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蒂科夫-谢德林笔下的“伊索式语言”

刘宏伟 曹启勇

（郑州铁路职业技术学院，河南 郑州450000）

米·叶·萨尔蒂科夫-谢德林（以下简称：谢德林）是19 世纪俄国著名讽刺作家。谢德林在继承了果戈理等优秀讽刺作家的创作传统基础上，进一步发展了俄罗斯文学的讽刺风格，创造出多部针砭时弊的优秀作品，如《一个城市的历史》，《童话集》，《外省散记》等，在俄罗斯文学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谢德林的讽刺作品之所以获得如此大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手中那把最锋利的讽刺武器——“伊索式语言”。

一般来说，“伊索式语言”蕴含两层涵义：表面意思和深层含义，是一种用字面意思掩盖深层含义的暗码写作手法，也叫“曲笔传意”。在俄国文学史上，“伊索式语言”最早便是由谢德林引入及运用。众所周知，19 世纪沙皇俄国统治黑暗，书刊审查制度严苛，谢德林通过这种隐蔽的表达手段逃避相关机构的审查，向读者传达反对官方意识形态和专制统治的思想。在长期与书刊检查机关斗争中，谢德林创造出一套完整的“伊索式语言”材料库。

谢德林笔下的“伊索式语言”具有丰富的艺术内涵和文学价值，如果不掌握“伊索式语言”的内涵和用法，便无法真正读懂谢氏作品。下面我们将从伊索式新词，伊索式修辞格用法，伊索式情节与题材等三方面对谢德林的伊索式语言材料库展开分析。

谢德林的伊索式新词。谢德林是一位构新词大师，在俄国文学上，仅从构词数量而言无人能出其右，共造新词约600 个。谢德林的新词有两类，词汇新词和词意新词。“伊索式词语”一般属于词意新词，赋予词新的特殊含义。例如：动词жрать 本表示“贪婪地吃”，但在谢德林作品中专门用来形容统治阶级贪污、欺骗的特征；动词корчить 本意为“抽搐”，谢德林使用其俚语的含义“硬充，装”。

除了动词，谢德林创造出更多的名词新词。如：作品中出现的地名Пошехонье（波谢洪尼耶），Глупов（格鲁波夫），Ташкент（塔什干），这些地点本是俄罗斯某偏僻之地的名称，在谢氏作品中其真正意思是指俄罗斯。而这些地点中生活的人，如ташкентцы 原意是塔什干人，在谢氏作品中表示专指披着文明外衣，盗窃共有财产，中饱私囊的人，而Пошехонцы 指的是麻木不仁的俄罗斯人民。再如Молчалин，词根的本意是沉默，在作者笔下指非贵族出身的小官吏，他们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只顺从长官的指示执行下去；пенкосниматель 实指的是坐享其成，不劳而获的自由知识分子。

谢德林的伊索式修辞格用法。修辞格的运用是“伊索式语言”的重要表现手法之一。谢德林常用的伊索式修辞格包括反语、寓喻、换说、跳脱、修饰等。

1.反语修辞格。

反语就是利用与字面意思相反的意思来表达讽刺。比如：在小说《一个城市的历史》中，讲述这座城市历史进程时作家描述道：“这座城市的愚昧消失了，建立了启蒙教育”。而事实上作者想表达的是，这座城市（实指俄罗斯）思想启蒙消失了，建立的是愚昧——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专制制度。再如：单词крамо льник 意思是“反叛者”，крамольный 意思是“反叛的，叛逆的”，本意是一个贬义词，但在谢德林的作品中它真正含义是“革命者”，“革命的，改革的”，作家用于褒义，赞赏勇敢的革命者。

2.寓喻修辞格。

寓喻，是借助具体的形象表达某种抽象概念。《童话集》作品中大量使用寓喻修辞格，作者笔下的动物均含有社会寓意。如：《聪明绝顶的鮈鱼》，《想法合理的兔子》，《信奉理想主义的鲫鱼》，《自我牺牲的兔子》，这几篇童话均描述并批判了胆小怕事，无所事事，任人摆布的市侩和自由民主知识分子，作家用了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概括了动物与其所暗指的人物之间的共性。

3.换说修辞格。

换说就是用一个描述性的短语来代替所描述物，即换一种说法。谢德林在评论政治的文章中无法直抒己见，便将批判之对象换了一个说法。

如：作品Итог 中提到了作家所接触过的四个领导人，来自四个不同的机构，分别是：департамент недоумений и оговорок (误解和失言的部门），департамент дивидендов и раздач（红利扩散的部门），департаменте отказов и удовлетворений（拒绝和满意的部门），департамент изыскания источников и наполнения безд н（寻找源头和填满深渊的部门）。

这四个词组充分表达出政府机关的腐败与贪婪，那么真实的含义是什么呢？第一个指法律部门，因为它总是不公平，肆意地审判决断。第二个指贸易部门，红利和扩散两个词完全表达了该部门的贪婪腐败。第三个指国会，因为它总是很保守，很腐朽，固步自封。第四个部门指财务部门，这个词组充分表达了俄国社会经济的混乱状况。另外,还有一些很典型的谢氏换说词组，如：Василиск празднословия（说空话的怪蛇）代指自由主义知识分子，человек,питающи йся лебедой（以滨藜为生的人）代指农民；горо ховое пугало（豌豆般的小丑）代换政治间谍。另外，谢德林还常使用修饰修辞格，作品中出现的形容词通常也是具有深层含义的，如上述的Премудрый песка рь?（聪明绝顶的鮈鱼），再如描述人民特性的形容词деревяный（木头般的）, оловянный（锡制的）等，通过形象地描述，作家赤裸地批判了这类人群的性格特征。

谢德林的伊索式情节与题材。伊索式情节与题材的应用是谢德林作品中“伊索式语言”的重要表现手法之一。

1.伊索式情节，是指作家以外国、古时俄国、俄国某偏隅之地为假托，构建整篇文章的情节，表面看故事具有虚幻的特征，而其真正含义却是当下俄罗斯的现实情况。如作品《现代牧歌》中作家借助对祖鲁国、埃及的描写来映射俄国社会；在作品《在国外》中，谢德林表面讲述德国柏林的事情，实则抨击俄国社会无耻的军官制度；作品《波谢洪尼耶遗风》中作家假借描写波谢洪尼耶这一俄国偏隅之地的地主庄园生活，实则讽刺整个俄国的农奴制。

2.伊索式题材是指作家以儿童题材为假托，借助童话的形式来表现现实生活。所以谢德林的童话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童话，而是“成人的童话”。在《童话集》中表面是在讲述鲟鱼，兔子，老马，熊等动物的故事，实际塑造了一系列的人物形象，同时批判了鲟鱼般知识分子弱懦无能，老马般的农民麻木不仁，熊般的统治阶级残暴恶劣。

谢德林的“伊索式语言”是俄罗斯文学中的一块瑰宝，极具文学内涵与价值。研究谢德林的“伊索式语言”对中国读者更好地读懂谢氏作品，学习俄罗斯文学，了解俄国历史、文化具有很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