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侯钰琨
(苏州健雄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苏州215400)
中国与日本最早的美术交流始于贞观四年(630年)。①7世纪,来自日本的遣唐使在对唐朝全方位系统学习的同时,也将灿烂的的中国绘画引入日本,日本绘画起点由此开始。
8世纪中叶,日本佛教木刻版画达到鼎盛,9世纪平安时代前期被称为“唐风文化”。
平安时代后期,日本僧人入宋学习,日本木刻版画受其影响空前繁荣。
11世纪后,日本的贵族阶层大兴建寺造佛,进一步推动了佛教经卷与版画的发展。室町时代,日本水墨画达于极盛。
15世纪中期,应仁之乱成为了近世平民文化发展的社会转机。
中国船只最早航至长崎是在永禄五年(1562年)。因明朝海禁政策,当时皆是在“偷偷备船”的状态下秘密航至日本。明末儒学家朱舜水也是在同样的情形下初次来日。②16世纪,与江户浮世绘有着相同制作方法的的木版画“长崎绘”,代表作品《唐美人》,临摹了中国画创作而来,有着浓厚的中国传统绘画风格。③
源于西欧宗教的西洋风俗画带动了日本平等自由思想的传播,这有悖于日本统治者强调绝对统治的封建伦理道德,宽永十年(1633年)日本政府实行了闭关锁国政策,只准许在长崎港与中国,以及和基督教没有关系的荷兰通商。
17世纪初,经由长崎输入日本的,带有插图的明朝刻本是激发日本木版插图发达的主要原因。④明朝末期,清朝政府入关致使政局动荡、战争频繁。为避难,各阶层民众流亡至日本等国;清初,一部分复明无望,又不愿做亡国奴的也随之迁往日本,由此增进了贸易往来。
17、18世纪中日交流呈现出明朝去往日本的单向性特征。定居长崎的明朝人以商人为主要群体,成为了中日交流的先驱。他们在长崎自发建立唐三寺,由明朝僧侣担任主持。通过信奉佛教,成立了在日华侨社团,有力地形成了中华会馆的内部自制,同时也潜移默化地传播了中国文化艺术。一时间,文学、艺术、宗教的对日交流势不可挡。⑤
毫无疑问,唐船所运来的中国货物被称为“唐物”,年画也是唐物的一种,既作为观赏品,也是木版画制作的参考物。那些番舶商船携带的墨线圆润且光泽、雕刻技艺精湛的“唐物”苏州版画,与长崎通商货物一同问世后,立刻成为江户绘师炙手可热的范本。⑥
明朝版画比江户时代早问世一个世纪。从时间看来,当时的苏州版画在西洋技法的运用上比司马汉江的铜版画早。⑦同时,宽永时期,伴随着出版业的兴盛,印刷出版业从权贵的奢侈享受,普及到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一种新的方法出现了,它在十七世纪初已经充分研究成功,并且很适合于表达普通市民的日常生活与娱乐。这就诞生了日本的“浮世绘”版画。⑧
明末清初,清政府铸造铜钱所使用的原材料洋铜需要从日本进口,同时,产自苏州的江南船只将生丝和丝织品作为交换物资被载运到日本。⑨通商货物通过日本嘉岛横渡长江口的航线,到达了被称为“六国码头”的苏州太仓浏家港码头。这种背景下,作为海上贸易主航道,对日贸易以苏州为基地。⑩
上层社会方面,由于掌控德川政权的上层武士迫切需要从儒家经典为中心的汉籍中汲取行政管理理论,一时间带动了汉籍藏书输入量。在市民阶层,伴随着江户初期日本城市化进程不断推进,以及町人阶级经济文化的发展,庶民阶层对通俗文艺读本的需求也日渐明显。随着中国刊行的大量通俗小说绣像本、全像本等各种版本的市民读物传入日本长崎、博多等地,以京都为中心的关西地区掀起一股明代通俗小说的热潮。这种市井读物与以往的汉学典籍相比,显得简洁明白易懂,通常视以白话文编写而成的通俗文艺话本,其中夹有大量插图,因而比较适宜当时日本广大庶民阅读。
康熙年间之后,由于江南的地理优势,财富集中,加之海外贸易带来的富庶,苏州版画尤为繁荣。元禄元年(1689年),苏州到达日本长崎的船只就有193艘,随船到长崎的中国人更是到达9291人,规模庞大,仅这一年来日的中国人就有4432名,是江户时代中日贸易船只最多的一年。17世纪下半期到18世纪上半期,在我国江南地区对岸的长崎居住着许多旅日苏州人,与当地日本人混住在一起。他们保留着家乡过年的习俗和对本土艺术的眷恋,因此“姑苏版”年画首先通过居住在长崎的苏州人传入日本。
同时,许多画工、雕刻工和拓印工带着工具材料到长崎,直接在当地制作“姑苏版”年画,也深受日本民众的欢迎。在江户时代的日本人眼中,苏州繁华的象征,富庶的标志。因此苏州版画也成为了江户时代日本人追逐的风尚。
此外,江户第八代将军德川吉宗对清朝的一切抱有极大的兴趣,尤其热爱中国绘画。德川吉宗聘用了许多来自中国江南的绩学之士,扩大幕府对中国的了解。日本当时的将军、大名在向中国订购的商品中,绘画以及姑苏版便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制作工艺复杂、成本高昂的姑苏版,采用了写实的西法,高度地保证了图像的写实性。常见题材都是对城市生活的赞颂,对市井喜乐的歌颂等,大多用于装饰屏风,与日本屏风有着共通之处。由于姑苏版作为中国至日本的单项贸易输出,在满足锁国时代江户上层社会对于繁华苏城向往的同时,我们也可以大胆推断,这批洋风姑苏版就是以当时的日本作为主销市场。
与清政府的文化优越感不同,日本民族对于外来文化有着高度的宽容,从而更容易接纳。这些来自中国民间的木版年画,被江户画师们视为珍品,他们不仅从画面上间接地接触到了西方绘画的明暗法和透视法,同时也感受到市民文化的生动活力。浮世绘大量采用从长崎传入日本的“姑苏版”表现手法,如空间透视法、铜版画排线刻法等。“浮世绘的新构思,无不以此为参考”。可以说苏州版画帮助日本人进行了“视觉训练”。
“姑苏版”年画与浮世绘的共同之处在于都是民间版画,由民间出版商组织制作出版,都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风尚和习俗。“姑苏版”年画对浮世绘的主要影响首先是透视法和明暗法的运用,浮世绘中具有透视效果的“浮绘”出现在1740年(元文五年),乾隆年间的风景版画也大多采用这种手法。其他还体现在诸如组画的形式,即系列。浮世绘常以特定题材制作两幅以上的系列,“姑苏版”年画也有类似形式;其次是“续绘”的构成,即多幅画面拥有相通的背景。多色套版浮世绘出现之后,首次采用了空摺、木肌理效果等新技法。其实,这些技法在乾隆年间的版画中已经被广泛使用,“空摺”也被称为“拱花法”。
从这个角度来说,浮世绘实际上是以中国版画为范本创造出来的,只是在纸张的应用上有差异,拓印上中国用棕榈毛制成长方形刷子,日本则以竹叶制成圆形的“马连”。“姑苏版”年画和浮世绘的最大不同在于两者的功用不一样,“姑苏版”年画顾名思义是新年时用于张贴布置,属消费品,这也是“姑苏版”难以保存下来的最大原因之一;浮世绘则是和书报一样流传阅览,属保存品,极少用于张贴。
日本画家中村不折在《中国绘画史》中写道“中国绘画是日本绘画的母体,不懂中国绘画而欲研究日本绘画是不合理的要求”。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与浮世绘版画都是在繁荣的经济背景下市民文化崛起的产物,既有相似的精神气韵,又各具民族地方的不同特色。西洋画对“姑苏版”年画的影响和“姑苏版”对浮世绘的影响,以及西洋画对浮世绘的影响和浮世绘对印象派的影响,使中国、日本、欧洲的艺术交织在一起,共同鸣奏了一曲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和弦。
注释:
①参阅潘力.浮世绘[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12:28.
②松浦章,唐翠梅.江户时代之日中交流[J].浙江工商大学学报,2014:12.
③(日)青木隆幸.经由长崎的中国民间版画[A].冯骥才.中国木版年画集成 日本藏品卷[C].北京:中华书局,2011:390.
④潘力.浮世绘[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12:67.
⑤王艳艳.浅析江户前期的中日文化交流[J].辽东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12.
⑥(日)三山陵.收获与展望[A].冯骥才.中国木版年画集成·日本藏品卷[C].北京:中华书局,2011:10.
⑦潘力.中国美術と浮世絵[A].浮世絵芸術.吉原特集.一五八[C].国际浮世绘学会,2009:73.
⑧(日)秋山光和,常任侠.日本絵画史[M].袁音(译).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87:157.
⑨郑丽虹.桃花坞工艺史记[M].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1(12):11.
⑩李乡壮.年画艺术与欣赏 文艺经典荟萃[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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