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现实与梦幻之间追寻自由——以《观音山》、《二次曝光》为例解读导演李玉影像风格中的人物

时间：2024-05-04

王若璇

（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北京 100024）

游走在现实与梦幻之间追寻自由
——以《观音山》、《二次曝光》为例解读导演李玉影像风格中的人物

王若璇

（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北京 100024）

李玉导演的电影以鲜明独特的女性主义视角和意象化隐喻的视觉风格独树一帜。其影片《观音山》以小人物的命运起伏，表现出对青春迷惘以及生命无常的高度的人文关怀。而在《二次曝光》中，李玉将文艺片与商业元素巧妙融合，将虚实结合的镜像叙事结构运用到了极致，展现出对现代女性精神创伤的探讨与关怀，并以温情的结局为观众创造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手持摄影与小景别；虚拟空间架构；光线与色调设计；特殊摄影技巧

一、手持摄影与小景别——对人物状态的真实性表现

影片《二次曝光》与《观音山》中大量使用手持摄影与小景别的镜头结合拍摄。导演李玉一直强调，她的影像要给观众传递一种真实的痛感。特写镜头首先规定了画面影像与我们观众之间的一种极端亲近的距离。特写镜头在传递与感知情绪时的一个独具的优点，它既可以让我们通过人物的表情体会到人物的内心情绪，同时也提供一种暗示，仿佛我们在看自己，感受自己。①李玉电影中多有处于社会边缘化的人物，他们在现实与理想中苦苦挣扎的心理状态以及各自坎坷的命运经历，都在小景别的镜头中被娓娓道来。无论是精神创伤的宋其，离家出走的南风、对理想迷茫的肥皂、丧子独居的常月琴还是家庭矛盾重重的丁波，这些具有代表性的人物身处的精神困境或遭遇的生命创伤在手持镜头的晃动与小景别的细节表现下，形成李玉电影特有的那种不安与迷茫，那种追求自由与精神解脱的影像风格。

影片《二次曝光》中，宋其与闺蜜周小西初次提起男友刘东时，二人并肩谈话，小西因宋其不介绍自己与刘东认识而向她发难，此时镜头微微晃动，近景时而推向小西的特写镜头，时而变焦回到近景再次推向宋其特写镜头，给予观众不稳定、焦虑的视觉感受，为日后宋其幻想闺蜜与男友出轨背叛自己作出情绪铺垫与细节暗示。这种在一个较长的人物对话镜头中，以手持摄影方式不做分割地反复改变景别并变焦的摄影方式在剧情片中非常少见，李玉导演借鉴纪录片拍摄的风格，以这种反常规的摄影方式表现其追求真实与自由的影像风格。

宋其的臆想时空中，在周小西家她戳穿小西与刘东偷情，二人期初只是争吵，这里使用手持摄影拍摄的近景，反打二人的对话以体现两人关系的隔阂，并暗示宋其的内心即将爆发，随之开始激烈的打架，摄影不间断地来回反打两人歇斯底里的状态，反打拍摄时手持造成的晃动以及扫尾现象生动真切地刻画出人物关系的决裂，为宋其的“杀人”做足了情绪的铺陈。

二、光线与色调设计——对人物境况的侧面烘托

不同画面的意境，需要不同风格的光线设计才能发挥最大的视觉优势。影片《观音山》的影像偏向于现实主义风格，光线与色调的设计均以现实为基础，再结合人物所处的大环境力求表现人物的心理情境。《观音山》的开场部分，在夏天夜晚的酒吧中，驻场歌手南风浓妆艳抹，好友丁波与肥皂前去捧场，散场后三人在光色瑰丽的马路上欢笑，夜景的斑斓与他们肆无忌惮的青春呼应。导演在主要人物的出场方面选择了灯红酒绿的酒吧场所，在夏夜燥热的大环境中，酒吧弥乱而梦幻的灯光氛围侧面展示出三位主要人物迷茫而躁动的心理状态，在开篇铺垫了本影片主题的一部分是关于青年的信仰的荒芜、关于青春的理想的迷惘。

常月琴在夜晚独自前往车库，坐在儿子曾出车祸的车上听着许巍的歌曲含泪吸烟，冷色调的月光透过破碎的玻璃打在她的脸上形成阴影。破碎的玻璃阴影以及冷清的月光在低调的环境下暗示着她因失子之痛而支离破碎的崩溃心理。车内这个狭小的空间与阴暗的光线色彩正是常月琴内心深处哀伤状态的真实写照，孤独、绝望、逃避现实，无法摆脱失去唯一亲人的痛苦。

三、虚拟空间架构——对故事超越现实的拓展

影片《二次曝光》是以两个叙事结构进行的，影片前半部分为人物宋其内心臆想的虚幻世界，而后半部分则是现实世界，且在解释真相时常用现实与幻境交替、过去与现在交叉的剪辑手法，使得影片情节具有非凡的张力。而幻想、梦境作为宋其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是故事表现人物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导演在对虚拟空间影像的安排与设计上，达到了写意美感与隐喻内涵的高度结合。

水下作为梦幻与现实的结合点，贯穿影片始终，时而真实，时而虚幻。柔和的光线效果设计为“水”搭建了一个独特的空间架构。水下的空间代表宋其最真实的、柔软的内心世界：宋其“杀死”周小西后跳入水中暗示着她内心的逃避与愧悔；将父母的骨灰置于水边溶洞则隐喻着水对于她有着至亲至爱的归属感；而年少时刘东将她从水中救出更表明她对刘东的爱情在水中萌芽。影片在即将结尾时，宋其在水中摘下假发，等同于“摘下”了内心难以摆脱的束缚与枷锁。因而，水中的空间对于宋其内心的挣扎与渴望，追求与救赎有着至关重要的象征意义，是现实故事向人物精神世界更深层次的拓展。

梦的场景是反映人物内心的又一个虚拟空间，宋其“杀死”周小西之后的梦境中出现两人在海边沙滩中的场景，摄影使用大摇臂与航拍营造出空旷的环境与梦幻的节奏，而且梦境中的色彩干净而明亮，暗示宋其对曾经的密友其实仍有眷恋与情感。宋其在家中睡觉时，梦到周小西没有死并躺在自己床边，这里倾斜的构图方式并配合镜头的缓慢移动，倾斜构图给人以视觉上的不平衡感，体现梦境空间的虚幻，同时隐喻宋其内心的愧疚，她数次在梦中对小西说“你别走”。另外，宋其的幻想空间多次出现在海边的沙滩，海浪尽情拍打在岸上，沙滩是她的亲生父亲发生海难的地点，是一切不幸的开端。这里的影像多次用倾斜的构图方式，不安的抖动，隐喻一切痛苦的根源，也表明宋其平静的外表下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心理状态。

四、特殊摄影技巧——对人物情绪打破常规的展现

影片《二次曝光》前半部分，在拍摄大雨中宋其在四合院看到周小西与刘东偷情的一场戏中，当大雨降下后，导演利用院中灯光、冷色环境光交织，在雨中拍摄出大片的镜头光晕、光斑等效果，人为营造出一种环境的梦幻感，以及人物内心的迷离感。接下来宋其开车落荒而逃，镜头中车灯、街灯的光线溢出仍然延续，而宋其内心的悲伤、迷惘也在延续。当宋其以为刘东报警，驱车逃跑后的片段中，当车穿越隧道的出口时、当她潜入水中幻觉自己看到小西而拼命向上游时、当她“撞死”警察刘建后清晨在树林中游走时，都使用了过度的曝光模式，画面中高光溢出，曝光过度的画面象征着宋其内心对自由与自我救赎的强烈渴望。在影片后半部分，宋其向警察回忆自己“杀死”周小西的细节时，多次使用升格摄影技法，以慢镜头的方式呈现宋其回忆中两人争吵并打架的情景，在影像上不仅有超现实的视觉效果，而且充分展示和丰富了细节。

与《二次曝光》中画面过度曝光效果相同的技法也出现在《观音山》中，南风、丁波与肥皂偷偷爬上火车，在列车一次又一次驶出黑暗的隧道，接触阳光的每个瞬间几乎都使用过度曝光的视觉效果，伴随着富有节奏的音乐以及他们纵情的呼喊声，这三个年轻人在光芒的笼罩以及风的吹拂下，将青春期和各自家庭原因所导致的狂躁、愤怒和欲望释放出来，诗意地将苦闷与自由，成长与伤痛的主题展现出来。

《观音山》中的常月琴因再也无法承受中年丧子之痛而割腕自尽时，在水池边痛苦，此时用移轴的摄影技巧拍摄他的面部特写，使得她的面部虽然在相同的焦平面一半清晰一半模糊。这种超越人眼常规视觉的拍摄技法，充分表现出常月琴情绪的崩溃，在悲痛现实与不切实际的幻想之间苦苦挣扎以至于心力交瘁的情感。同样的技巧，在常月琴自杀未遂被抢救过来之后再次使用，她张开双眼，看到南风、丁波与肥皂装扮成天使的样子，他们三人也是部分清晰部分模糊，而拍摄她的面部也是如此，导演与摄影师用移轴产生的视觉效果来表现她醒来后意识不够清醒的视觉感受，她虽被救回，但依然对人生无望，对生活迷惘的心理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