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出了家门,他是顶天立地、百折不挠的钢铁汉子;进了家门,看到一双伤残的儿女,他是柔情似水、无微不至的父亲。都说男子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对不起女儿,他对不起儿子,他对不起老伴,但他对得起两万多名泰钢职工,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对得起事业,对得起脚下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
永不忘却的美好记忆
爱人贤惠,大儿子永胜谦逊谨慎,爱学好强;二儿子永凯血气方刚,泼辣能干;女儿玲玲活泼可爱,聪明伶俐。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每天家中都充满欢声笑语、都飘荡着和谐的音符。可是,那些美好的日子已经很久远了。
王守东曾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这个家庭曾经引来无数人的羡慕。
妻子贤惠,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孩子在他和爱人的关怀教育下健康欢乐的成长。泰安地区小钢联的时候,虽然他和爱人两人的工资低,住在简陋的楼房里,生活过得比较拮据,妻子精打细算,日子也没有受到多大的难为。
王守东每次回到家中,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王守东的心里感到特别满足。儿女绕膝,大儿子朗诵一首诗歌,二儿子讲一讲学校有趣的故事,女儿唱一首歌谣,跳一段舞蹈,老伴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做一桌可口的饭菜,一家人围坐着小餐桌坐下来后就是王守东的时间了,他给孩子们讲雷锋的故事,讲刘胡兰的故事,讲黄继光、邱少云的故事,故事讲了一个又一个,女儿玲玲听不够,总是闹着让他再讲一个才罢休。
老伴陈玉兰和王守东一个村子,都属于燕子山的儿女,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王家庄公认的珠联璧合的一对。陈玉兰的父亲参加革命时间早,神胆勇威,大名让日本鬼子胆战心惊。父亲在解放战争后期南下以后,家中留下母亲、她和弟弟妹妹四人,糠菜当饭,节衣缩食,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是他们没有怨言。解放初期,已在南方成家的父亲多次来信嘱咐他们兄妹三个,一定要读书,考上大学。她勇敢打破封建世俗观念的束缚来到学校拿起书本,以后回到村里劳动,修水库打石头推小车,修公路搬石块砌石堰,不怕脏不怕累,成为村里人人夸奖的劳动能手。
弃笔从戎岁月长,边陲风光尽阅赏。
离合悲欢重又复,诚为保国戍边防。
慕视百乌双飞翔,苦怜妻女独愁怅。
春去秋来增华发,渴盼解甲早还乡。
一封书信表达情感,一句诗行寄托相思。在王守东当兵后的第五年,他们喜结连理,他们没有耳鬓厮磨、缠缠绵绵的花前月下,也没有如胶似漆、海誓山盟的一往情深,但两人琴瑟甚笃,相敬如宾,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结婚以后,一个守卫着祖国的边防,一个在家照顾老人,养儿育女,耕种农田;两人只有依靠书信表达真实的情感与无尽的思念,互相鼓励、互相支持、心心相印,用实际行动表示天荒地老的爱情。
老伴陈玉兰共给他生育了三个孩子,大儿子永胜,二儿子永凯,还有女儿玲玲。在农村的时候,带着不懂事的三个孩子,陈玉兰没少受罪,一把屎一泡尿,洗洗浆浆,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既要照顾年迈的婆婆,还要到生产队里参加劳动,含辛茹苦,一天劳动下来的,累得腰酸腿疼,但她毫无怨言,虽然自己的母亲近在咫尺,但她抽不出时间到娘家去看望一下,母亲长时间不见她的面,想她了,有时打发他的弟弟送些吃的来,有时母亲也施施而行的走过来,帮她洗衣服,给她蒸锅窝头、摊盆煎饼,临走的时候,母亲不忘嘱咐她要照顾好婆婆,照顾好一家人的生活;一大家人过日子,勺子难免碰锅沿,陈玉兰总是顾大局,甚至逆来顺受,中华民族妇女的优良质量在她的身上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以后随军来到青岛的部队,孩子们见到陌生的爸爸都躲到妈妈的背后,他们不知道面前这个威武的军人是谁。有时候王守东休班,一家人外出,穿着军装的王守东从不抱孩子,怕影响军人的形象。
转业回到莱芜,进了泰安地区莱芜钢铁厂后,一家人住在40平米的简易楼房里,面对老老少少一家人吃饭的嘴,穿衣的身,陈玉兰精打细算,节省着花销两人微薄的工资,还要照顾在农村的生活拮据的亲戚。每次家中来了人,陈玉兰不厌其烦的烧水倒茶,不管是领导干部职工还是穿得破烂不堪的乡亲,她从不慢待他们。
进了厂招待所后,作为所长的她更多的受丈夫的影响,以身作则,早来晚走,工作兢兢业业,孩子放学回家见家中没有人,只好蹲在楼门口做作业,有时她值夜班,就只有他们爷四个在家,将就着吃顿饭菜,要么咸菜煎饼馒头,要么是漂几片绿叶的面条。
伉俪情深,为了支持王守东的工作,她提前办理退休手续,回到家里相夫教子,做饭洗衣。2000年以后,王守东开始患有严重的糖尿病,有时夜里疼起来难受的不能入眠,为了不麻烦职工医院的医生,她硬是在自己的身上做实验而学会了注射技术。带孙女,照顾丈夫和残疾的儿女,买菜做饭,整个泰钢家属院里她是最辛苦最忙碌的一个人。
大儿子永胜特别爱学习,这一点特别随他的父亲。无论在什么场合,永胜总是彬彬有礼,谈吐优雅,熟悉永胜的人称他“头脑清晰、善于思考、公派正直、开朗、厚道、能力强。”永胜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都是班里学习的尖子,放学回家后,帮助母亲做完家务活就搬个板凳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做作业,泰安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毕业后进了泰钢在政工科工作。
1992年,永胜和父母连个招呼也没打,考取了莱芜市的公务员,进了莱芜市人事局,成了名正言顺的国家公务员。在人事局工作了14年的时间,他热爱学习的兴趣不减,中午下班后,别的同志应付酒场,玩扑克,他从机关食堂简单吃点饭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看书读报,三年的时间自修了曲阜师范大学历史系本科的学业。
1998年,王守东担任莱芜市政协副主席后,永胜做人更谦虚低调了,凡到人事局办事的人,如果不熟悉,都不知道面前这个工作热情、说话亲切和蔼的小伙子是莱芜市政协副主席、在山东大名鼎鼎的泰钢集团公司一把手的儿子。
他担任人事局科技干部科科长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这是个炙手可热的职位,负责全市科级干部职称的评聘,难免有些人为达到目的做一些幕后交易,凡是有人提着东西进他的办公室,他都会毫不客气的轰出来,整个市政府都知道永胜的办公室“门难进。”但是,对待那些真有本事、没有关系,没有后门可走的科技人员,永胜却是千方百计帮助他们解决困难。
2003年年底,经过组织考察,市委组织部、人事局准备提拔永胜担任更高的职位,部长、局长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王守东后,王守东对两位领导说:永胜还年轻,还需要锻炼,还是把他放在科长的位置上锻炼两三年再说吧。以后,永胜知道这件事后,没有埋怨父亲,在人事局科长的位置上尽心尽力的工作着,从公务员管理科长转任科技干部科科长,干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驾轻就熟。
2005年,王守东通过耐心细致的做永胜的思想工作,永胜辞去机关舒适安逸的工作和即将提拔的副县级职位又回到了泰钢,先后担任热轧中宽带厂党支部书记,总经理助理,副总经理。2008年的世界金融危机席卷全球,泰钢发展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资金匮乏,库存积压,人心不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经过民主测评,永胜高票担任了泰钢公司总经理。担任总经理后,虽然工作繁忙,应酬多了,外出的时间多了,他一样爱学习,利用业余时间苦读自学的课程,拿到了经济学硕士的学位。
在总经理的岗位上,永胜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大胆管理,敢于创新,特别是在挑战世界经济危机造成的市场低迷中,他提出了“开拓市场,苦练内功,挖掘成本潜力,优化规格品种,销售靠前,服务优化”的28字战略,生产经营正常,资金周转加快,品种开发加速,企业有惊无险,效益可观。特别是他分管的销售工作通过转变销售模式,增加直销客户,既减少了库存积压,也赢得了较大利润。
二儿子永凯性格脾气最随他的父亲,他天资聪颖,大胆泼辣。永凯童年时候的理想是像他的父亲一样当一名解放军战士,去杀敌卫国。跟着父母在部队的时候,他就爱玩抓特务的游戏,回到地方以后,他用木板刻制了一支驳壳枪,用黑漆粉刷后,真假难辨。学校放暑假、放寒假,他把驳壳枪别在腰里带领家属院的孩子在雅鹿山上冲锋,中午玩的忘记吃饭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他的母亲挂念,就到雅鹿山四周找他,在草丛里找到他后见他脸上五花八门的,衣服撕破了,气得母亲简直哭笑不得。
1984年,王守东筚路蓝缕,四处颠簸寻找资金,忙着恢复高炉上马。一天回到家中,十七岁的永凯提出招工到工厂里工作,对他提出的请求王守东没有拒绝,他对老伴说:就让永凯到企业的大风大浪里锻炼吧。老伴虽然舍不得,还是答应了。永凯进厂后先是在动保车间开抓车,以后在运输车队当货车司机,北京科技大学进修两年,回到工厂担任工厂设备科负责人。全国第一台环形烧结机的改造,炼钢轧钢项目的建设都倾注了永凯这个青年人的心血,在锻炼中成熟起来。
女儿玲玲聪明美丽乖巧,三个儿女中,王守东最喜欢玲玲。玲玲生在部队的营房里,刚会说话,就嚷嚷着找爸爸,母亲把他领到家门外边,看到穿军装的人他就大喊“爸爸、爸爸”,惹得战友们哈哈大笑。
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唱歌美妙动听,跳舞轻盈柔曼,幼儿园的老师说,玲玲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一名歌唱家、舞蹈家。放学回到家里,玲玲把学到的东西报告给父母,有时还不忘让父母提出意见。遇到休息的时间,王守东领着玲玲到海边玩耍,爷俩一起唱《打靶归来》、《学习雷锋好榜样》,游玩的人听他们爷俩歌唱,都停住脚步。
回到地方之前,王守东专门到青岛的书店买了一些音乐方面的书籍带回来,空闲的时候,他就辅导玲玲学习识谱,玲玲爱学,很快就掌握了音乐的基础知识。
1976年,王守东转业到泰安地区“小钢联”,家还没有安顿好就到工厂报到了,连永胜、永凯的转学手续都是爱人办理的。当时工厂分给他们一套40多平方的旧楼房,粉刷墙壁都是老伴带领两个儿子干的。家收拾安稳后,王守东工作的事忙得不可开交,老伴进了厂里的招待所,孩子们欢欢乐乐的由家里到学校,由学校到家里。看着一家人幸福的生活着,虽然不富裕,但王守东的脸上时常露出一种欣慰的笑容。
家庭的平静很快被预想不到的事情打破了……
钢铁汉子的似水柔情
折之更韧、摧之弥坚。家庭的不幸没有阻止他前进的步伐,千钧的重担更没有压垮他挺直的腰板。
接二连三的打击使他精神、内心受到极大伤害。面对职工深情的目光,听着职工亲切的话语,一种坚强、坚韧从内心油然而生。
1993年8月13日,这一天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日子,但对王守东而言,这天是他铭肌镂骨的日子,这天是他念念不会忘记的日子,这天是他无可奈何、心如刀割的日子。
就是在这天,他的二儿子永凯在他的眼睛下残废了。
轧钢项目启动后,永凯担任项目经理,当时他担任供应处处长,既熟悉设备管理又参加过环形烧结机的改造和炼钢的施工,虽然年轻但经过历练后经验丰富,干起事来有股闯劲,把工程交给他,王守东放心,公司领导放心。永凯不负厚望,把工程建设搞的轰轰烈烈,他组织开展劳动竞赛,设备安装比武,到设备供货商——峰峰矿务局催轧钢设备,一天打个来回。
在轧钢工程现场,他自己带着盒饭到工地,中午的时候吃一口饭接着投入到工作中去。职工们夸他,说他随他的父亲,干起工作来风风火火的,从来不拖泥带水。
王守东也特别欣赏永凯,总是把一些时间紧,技术含量高的工作交给他,一是锻炼他,二是培养他。永凯没有辜负前辈的厚望,工作以身作则,大胆负责,组织的几次高炉检修都保质保量的完成,全国第一台环形烧结机的改造过程中,二十刚出头的王永凯加班加点很快熟悉了图纸,熟悉了环形烧结机的基本原理,当时很多人对刚投产的环形烧结机持怀疑态度,设备故障多,产量上不去,设备改造的任务责无旁贷的落在他这个设备管理处处长的肩上。那个时节,他成了厂里最忙碌的人,不管白天黑夜,好天雨天,工程人员都能见到他的身影,一会在高高的脚手架上,一会出现在黑咕隆咚的地下走廊里。
一天夜里,劳累了一天的他刚准备休息,天空突然出现了雷声,他转身下了床,披着衣服就冲出家门。原来,白天卸了一车耐火材料露天存放,如果被雨浇了,不但影响质量,而且影响工程进度,他跑到物资仓库里,借了一捆雨布扛在身上又跑到耐火材料储存现场,把耐火材料盖了起来。刚盖好,大雨倾盆而下,耐火材料保住了,他自己却淋成了个“落汤鸡。”
还有一次,高炉检修的时候,停炉后因为炉内温度高,谁也不敢进炉内清除炉内的结瘤,外借的一台大吊车只好在现场空转着,见施工停了下来,永凯二话没说,把工作服放在凉水里一泡,然后穿上,手提着钢钎、炮锤就进了高炉。高炉里热气腾腾,闷热的喘不上气来,干了半个小时,他让吊车司机把他提上来,透口新鲜空气再把他放下去,来来回回四五趟才把高炉的结瘤清除干净。当他上来的时候,眉毛烧焦了,成了大花脸,工作服也烧了几个窟窿,车间主任批评他,说他不要命了,他嘿嘿一笑又接着去干别的工作。
王守东知道这件事后,直夸他是好样的,不愧为是我的孩子,说年轻人就应当有种往前冲不怕苦累的精神。他对永凯说:好钢是炼出来的,好枪法是打出来的,凡事没有人能轻而易举的成功。
8月13日晚,因轧钢工程施工紧张,高炉休风急需复风,下午永凯回到家里,狼吞虎咽般的吃了几口饭又要到工地去,因为走得匆忙,把房门的钥匙忘在了家里的沙发上。在轧钢工地上,他由南到北走了一趟,拍板解决了几个问题,看着一台轧机吊装到位后他又去了高炉,看到设备该换的换了,该润滑的润滑了,该紧固的紧固了,现场也收拾干干净净,高炉复风后他才摸黑往家赶。
回到家门口,一掏口袋,他才发觉钥匙忘在家里进不去门了。他是个急脾气,跑到四楼的邻居家,借了一根麻绳,要从四楼的阳台上滑到自己家的阳台上。连续的工作太疲惫了,他抓着绳子刚要往下滑,绳子的扣没有系结实脱落,永凯重重地摔在了一楼院落的水泥地面上,当场昏了过去。一楼的住户听到外面的声音出门一看,见永凯躺在地上身上满是血,知道出大事了,急忙拨打120急救电话,然后急不择路的去找王守东报告。
那天晚上,王守东接待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的领导后,又接待了前来采风的济南的作家,作家们提出要求要到泰钢新装修的舞厅看看,王守东带着老伴和孩子们都来了,正谈笑风生的说着话,邻居慌慌张张推门进来,贴在王守东耳边咕哝了一句,王守东的脸立即阴沉下来。但是,他很快克制自己,没有表现出来,安排在场的工会副主席杜跃进千万不要慢待客人,自己和老伴就出来了,但作家们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猜测出一定发生什么大事情。
他急匆匆的赶到市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的二儿子,对医生说:谢谢你们了,请你们想尽一切办法救活他。主治医生告诉他:永凯的脊椎摔断了,即使救活也可能终生瘫痪。他的老伴陈玉兰一听,急得呜呜哭了起来。王守东一边安慰老伴一边对医生说:请你们一定尽最大努力。说着步履沉重的走出手术室,坐在走廊里的联椅上。
那一夜,天特别的黑,特别的静,又特别的漫长。市医院里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行人也变得稀疏起来,手术病房外的一条小道边,王守东坐在那里,肠断肝裂,万箭穿心,两手不停的搓揉着,六神无主,愁肠寸断,脑子里像一团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个黑夜何时是尽头啊。
茫茫夜色里,他的心跳在加速。他不知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结果。
天亮的时候,手术还没有结束,他对老伴耳语了一番,坐车来到公司办公室,安排办公室主任下通知召开例行的党委会,党委委员们陆续来了,他们都知道王书记家里出了大事,一个个的脸阴沉着,像挂了霜。党委副书记朱立公在楼梯上见到他,对他说:孩子的事大,党委会延期一天召开吧。见他义无反顾的往会议室里走,党委委员王少法显然是看不下去了,对他说:你的心是铁打的啊,孩子还在医院做手术,死活不知,你能放得下心,会议延期召开吧。王守东望着他的伙伴们,很坦然的说:家里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厂里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孩子已经那样了,我在不在无所谓,有老伴、永胜在那儿盯着呢。大家不要劝我了,开会。那天的会议专门研究轧钢投产前的准备工作,王守东侃侃而谈,而在座的党委委员心里都不是个滋味,他们惦记着永凯的伤势,惦记着十里之外的手术台。
散会后,党委委员们陆续来到市医院,让王守东没有想到的是几乎泰钢公司所有没上班的职工都来了,还有许多的职工家属,医院的广场上满满是泰钢公司的干部职工,见到王守东进来,这个挤过去,那个围过来,一句“王书记,你可要挺住啊”,“王书记,你要保重啊”,“王书记,泰钢可指望着你呢,你可一定要想开啊”的话语像滚滚暖流淌进了他的心窝,让他的心潮翻滚。他一面感谢大家,一面叮嘱大家回去上班,不要影响了工作,耽误生产。
在手术室门口,市里的主要领导已经等候很长时间,一听到永凯出现工伤,他们一大早就赶了过来,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市委书记张敬茂,市长时立军,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王玉章等握着王守东的手欲说无言,还是王守东打破了沉寂:请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放心,我是不会被打倒的。孩子出了工伤,你们都来看望,我表示感谢。说着,他给眼前的市领导深深地鞠了一躬。市委书记张敬茂见到这种情景,心里难受的把脸转了过去。临近中午的时候,牵挂人心的手术终于结束了,在场的人蜂拥一般的拥到手术室门口,急切的想听到最明确的消息。
可是,由于伤势太重,永凯没能站得起来。以后虽经多方专家治疗,永凯也只能与轮椅相伴了。
对永凯的工伤,王守东感到愧疚,这成为他一生的伤痛。
在永凯工伤以前,他已经有一次难以抹平的愧疚了,那次愧疚也刺痛了他的心,让他心如刀割,心里一辈子不能平静。
他的女儿玲玲因为有病不能及时治疗双目失明了,那时他正忙着引进恢复高炉生产的资金,奔波在去南方的道路上;那时他正指挥一干人马进行恢复高炉生产的会战,连轴转在高炉工地上;那时他根本没有时间,连眼睛眯一小会,在墙上靠一靠都成了奢侈的享受。
那是1984年的春天,活泼可爱的玲玲从学校回到家里说自己的眼睛疼,正在忙着撰写恢复上马报告、召集人员、为恢复生产的资金发愁的王守东没当回事,就安排老伴带着玲玲到医院看看,到了医院,医生说没事,抹点眼药就好了。高炉恢复生产会战开始后,王守东忙的从早到黑,连吃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很多时候一边吃饭一边开会布置工作。
一天,他正在高炉上指挥安装液压炮,老伴陈玉兰三步并作两步的跑来,气喘吁吁的对他说,玲玲的眼睛看不见了。王守东听后大吃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晚上,他挤出点时间回到家里,玲玲扑到他的怀里,嚷嚷着要爸爸带她到北京大医院看医生,王守东抚摸着女儿面颊,对女儿说:玲玲听话,当高炉出了铁水,我就带你去北京看医生,去看最好的医生。玲玲信实了,也天天盼着高炉早日投产。
第一座高炉恢复生产后,他接着忙第二座高炉的恢复,结果生生把女儿的病给耽误了。当他终于抽出时间,在大家的一再催促下带着女儿来到北京,找到医疗专家,专家经过确诊,玲玲的眼病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已经失明,黑暗将陪伴她以后的生活。王守东傻眼了:玲玲还是个孩子啊,她要上学,她今后要建立家庭,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怎么就双目失明了呢。
一个人在北京的街头呆呆地站立着,任凭汽车从他的跟前奔驰而过溅他一身泥水,任凭寒风将他的头发吹乱。就是因为自己这个做父亲不负责任,女儿残废了。他感到内疚,他不知如何面对他的老伴。从北京回到家里,王守东一个人关在屋里很长时间,屋外是女儿的哭声,是老伴的抽泣声和埋怨声,他真的不知如何面对他们。
一个家庭,男人是个天,妻子儿女在这片天空下生活,他应当呵护着他们,给他们以愉快、温暖和希望,如今,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两个孩子残废了,作为父亲的王守东心里是一种什么的感受。
挺住,一定要挺住,自己挺住了,家才是个家,自己作为家中的顶梁柱一定要挺住。他无时无刻不在自己叮嘱自己。
他挺住了,因为他要安抚受伤的两个孩子,还要安抚相濡以沫的老伴。更是因为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六千多人的钢铁厂,一个他亲自扶上马的企业。
玲玲残疾后,陈玉兰捶着王守东的胸膛,问他这么拼命的干工作到底为了啥?家都这样了,还这样没白没黑的干到底图个啥?王守东无言以答。
当干部职工们知道玲玲的事情后陆续赶来探望,是职工的一句句温暖的话语让王守东感到释怀,职工们动情地说:王书记,虽然玲玲看不见了,但是我们都是她的大哥哥大姐姐,我们会扶着她上学,走路,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永凯工伤瘫痪后,职工怕他难过过度,导致身体不好,他的家里夜里就没有断过人,这个走了,那个又来了,市里的领导走了,亲戚朋友来了,车间的领导走了,科室的同志来了,他们只有一句话:王书记,你的身后还有一个六千人的大家庭,你一定要挺住。面对伙伴、同志、领导、亲朋的关怀,王守东默默点头。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家里只剩下家里人了,在书房里,他自己还是偷偷的抹泪。面对两个孩子残废的家庭,一个做父亲的怎么能够挺住,走进厂里,他的脸上没有泪水,但他的心里泪水不断啊,那泪水是苦涩的。不能让职工看出我的忧愁,不能让职工看出我的忧伤,不能让职工看出我的无奈,那段时间,他经常这样自己对自己说,他自己的情绪怕影响工作,影响职工。出来家门就是一个铮铮钢铁的汉子,而进了家门就是一声声的惆怅叹息。以后,王守东出差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永凯,有时端起饭碗拿起汤勺给他喂饭,一种舔犊之情让周围的人为之动容,难以言表。
男子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1995年春节,莱芜电视台的记者采访王守东并执意到他的家里看看,当记者提到他是一个事业的成功者,家庭的不幸者时,看着眼前一对残疾的儿女,悲痛锥心,王守东在不知不觉中失声痛哭起来,涕泗横流,哭得泪流满面,这是他内疚的表现,这是他郁闷的爆发,这是他无可奈何的流露。哭声撕肝裂胆,哭得连采访的记者眼里也流出了泪花,不能自已。王守东一边哭一边说:“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在我的眼下残废了,永凯伤后,一次次的喊着要去工作;玲玲是个女孩子,眼睛看不见后,哭着嚷着要上学,以后她要面对很多的问题,作为孩子的父亲,我的心怎能安静下来!都是因为我的失职,我能不觉得惭愧!这个惭愧将伴我终生,让我无法走出家庭残缺的阴影。”一旁的玲玲听到父亲的哭声,安慰他:“爸爸,不要哭了,我不埋怨你。”玲玲的一句“我不埋怨你”,更让他的心里不是个滋味,眼里的泪水再次滚滚而出……。
几天后,电视里播放这个镜头,泰钢职工看到他们的当家人在电视里恸哭的镜头流泪了,莱芜市的市民看到这个镜头流泪了,市里的领导有的打电话来,有的走进他的家门安慰。那个春节后一段很长的时间里,莱芜人被王守东的事迹感动着,深深地感动着……
有个学校的小学生给他写信来,要王爷爷一定坚强些;
北部山区一个乡镇企业的工人专门来到他的家里给他送来一盆洁白君子兰,对他说,你是一名君子,有才而不骄,得志而不傲,居于谷而不卑的品质属于你;
附近村庄的一名农村支部书记给他送来妻子刚蒸的馒头,看着王守东吃下一个馒头后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电视台记者采访的那天夜里,玲玲见夜很深了爸爸还没有休息,还在坐在沙发上一声声叹息。玲玲走过来,对爸爸说:爸爸,你休息去吧。王守东抚摸着玲玲的脸颊,问道:孩子,你真的会原谅爸爸。玲玲用力的点了点头。
回到卧室,王守东又不停地叹息起来,老伴安慰他:孩子他爸,你要保重身子啊,咱这厂子还只指望着你呢。夜深了,王守东睡着了,梦中嘴里还是喊着“厂子,厂子,我的儿子,我的女儿”,听到丈夫说梦话,陈玉兰抽泣起来,那泪水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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