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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中的女性抗争

时间:2024-05-04

季一格

〔摘 要〕对人性的考察与审视是众多作家在创作时所必定要涉及的主题,在《尘埃落定》的宏大历史叙事当中,除了“傻子少爷”这个引人注目的主角,一系列形象饱满的女性角色也值得关注。本文从女性主义的视角出发,顺着三个女人的人生轨迹,探寻土司制度下驱动着她们抗争的权力机制与造成她们悲剧命运的缘由。

〔关键词〕《尘埃落定》;女性;权力;抗争

藏族作家阿来的代表作《尘埃落定》①,用魔幻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与藏民族风情的融合成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的一颗明珠。作家从一个智障者的视角来展现藏族地区的制度文化、生活风貌,讲述了一个封闭地区从繁荣走向没落的故事。阿来的语言充满着诗性美,符合宗白华先生所说的语言文字的音乐和绘画作用。故事围绕麦其土司一家展开,故事里的几位女性性格极富张力,她们在历史叙事的长河中浮沉沉,对故事的演进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阿来曾提到他创作《尘埃落定》最初目的是探求权力在人的命运转变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对权力的叙述使《尘埃落定》由民族叙事走向历史的深处, 也揭示出人类历史演进的某些密码, 显示出普遍的人类学意义。在作品所呈现的男性主导的父权社会中,女人在权力的金字塔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本文列举了作品里具有代表性的三个女性形象,顺着她们的人生轨迹,挖掘土司制度下支配她们又毁灭她们的权力机制。

荣耀与凄清:权力枝头上的独唱者

土司二太太依附于最高权力的所有者麦其土司,自然拥有高于大多数人的权力。小说最后揭露土司二太太原本是个卑贱的汉人妓女,在成为土司夫人后尝到权力的味道,过去不堪的身份背景,使得土司太太产生一种拜权主义价值观。根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本我是原始的、无意识的心理结构,是建立人格的基础。”②她的“本我”是对于权力的欲望和追逐。她毒打陪傻瓜儿子玩耍的小家奴,对儿子强调“你身上长着的可不是下贱的骨头”,③这是对等级制度的捍卫;她决定暗杀威胁自己地位的央宗,体现她对身份地位的重视;她对傻瓜儿子既有出于一个母亲的爱怜,又有一种对权力继承希望渺茫的愤恨,表现出她在权欲中的挣扎。我国古代封建制度下,摄政的女子被人非议都是出于社会对男性话语权的默认,“话语权是主体对事件或事物定义的能力, 并非是一般意义上的言语表达能力”,④土司太太对家族政事的干预,也正是表达出她对女性在家庭中话语权的争取。

奴性与反抗:制度囹圄中的自救者

“身份获得,分为先天和自致两种类型”,⑤侍女桑吉卓玛就是后者。权力欲望不仅支配着统治者,也支配被统治者。卓玛作为近身侍女,对自己的主子唯命是从,但对比她身份低微的下人却有高人一等的姿态,是权力让她出现这种既奴且霸的一面。对于少爷来说她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侍女,还是性启蒙老师,但这种关系并不足以使卓玛成为少爷的妻子。卓玛看到自己终有一天会被遗忘的命运,决定嫁给银匠。作品中官寨是一种深层的意象表达,七层之高象征着森严的等级制度,身份高贵的主子们都住在楼上。卓玛出嫁意味着一个在楼上生活优渥的侍女沦为楼下满脸锅灰的厨娘。自降身份主动选择婚姻,这是她与命运的第一次搏斗。卓玛并非就此安心做一个厨娘,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光可以是“一个男人的女人”,更可以是权力的所有者,为此她背叛丈夫去做管家的助手。满足权欲主动放弃婚姻,这是她与命运的第二次搏斗。传统的价值观念被粉碎后, 寻找现代生存价值成为人生的重要命题。

自由与背叛:欲望漩涡里的起义者

茸贡土司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饥荒,为维护统治不得已来向麦其土司借粮食,她不止献出自己,女儿塔娜也同样沦为牺牲品。人们常说父母是子女的镜子,子女的言行能够反映父母的行为方式,塔娜的性格特征一定程度上是受到其母亲的影响的。塔娜从一开始就看不上傻子这个结婚对象,“你不是使我倾心的人,你抓不住我的心,你不能使我成为忠贞的女人”,⑥坦白自己抗拒这段婚姻的意愿,也为背叛婚姻做了铺垫。藏族文化不仅显现于宗教文化, 还反映在藏族人民的礼仪乃至日常一切外在行为之中。藏区女性普遍没有明显的贞操意识,拒婚不成的塔娜不愿做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贤妻,便用自己的方式去追寻自由的生命体验。塔娜的出轨除了是对制度的反抗,同样受到权欲的支配。她的背叛目的明确:勾引傻子的哥哥,因为哥哥才是土司继承人;哥哥被杀死后,她设法接近实际的权力所有者——汪波土司。她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并不是出于情感维系的目的,而是为了自己权力地位的稳固。

文学作品中大家族的人心各异是普遍情形, 维持表面的脉脉温情在人看来虚伪至极。作品中对于人情关系的描述体现出在宏大历史敘事中的人物受权力逻辑支配的冷漠。土司太太虽然希望儿子能成为土司,但当真机会要落到傻子头上的时候,她又开始有所顾忌,儿子继位意味着塔娜会成为土司太太,自己的崇高地位就会不保。与之类似的,茸贡女土司在得知傻子无法继位时,找借口让女儿女婿不要回来,因为按制度,她要将自己的土司之位让给女婿,习惯掌权的茸贡土司显然不愿意。甚至连塔娜最后被抛弃狼狈归来的时候,都被亲生母亲所唾弃:“这个无能的姑娘不是茸贡的女儿了。”曾经追逐爱情和自由的桑吉卓玛,也并没有和心仪的银匠安稳度过余生,她成为“一切女人的领班”,没有自由人身份的银匠也就配不上她了。埃蒙德·伯克曾说,权力会使人渐渐失去温厚善良的美德。在权力的面前,母子关系、母女关系、夫妻关系都化为尘埃。

易卜生的作品《玩偶之家》中,女主角娜拉展现出一个妇女认清自己在家庭中的从属地位后崛起的女性意识,为挣脱资本主义父权制的束缚而做出努力。任何一种文明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与周围的文明相互依存,在不同社会历史背景下,相同的是落后制度对女性的压迫。土司社会中男性掌握绝对的话语权,处于从属地位的女性不论是为了寻求更好的生存条件,还是追寻自由的精神体验,最终都被制度所扼杀。作家将事物终将走向毁灭的结局寓于过程之中,达到最大悲剧效果。究其原因这些悲剧来自封建土司制度对女人或者说对人的压迫。女性作为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自然会被卷入权力纷争当中,不管是美丽的还是聪明的女人,最终归于尘埃的结局也透视出现代文明入侵落后文明的必然性。阿来以成熟的文化立场去反思人类最本真的天性,关注人类命运的走向,在地缘和民族的特殊性之中揭示人在权欲浪潮中挣扎的普遍性,是对人类生存和命运的观照。

(责任编辑:翁婷皓)

注 释:

①《尘埃落定》是藏族作家阿来的一部长篇小说,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2003年改编为电视剧作品,在成都电视台首播; 2017年改编为川剧,成为中国戏剧改编茅盾文学奖的开山之作;2018年由北京舞蹈学院改编为舞剧;继多种艺术形式之后,2019年由重庆市歌剧院改编为民族歌剧,再次亮相舞台。

②朱克迎,庄众显.浅析影片《寻梦环游记》主人公的三重人格——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视角解读[J].艺术评鉴,2019(08):155-156.

③⑥阿来.尘埃落定[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10,200,351.

④王全权,张卫.我国生态文明的对外传播:意义、挑战与策略[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8,38(05):149-153.

⑤陈相雨,张卫.网络集群行为动员:场域、策略及其风险[J].江海学刊,2016(06):226-233.

参考文献:

[1]阿来.尘埃落定[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10,200,351.

[2]匡华.论曹文轩小说语言的美学特征[J].汉字文化,2019(18):49-50

[3]曹青云.解读《水形物语》的意象化表达及主旨内涵[J].艺术评鉴,2019(14):153-154.

[4]吴若菡.技术理性与感性情感的碰撞——论英格玛·伯格曼《野草莓》中的精神信仰主题[J].戏剧之家,2019(15):91-92.

[5]陈晨.浅析《喧哗与骚动》的家庭观念[J].戏剧之家,2019(33):193-194.

[6]徐志豪.论阿来小说《蘑菇圈》中的藏族文化与生态意识[J].戏剧之家,2019(15):207-208.

[7]吴若菡.利己主义与人性精神的异化——以《米德尔马契》和《欧也妮·葛朗台》为例[J].大众文艺,2019(06):39-40.

[8]陈芳芳.试论电影《流浪地球》中的生态美学思想[J].艺术评鉴,2019(11):158-159+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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