瘪瘪嘴:“看你这怂样。”

她懒得问原因,不用问也知道,白天刚和女朋友分手晚上就被打,肯定是女朋友气不过找人报复。

她把手里的袋子包包统统塞给杜渐:“帮我拎着。”

杜渐一瘸一拐地跟在她后面,像个小跟班:“学姐喜欢吃糖呀。真巧,我小姨家就是开糖果店的,会做手工糖,下次我送给学姐。”

温柔哼哼着爱答不理。

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大学城体育馆,他们这个大学城要说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这个体育馆了。体育馆是新建的,占地面积和容量非常大,设施齐备,非常适合搞大型活动,很多明星都喜欢在这个体育馆开演唱会。说起来,温柔的Boss也在这里开过演唱会,那时候温柔还没当Boss的助理呢。

温柔怅然地围着体育馆转圈圈,突然间发现了Boss的海报。

海报上写着12月20号Boss会在这个体育馆开演唱会。

温柔突然打了个寒战,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看时间,今天是11月25号,温柔在心里喊糟糕,拔腿就往体育馆里跑。

杜渐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温柔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一路狂奔,很快就把杜渐甩得远远,当杜渐终于追上她的时候,她正在后台入口处跟人撕扯,几个看上去威武高壮的保镖拦住她不让她进去,温柔急得跳脚,尖声大喊一个名字:“周大生!周大生你出来!有急事!”

周大生?周大生谁啊?杜渐听得一头雾水。

场馆里好像有人在排练,堆了一摞摞箱子,离得远,只能看见一个人影轻巧地在箱子上跳来跳去,保镖们郎心如铁就是不肯放行,温柔急得就要挠人了,杜渐怕她吃亏,走过去拉她:“学姐走吧。”

温柔粗暴地甩开他的手:“你懂个鬼!周大生!周大生快出来!”

那个叫周大生的人终于听到了门口的喧闹,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是个高大的熊男,看到他,温柔的脸上露出喜色:“周大生,你快点让Boss……”

她的话没能说完,场馆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杜渐、温柔、周大生以及场馆里的所有保镖和工作人员,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在箱子上跳来跳去的身影一脚踩空,扑通一声摔到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温柔捂住脸,痛苦地喃喃道:“果然历史不可逆转吗……”

她失魂落魄地转身,杜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看见她突然蹲下来开始哭,哭得好伤心,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杜渐突然恍然大悟,那个周大生难道就是温柔的前男友?!

怒从心头起,杜渐扔下东西跑回场馆里,正好在走廊里碰到周大生,杜渐撸起袖子把周大生一顿暴打,边打边骂他是负心汉、死渣男,温柔赶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周大生抱着头缩在角落里,边哭边问:“你到底想怎样啦?”

周大生是台湾人,说着一口台湾腔,别看外表是熊男,其实有一颗少女心,温柔忍不住哈哈大笑,拉着杜渐逃之夭夭。

跑出老远温柔才撒开手,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杜渐:“你打他干什么呀?”

杜渐一脸严肃:“他抛弃学姐、让学姐难过,活该挨打。本校校训,低年级要关爱高年级。”

温柔噗地笑出声来,乐得上蹿下跳:“你打错人了,他不是我前男友,我审美没那么差!”

杜渐是真的打错人了,周大生是Boss的另一个助理,是温柔的同事。今天温柔闯体育馆是为了拯救Boss——Boss在温柔大四这年开的演唱会,没有按时举办,而是延期了两个月。延期的原因众说纷纭,但真相只有Boss身边的工作人员才知道。

其实不过是Boss排练的时候,玩得太High,一个不小心从箱子上摔下来,崴了脚。

这个原因真是太难以启齿了!

好助理温柔在发现今天是Boss受伤的日子后立刻闯宫救驾,结果还是没能改变历史,反倒连累得同事周大生被杜渐暴打一顿。温柔觉得好笑,又有点感动,忍不住在内心再次哀怨,杜渐他怎么就是个Boss黑呢?唉。

她盯着杜渐看,看得杜渐心里发毛,摸一摸自己的脸。

哪有人这样看别人的呀,带点哀怨……好像还有点含情脉脉。

杜渐脸红了。

杜渐感觉到,温柔对自己的态度有明显的转变。

至少在集训和私训的时候,她不会再下死手揍他了。杜渐又感动又失落,失落完了又在心里呸呸骂自己,难道自己其实是个受虐狂?

一学期快结束了,大四的学长学姐们都在忙着找实习、找工作,温柔却挺淡定,每天逛逛街、逛逛图书馆,过得比大二的学生还要滋润,一点即将踏入社会的危机感和失落感都没有。

杜渐忍不住问她:“学姐不要找工作吗?”

他们坐在图书馆里看书,温柔在看一本绘本,这绘本的作者会在一年后成为Boss官网的设计师,她一手翻书一手拿着棒棒糖,听到杜渐的话,抬起头来:“不找啊,我不着急,我在等一个人。”

她在等Boss,她知道再过几个月自己就会成为Boss的助理,所以她不着急。

杜渐问:“学姐等的是什么人?他对学姐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Boss长得又帅又萌,人也特别好,工资给得特别高,除了太龟毛,几乎没有任何缺点——当然了,温柔认为,长了Boss那张脸,龟毛也是萌点。endprint

听完温柔的回答,杜渐半天没说话,温柔翻完绘本抬起头来,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温柔吓了一跳,合上书:“你中邪啦?”

杜渐心虚地低下头,温柔懒得理他,起身去书架上找书,过了一会儿杜渐跟了过来,看着温柔手里的小兔棒棒糖,问温柔:“学姐喜欢小动物吗?学姐最喜欢什么小动物?”

温柔随口回答他:“小老虎吧,脑门上有个王字,好萌。”

杜渐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阅览室里的寂静就被一道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有人喊杜渐的名字,杜渐和温柔转过头去看门口,是一个女孩子。

第一眼看这女孩子,温柔就不喜欢她。人都有气场,两个人之间有的就气场不合,温柔觉得自己和这个女孩子气场严重不合。

那女孩子朝杜渐走过来:“你为什么不回我电话?”

一副怨女的口吻,温柔瞬间明白过来,是前女友来讨情债了。

和自己无关,温柔抱着书想闪人,却被女孩子一句话钉在原地,那女孩子打量了几眼温柔:“你不回我电话就是因为这个狐狸精?”

无辜中枪,温柔刚要发火,女孩子又一句话扔了过来:“大姐,知不知道抢别人男朋友很不道德啊?”

接着她嘀咕了一句:“追星的品位也这么差。”

温柔的书包上挂着一个Boss的Q版十字绣钥匙扣。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中国好助理温柔的怒火,温柔把书往架子上一放,抱着双臂摆出一副女流氓的架势:“哟,这位学妹,你知道杜渐为什么要跟你分手吗?因为你脑门突兀、鼻子尖,三角颧骨、四层牙,脸颊缺肉、耳朵缺福,这在面相上叫面带贱相会克夫,杜渐也是惜命的呀。”

温柔伶牙俐齿,气得女孩子瞪大眼睛鼻子往外喷气,温柔回瞪她一眼:“瞪什么瞪,美瞳都偏了,你知不知道你美瞳戴得像睁眼瞎啊?”

温柔最后总结:“我劝你,要想嫁出去,还是先去整个容吧。”

说完这些话,她挽起杜渐的胳膊,趾高气扬地走出了阅览室。

一直到走出图书馆,温柔才撒开杜渐的胳膊,杜渐这才回过神来,结束了瞠目结舌的状态,一脸崇拜地看着温柔:“学姐你嘴巴可真厉害。”

温柔哼一声:“交代吧,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

杜渐老实交代:“是她追的我,室友们都说谈场恋爱也没什么,于是我就答应她了。但是没想到她还和别人在交往,我发现后和她提分手,她又不肯。”

温柔藐视他:“你真是个傻逼。”

冷静下来后,温柔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她书包上挂的那个钥匙扣是Boss粉丝原创的Q版形象,除了粉丝应该也没什么人能认出来。杜渐这个Boss黑没认出来,那杜渐的女朋友是怎么认出来的?

她摘下钥匙扣:“你认识这是谁吗?”

杜渐摇摇头:“不知道,我又不追星,除了四大天王就没几个认识的明星。”

温柔迷惑起来:“那我问你,你在海角论坛的ID是什么?”

杜渐挠挠头:“那地方我玩不转,所以没注册ID,实在要用的话就借别人的,之前一直是用她的。”

他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但是分手后就没有再用了。”

误会了他好几个月,原来真正的Boss黑是刚才那个克夫脸的前女友!

杜渐感觉到,图书馆那天之后,温柔就在躲自己。

跆拳道社的集训她不参加了,每周五的私训也取消了,杜渐给她打电话,十次里有九次不接,接一次还说自己忙,杜渐问:“学姐之前不是说自己不忙吗?”

温柔被将了一军,无言以对,只能挂掉了电话。

再怎么躲着,狡猾的狐狸还是斗不过好猎手,温柔在糖果店里被杜渐堵住了。

杜渐笑得一脸得意:“我就知道。这家店是我小姨开的,她家今天出新品,学姐肯定会来的。”

温柔心一横:“说吧,你到底想怎么着?”

杜渐一脸受伤表情:“我不想怎么着,学姐为什么要把我说得像强抢民女的恶霸?我只想问学姐你为什么躲着我。”

温柔刚要反驳,杜渐又开口:“我知道学姐想说是我自作多情,觉得学姐是在欲擒故纵引起我注意。可是学姐,我喜欢你呀,是我想引起你的注意呀,所以学姐以后不要躲着我了好吗?”

“虽然学姐每次找我陪练都下手很狠,但我每周都会参加道社的集训,为什么?难道我是受虐狂吗?还不是因为我喜欢学姐,所以宁愿被学姐打?宁愿被学姐打也想见学姐一面,可是学姐却躲着我!”

他们站在糖果店门口说话,很快吸引了一群人围观,杜渐的话慷慨激昂又充满饱受伤害的感觉,引得大家纷纷用同情的目光看他,用谴责的目光看温柔。

温柔咬一咬牙,这厮跆拳道没学多少,倒是学会以牙还牙了?她开口:“我们不合适,我比你大三岁呢。”

杜渐表示无所谓:“没关系,没关系,女大三抱金砖嘛。”

温柔突然沉静下来,她问杜渐:“你追求我,为的是什么?”

杜渐莫名其妙,但还是自以为俏皮地说:“恋爱、结婚、生娃,还有以后抱孙子呀。”

温柔的表情严肃起来:“如果我陪不了你这么漫长的一生呢?”

她拉起杜渐的手,拨开人群走出去,一直拉着他走到僻静的后巷里:“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可能会有一天突然从你的世界消失。”

杜渐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学姐你在说什么呀?”

温柔深吸一口气,坦白:“我其实是穿越过来的。”

接着,她详细地把自己因为一场醉酒事件而灵魂从三年前穿越回现在的事情和盘托出了。“你猜得没错,在跆拳道社我是故意针对你的,因为我在电子阅览室看到了你用的海角ID,认出那是一个我家Boss黑的ID,以为你就是Boss黑,所以以权谋私,每星期揍你一顿解恨。”

杜渐神情呆滞地看着她,半天才反应过来:“学姐,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可以用别的方法拒绝我的,不用编那么弱智的故事啊……”endprint

温柔冲着他的脑门一巴掌抽过去:“弱智你个头。如果你不信的话,那我告诉你,两个星期后,你们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会因为打架斗殴而被记过处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没有再骗你了。”

她转身走出几步,又回过头警告杜渐:“还有,在这两个星期里不要再找我。”

杜渐信守约定,真的两个星期没有出现在温柔面前。

没有了杜渐的死缠烂打,温柔一个人去食堂、去图书馆,食堂的饭真难吃,图书馆的书真难看,无聊的温柔发现自己也是喜欢杜渐的。

这可真让人为难。

两个星期后,学校发生了一件大事,信息学院学生会主席因为参与打架斗殴被记大过处分,温柔站在公告栏前看着公告,再次感叹:历史果然不可改变。

十二月的风冷冷地吹,夹杂着冰冷的雪粒子,温柔瘪瘪嘴,觉得自己要哭了。

有人从身后递了一张纸巾过来,温柔回过头,发现是杜渐。天冷了杜渐换上了厚风衣,裹上了围巾,温柔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世界上除了Boss外还有能看的男人,这大概就是那个什么眼里出那个什么吧。温柔脸红了红,转瞬间又很悲伤。

“现在你信了。”她擦擦眼泪,揩揩鼻涕后问杜渐。

杜渐没有说话,温柔自顾自说下去:“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我不能答应你,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消失,我从三年后穿越回现在,三年后我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三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三年后的我已经死了?我都不知道。”

杜渐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温柔。

温柔接过来,那是一个棒棒糖,捏成小老虎的形状,脑门上有个清晰的王字,萌度爆表,温柔惊讶地看着杜渐:“这是什么?”

杜渐笑嘻嘻的:“定情信物呀。我自己做的,为了做这个,手还被糖浆燎了个泡呢。”

他举起手邀功似的,中指上有一个亮晶晶的水泡。

温柔无语地把他的手按下去:“以后别对着人竖中指,会被揍的。”

杜渐顺势握住她的手:“学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诗,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

温柔说:“没有哎,我语文不好,什么意思?”

杜渐无语:“意思就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不管你什么时候消失,不管你有没有24岁以后。学姐,咱俩现在搞对象吧!”

12月20号很快到了,Boss的演唱会却延期到了情人节那天,温柔长吁短叹,悔了又悔。如果那天早到几分钟是不是就能改变历史呢?是不是就能早点见到Boss呢?她已经半年时间没有见到Boss了。

一张海报突然哗啦从眼前展开,温柔咦了一声,是Boss的海报。

杜渐从她身后绕过来:“惊喜吧。”

温柔却还是无精打采的:“我家Boss真人比海报帅一千倍。”

杜渐的表情有点吃醋、有点受伤,温柔连忙安抚:“我看中的是你心灵美!”

杜渐又高兴起来:“学姐,我陪你去看你Boss的演唱会吧,那天正好是情人节,我买演唱会门票给你当礼物。”

温柔精神一振:“好!我要VIP票!”

说要VIP,其实谈何容易,Boss的演唱会向来一票难求,VIP票的争夺战更是惨烈,但是杜渐的专业是计算机,他搞了个小软件,给自己的电脑动了动手脚,不费吹灰之力就抢到了两张第一排的VIP票。

演唱会的日期渐渐近了,温柔心里的预感却越来越糟。

她每天心惊胆战的,生怕自己突然就消失了。杜渐也有这样的忧虑,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演唱会前一天,这种糟糕的感觉达到了巅峰。温柔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干脆打电话把杜渐叫出来,寒冷的大冬夜,两个人坐在宿舍楼下看星星,冻得像狗。

杜渐想了一想站起身:“跟我来。”

他拖着温柔的手,带她去了小姨的糖果店。

晚上糖果店已经关门,但杜渐有钥匙,小姨的糖果店里有一个小手工作坊,可以手工制作糖果,杜渐按亮小作坊的灯:“上次那颗糖就是在这儿做的,好吃吗?再给你做一颗。”

他熔化糖浆,整个屋子里飘起一股香甜,温柔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鼻子一酸,眼眶湿了:“杜渐,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就忘了我吧。”

杜渐头也没回:“如果你消失了,我就每年去看一场你Boss的演唱会,等着在演唱会上和你重逢。”

温柔又感动又哀伤,默默在心里吐槽,你倒是想得美,一年看一场,我家那龟毛的Boss可不会一年开一场啊。

糖果做好了,头顶上王字萌萌的小老虎,温柔刚要接过来,杜渐突然缩回了手。

当当两声,挂在墙上的钟敲响了12点,情人节到了,杜渐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束玫瑰,把小老虎棒棒糖插到花束当中,送到温柔面前:“情人节快乐。”

倦意袭来,温柔和杜渐肩靠着肩,在满室的糖浆香甜的小作坊里睡着了。

温柔是被小孩子尖利的噪音吵醒的,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环顾四周,一片雪白,这是在医院!

温柔惊得跳起来,惊醒了在一旁打盹的周大生,周大生揉揉眼睛:“你醒啦?”

三秒钟后周大生才反应过来,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你终于醒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你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管,累死我了。天天跟着Boss跑活动、拦粉丝,人家感觉自己腿都粗了两圈呢!”

他边说着还边伸出腿挽起裤腿跟温柔诉苦,温柔一巴掌推开他跳下床,跑到走廊,抓住一个人就问今天的日期,三分钟后,她确定自己回来了。

那杜渐呢?关于杜渐的一切到底是个梦,还是什么东西?

温柔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一个东西,拿出来吃了一惊,是那支小老虎棒棒糖。

温柔没敢去找杜渐,这些事情太匪夷所思了,如梦似幻的,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在‘梦里,杜渐对自己说,如果有一天她消失了,他会每年去看一场Boss的演唱会,等着在演唱会上和自己重逢。

Boss的演唱会快要开始了。

温柔决定等待,她翻来覆去地看那支棒棒糖,长吁短叹,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又喜笑开颜。

路过的Boss发现了她手里的糖:“哎呀,老虎脑袋上的王字好可爱。你从哪里买的,温柔,给我糖!”

温柔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小老虎脑门上一划一笔:“好了,现在不可爱了,不给你。”

她在小老虎的王字上添了一笔,把王字变成了丑字。

Boss的眼睛里噙着泪走开了。

过了一会,周大生走过来:“你怎么Boss了?”

温柔在心里默念罪过罪过,打算一会出门去买一斤糖给Boss赔不是。周大生吩咐她:“一会儿有新同事来报道,这个新同事可不得了啦,会计算机又会跆拳道,能当网站技术管理,有活动还能当保镖!”

温柔的心怦怦跳动起来,跳得满胸腔地蹿:“新同事叫什么名字?”

杜渐,新同事叫杜渐。

温柔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进来,看到Boss又在长吁短叹。

中国好助理立刻嘘寒问暖:“又怎么了?”

Boss满脸的郁卒:“不开心,买包包。”

温柔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Boss:“为啥不开心?”

Boss眼神有点怨愤:“昨天我看到杜渐没穿上衣,他的肌肉比我发达,所以不开心。我要辞退他。”

温柔无语,默默吐槽,说得好像他穿着衣服的时候你没看出来他比你肌肉发达似的。

温柔决定坦白:“Boss,你不能辞退他。”

Boss好奇地看着她:“为什么?”

温柔一脸严肃地回答:“因为他是我男朋友,他在你这儿打工是为了攒娶我的彩礼钱。为了我下半生的幸福,您可一定不能辞退他!”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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