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期刊杂志

“弱爆”的我有个强大的爸爸

时间:2024-05-04

老汤姆

我还小的时候,就知道爸爸是个官,有很多朋友。

我的老家有个新年习俗,叫“年例”。在这一天,各个家庭都会邀请亲朋好友到家里大吃一顿,庆祝新一年的开始。

家里最风光的那几年,应该是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那几年的“年例”,老宅的院子里停的车是最多的。

爆竹炸开的那一刻,红色纸片满天飞。爸爸在楼下,笑嘻嘻地用力握着来宾们的手。

这时,爸爸会把我叫到大门前。

他一把抱起我,对来宾说:“这是我儿子。”我腼腆地把头埋进他的脖子和肩膀之间,然后就听到来宾开我的玩笑,说我怎么像个女孩子一样害羞。我才不怕他们呢,因为他们都怕我爸爸。

老宅子的二楼客厅有一张乒乓球台,来宾们会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这个时候,我会站在乒乓球台的一头,等待着来宾的孩子一个个上前来向我挑战。

因为这里是我的主场,爸爸站在我的身后。我每赢一球大家都会欢呼,输球了大家就会默契地闭嘴,所以我几乎场场都赢。

我认定了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有一个人能打赢我。

有个周末,爸爸见我做作业时心不在焉,便跟我说:“咱爷儿俩去打球吧。”我好像没怎么和他交过手,便愉快地答应了。

那天,我却怎么也打不赢他。几局过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打得很烂,于是我不争气地哭了,还边哭边发脾气,埋怨他怎么可以打赢我。

爸爸没有安慰我,反而用很严肃的眼神盯着我,说:“哭什么?你打不赢就发脾气?”

我强忍住眼泪,但还是止不住抽泣。

我的心里终于明白,我“打遍天下无敌手”只是因为有个强大的爸爸。

但我很好胜,于是在暑假时报了乒乓球班。那时候,我几乎天天去练球。

再后来和爸爸打球时,他只能偶尔赢我一局;过了些日子,他便再也没有赢过我一局。

休息时,我俩满头大汗,他微笑着对我说:“仔仔,你进步很大,爸爸一点儿也没有让你。”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份自豪,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输了球而难过。

之后和他打球,输赢完全由我掌控了,偶尔我会让爸爸几局,然后对他说:“你宝刀未老。”

他会得意扬扬地说:“那当然,想当年我可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

我默默喝水,知道有时输掉了比赛,心里会有一份甜蜜。突然就觉得,输赢不过如此,其实不必介怀。

上初中后,我的成绩变得很烂,妈妈就对我说:“考进年级前20名,我就奖励一副新球拍给你。”

我自然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平时排全年级500名左右的我,考了全年级第26名。班主任找我谈话,问我有没有作弊。

我说我是为了那副新球拍才拼命复习的,班主任挺欣慰的,她打了个电话给我妈妈,说:“这孩子挺认真的,球拍就买给他吧。”

妈妈没想到我笼络了班主任,但她最终还是答应给我买球拍了。

周末我们去挑了球拍,花了2000多元,但妈妈丝毫不心疼,她说她很欣慰。

然而,买了新球拍后,我却变得很骄傲。

后来,我疯狂地爱上了打篮球,中午不睡觉去打球,下午放学不吃饭去打球,晒得像黑炭一样。

打篮球最不好的事情就是会着迷,我很享受在赛场上奔跑,被许多女孩子看着、接受大家欢呼的感觉。我每天都盼着放学后打班际联赛,打到兴头上还有可能打群架,总之这样很快活,比读书快活。

这样度过的初中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因为球技没有好到能当运动员,又荒废了学业,自然考了个很不堪的分数。

因为弱爆的我有个强大的爸爸,后来我还是进了重点中学的重点班。中考以后,我极少能跟着父亲出去应酬,我猜想,或许曾经能让他赢得恭维的我已经成为他的耻辱。

终于有一天,爸爸喝醉了,说出了心里话,他说:“你的中考成绩是我人生中的耻辱。”

我回到房间,当然又是很不争气地哭了,妈妈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当初给你买了很贵的球拍,可你后来呢?”

我没有出声,豆大的眼泪在滴。

“我知道你有点小聪明,但是读书是靠勤奋的,不是一两天的事,你爸爸上学时从来都是市里的第一名,你不要让他觉得很没面子,他很要面子的。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他努力,知道吗?”

我点点头。那时我快升高二了,那晚之后,我剃了个小平头,洗心革面,开始努力学习。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那是一所在广东地区名声还不错的大学。知道结果的那晚,爸爸到我房间来,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们聊了很多,他很开心,为我摆了一桌酒席。当年我中学时的放荡不羁成为酒桌上的笑谈,一切都风轻云淡了。

气氛正热的时候,大家说:“你有这样的成绩,要感谢你的爸爸。”

他坐在酒桌上正中的位置,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我举起酒杯向爸爸走去,我对他说:“你可以放心了,我考上大学了。”

碰杯的那一瞬,我和他都流泪了,他说:“爸爸不能陪你一辈子。”

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为了别人,也从来没有什么是为了爸爸的面子,从头到尾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的未来,再强大的老爸也不能陪我走到永远。

两年后,爸爸突然得了重病,离开了人世,我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又不争气地哭成一个泪人。

那一年的新年,我们的家乡还是有“年例”,我们家再没有大摆宴席。我和堂弟又站在插满彩旗的屋顶,看着楼下孤零零地停放着几辆自家的小车。

妈妈在一楼的饭厅里大喊一声:“阿仔!下来吃饭!”

我回头跟堂弟说:“小时候,我们趴在这里,数都数不清楼下有多少车。”

他只说:“以后还会有的,下去吃饭吧。”

免责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