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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糖的甜蜜与哀愁

时间:2024-05-04

□朱成玉

糖是很美好的事物。它对于舌苔的诱惑,根深蒂固。

小时候家里穷,每天啃着窝头就着咸菜,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吃糖块,馋得直流口水。母亲就安慰我们说,吃糖只会牙疼,吃盐巴却能补钙,将来你们的身体一定会棒棒的。“用盐巴腌着总比用糖水泡着好。”这是母亲的格言。

尽管如此,母亲还是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吃到甜的东西。她会用甜菜熬糖稀,然后让我们蘸大饼子吃,虽然那甜味不是那么浓烈,但在当时却已是顶级的奢侈品了。等我们美滋滋地吃完了,母亲会在厨房端起我们的饭碗,挨个地舔个干净。一直以来,母亲似乎成了“咸菜”的代名词,却原来,母亲也是喜欢甜的!

除了用甜菜熬糖稀,母亲还会为我们割回一些玉米梗,把皮剥掉用来编织蝈蝈笼子,里面的芯可以用来吮吸,很甜。唯一可惜的是,咀嚼了半天,最后还要把它给吐出来。看来,这种东西只能甜甜嘴巴,不能用来甜心,甚至还有被它伤害到的可能。就像,某种人习惯使用的糖衣炮弹。

日子一点点好起来的时候,我们的口袋里偶尔也会有几分钱。那时,一分钱便可以买到七块橘子瓣糖。七块喜悦的糖蹦跳在我的口袋里,甜味就会顺着衣服蹿上来。七块幸福的糖被我一字排开,在桌子上整齐地接受我的检阅。当七个士兵一个个“壮烈殉国”的时候,我忘记了漱口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牙痛,便发誓,再不吃糖。

可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的口袋里还是时常蹦跳着喜悦的糖,我的桌子上还是时常排列着幸福的糖,我经不住甜蜜事物的诱惑。有了这些亮晶晶的橘子瓣糖,我的童年就甜了。

年轻的光阴,总是甜蜜的。无数人肆无忌惮地挥霍着,像小孩吃光所有糖果,不考虑明天与牙床。

朋友去非洲旅行,在一个小镇邂逅了一对母女,那家的小女孩儿大约有八九岁的样子,朋友上前跟她们打招呼,女孩羞怯地打量着朋友,不敢说一句话。朋友掏出口袋里仅有的一块糖果递给了女孩儿,女孩接过糖果后高兴极了,笑得很灿烂,开始跟朋友说话。

这时,朋友却发现女孩子一边说话,一边不时地用舌头舔一下糖块,他蹲下身子,问女孩儿为什么不吃掉糖果啊?女孩儿回答说,这块糖是给弟弟们留的,弟弟们谁也没有吃过糖。

朋友又问了,这块糖会越吃越小的,不如你就吃掉吧。女孩白了他一眼说,不行啊,我得给弟弟们带回家去。说话间,女孩又剥开糖纸舔了一下。

女孩呀,贫穷的非洲小镇女孩儿,她没有办法抵住甜蜜的诱惑。

记得小时候,母亲去亲戚家参加婚礼,为我们揣回来几颗漂亮的糖果。我们好奇地想,怎么糖块还要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啊?让人不忍心吃呢!为了分那几颗糖果,母亲煞费苦心。因为我最小,母亲就多给了两颗。我一共得到了四颗糖果:两块水果糖,一块软糖,还有一块酥糖。哥哥要用他的水果糖换我的软糖,我不换,迫不及待地将那块软糖放进嘴里,不舍得咀嚼,可是它化得很快,不一会就没了踪影,只剩下充满甜味的一段记忆。我很后悔没和哥哥换,最起码水果糖可以在嘴里顽强地坚持半个多小时,那该是多美好的一段时光啊。可是这个软骨头的家伙,没到两分钟就举手投降了。还好,我还有三块糖,依然可以在哥哥姐姐面前炫耀。那两块水果糖,一块被我含在嘴里,惊人地含了一个小时。另一块被我用水化开,拌到饭里,冲淡了很久以来日子里那咸咸的味道。姐姐更惨,她不舍得吃她的软糖,每天拿出来美滋滋地看,看到最后,被阳光吃掉了,窗台上只剩下一摊糖水和密密麻麻的蚂蚁。那天,姐姐哭得很伤心。

后来长大了,第一次吃到了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那是姐姐在大城市的男朋友在情人节的时候给姐姐买的。可就在那些巧克力还没吃完的时候,姐姐的男朋友就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姐姐。

看着哭肿了眼睛的姐姐,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就掏出我的橘子瓣糖对姐姐说:“姐姐,巧克力糖好看不好吃,还是吃我的橘子瓣糖吧……”

姐姐后来就在小镇上与她一个儿时的玩伴结婚了,青梅竹马的爱情给姐姐苍白的脸庞涂抹了幸福的红晕。婚礼那天,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客人们含在嘴里的全是清一色的橘子瓣糖,没有一颗巧克力糖和奶糖,大概是姐姐懂得了,橘子瓣糖才是最适合她的吧。只是在姐姐的那个大城市里的男朋友突然消失的时候,我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恐惧,总以为不管多美好的东西,也会像糖一样在阳光下无声无息地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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