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高宗书论之从“立根基”到“得意趣”

陈雨晨

摘要：南宋书法的发展与宋高宗的重视、提倡有着直接、密切的关系。在动荡不安，且经济文化都呈颓势的情况下，以自身的影响力推动着南宋书法的发展。本文围绕高宗的学书历程，对其书学理论进行剖析和延展。他结合其自身的学书实践，推崇古典高雅的书法道路，强调学书宜先学楷书，后学行、草书，并认为正草不可不兼有，指出了一条循序渐进的学书原则。并指出书家之极诣在于点画不工而“得趣”，强调书法的意趣与意蕴。

关键词：宋高宗赵构学书历程；书学主张；影响

赵构，字德基，南宋开国皇帝，即宋高宗。相比于北宋而言，南宋无论是在政治经济上，还是文化艺术上，都要逊色不少。特别是自北宋以来刚兴盛不过五十年的书法，又进入了一段沉重的低迷，仍是沿袭了北宋时期“苏、黄、米”等人所掀起的“尚意”书风。

赵构与其父一样，在政治上无甚作为，但极有文化素养，他精通诗词与音乐，擅长书法且日日临习。在《翰墨志》中曾自言：“顷自束发，即喜揽笔作字，虽屡易典刑，而心所嗜者，固有在矣。凡五十年间，非大利害相妨，未始一日舍笔墨”。

从现存史料记载可知，高宗最早是学其父徽宗，言：“昔余学太上皇帝字，倏忽数岁。瞻望銮舆尚留沙漠，泫然久之。”之后效仿学习黄庭坚之书仍受其父影响，《佛顶光明塔铭》就是其学黄字的佐证。后又学米芾，楼钥言：“高宗皇帝垂精翰墨，始为黄庭坚书，今《戒石铭》之类是也。伪齐尚存，故臣郑亿年辈密奏（刘）豫方使人习庭坚体，恐缓急与御笔相乱，遂改米芾字，皆夺其真。”因南宋距米芾时期甚近，效仿者多，受时风所致，高宗弃黄学米也是自然而然了。《白居易诗》便是其学米字的代表。其间，高宗还习过一段时间的孙过庭小草。后终是追摹魏晋法度和“二王”父子，上溯古法，《赐岳飞批答卷》便是其书法风格转向“二王”的重要标志。

虽因社会环境等原因，高宗未能形成鲜明强烈的书风，后人评价也多是说其温润有余而刚劲不足。但他学书多年，对于书论方面的主张对后人学书留下了不少可贵的参考，后将之全载于（（翰墨志》中。至今，详察其中内容，可学甚多，余以为其中有二点尤甚。其一是正书应为学书之根基；其二是主张学书需“得趣”。

赵构曾言：“士于书法必先学正书者，以八法皆备，不相附丽。至于字亦可正读，不渝本体，盖隶之馀风。若楷法既到，则肆笔行草间，自然于二法臻极，焕手妙体，了无阙轶。反是则流于尘俗，不入识者指目矣。”強调正书的基础作用，认为只有正书学好了，其他方面才会提高得快；反之，只会浮于表面，无法领悟深层次的境界。因此，高宗晚年学钟繇、“二王”时，诸体中最擅长的便是正书和行草书。

《翰墨志》中也有载：“故知学书者必知正草二体，不当阙一。所以钟、王辈皆以此荣名，不可不务也。”在正书的基础打牢之后再学其他书体，尤其是草书，最能体现出书者的水平与性情一体，只有当书者根基足够牢固才能心手相应，随意所适也。

在到达一定水平后，作书就可随己性情，寻书之意趣了。高宗在《翰墨志》中有言：“余每得右军或数行、或数字，手之不置。初若食口，喉间少甘则已，末则如食橄榄，真味久愈在也，故尤不忘于心手……故晚年得趣，横斜平直，随意所适。”他以为习书如食橄榄，愈久而愈觉其真味，得其真味方能使心手相应。此“真味”是指学书需有意味、趣味，以避免作品一览无余，要令作品有含蓄蕴藉的审美效果。高宗在此也是强调书法需有韵味而耐人咀嚼。并且他认为书家极诣应要不以点画为工，他称：“字法之微妙，功均造化，迹出窃具，未易以点画工，便为至极。苍、史始意演幽，发为圣迹，势合卦象，德该神明，开阖形制，化成天下。至秦汉而下诸人，悉胸次万象，布置模范。想见神游八表，道冠一时。，这里便指出了书法其源于象形，只是为了表现物象；而秦汉下的书家，品德的高尚与修养的深厚都影响了他们的书法表达，这就表明书法更应侧重的是表达意志情趣和体现物象。

当然，想要“得趣”还必不可少要有自己的个性，学书贵在能有自家面目，虽有优劣，但胜于千篇一律。而宋人中笔意出众者，首当推米芾。高宗认为米字的风采不是在于其点画结体，而是在那沉着痛快的精神里。于是他说：“米芾得能书之名，似无负于海内。芾于真楷、篆、隶不甚工，惟于行、草诚入能品。以芾收六朝翰墨，副在笔端，故沉着痛快，如乘骏马，进退裕如，不烦鞭勒，无不当人意。然喜效其法者，不过得外貌，高视阔步，气韵轩昂，殊不究其中本六朝妙处酝酿，风骨自然超逸也。”以致于后来学钟繇、“二王”，尚魏晋，实也体现了其重意蕴的特点。他一方面盛赞东晋及南朝书法之盛，一方面又感叹时之流弊，甚至称：“书学之弊，无如本朝。”但也正是因为时之弊，而引起了他想要学古救今的想法，也促成了他在位期间一系列振兴书坛的举措。

作为一位帝王书法家，高宗在南宋书史上起到了转启作用，他利用身为帝王的号召力，参与并影响着南宋一代书风的发展。

马宗霍在《书林藻鉴》中也说到：“高宗初学黄字，天下翕然学黄字，后作米字，天下翕然学米字，最后作孙过庭字，而孙字又盛……盖一艺之微，苟倡之自上，其风靡有如此者。”时南宋书坛随高宗书法爱好屡易，先后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学书热潮，一度出现书法兴盛的局面。上行下效，投当权者所好，整个南宋王朝，上至帝后、太子，下至臣子士人，无不竞相学习书法，其对南宋书坛的影响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