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肥”与“胖”的语义演变

宋芸

在现代汉语词汇中，“肥”和“胖”为近义词，都可用来形容体内脂肪多。而在古代，“肥”字最初就拥有表示肉多的含义，但“胖”字原初的意义却与此并无联系，直到唐宋之际，才开始拥有形容物体或者尸体肿胀的含义，并且一直延用，到金代开始正式用来指称人类脂肪多，与现代汉语用法基本类似。本文将对“胖”字的语义演变过程，及“胖”与“肥”字在不同领域的使用情况进行探析。

据《说文解字·肉部》：“胖，半体肉也。一曰广肉。从半，从肉，半亦声。” 小篆“胖”字是由月、八、半构成的。可见，“胖”为会意兼形声字，以半、肉示意，半为声符，表半体肉之意。据《玉篇·肉部》：“胖，牲之半体也。”可见，“胖”的本义是指在屠杀牲畜时，从其脊梁中间平分的肉。除此之外，据《说文解字》：“半，物中分也，从八从牛，牛为物大，可以分也。”由此可见，“半”是个会意字，本义是分，从八从牛会意，其本义就是平分牛肉，后增加意符“肉”才写成了“胖”。综上所述，“胖”的本义与“半”大致相同，都表半体肉。

在《汉语大字典》中，“胖”字有四个读音，分别：①pàn表“半体牲也”；②bǎn表“胁侧薄肉”；③pán表“安泰舒适”；④pàng表肥胖。读音的演变同时也伴随着意义的演变，由此也可看出其含义的微妙发展历程。（1）与肉相关。pàn和bǎn可表示“胖”字最原始的含义。（2）安泰舒适。pán，清段玉裁《说文解字·肉部》在“胖”字“一曰广肉”下注云“此别一义。胖之言般也，般，大也”，郑玄注“胖，犹大也。”据此，“广肉”即“大块的肉”，所以，“胖”引申为“大”，读作“pán”。《礼记·大学》：“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朱熹集注：“胖，安舒也。”按郑玄注“胖，犹大也。”可知，“胖”即“大”，“大”即“安舒也。”由此可知，“胖”有“安泰舒适”之意。（3）肿胀肥大。在《汉语大字典》关于“肿胀肥大”的含义中有[胖胀]和[胖袄]两个词条，但并非都用来形容人。①[胖胀]如：《醒世姻缘传》第七回称“叫强人割一万块子，在湖里泡的胖胀，喂了鱼鳖虾蟹。”②[胖袄]如：1.棉上衣。如：《明史·食货志三》：“乙字库，貯胖袄、战鞋、军士裘帽。”2.一种戏剧服装。如袁世海《我的舞台生活》五六：演出时，又是“抢背，“吊毛”，又得唱、舞、打、跑，累得热汗湿透水衣子，连“胖袄”都湿透。”（4）人类肥胖。这也体现了人类独特的认知结构，对事物属性的认识逐渐深化之后就延伸到人类自身上来。最早将“胖”用于指代形容人类肥胖的文学作品为金代刘的《归潜志》卷九：“许州有苏嗣之者，云东坡后裔，澎子由久居颖川，有族不南渡者也。其人颇蠢騃，富于财，以赀入官，交结权要、短衣，女直中士大夫多以为笑。以其肥硕也，呼为‘苏胖。”作品中将这位“苏嗣之者”因其肥矮的身材呼为“苏胖”，与现代汉语使用方法几乎一致，因而，“胖”用于指代人类肥胖的含义多出现于以后的各类文学作品之中。

据此可知，“胖”字最初之意应为祭祀用的“牲之半体”或者“胁侧薄肉“，读作pán。由“牲之半体”到“大块的肉”，进而发展到抽象的“大”义。后“大”通“太”和“泰，“泰”又有“安泰舒适”义，读作“pán”。由“大”义引申肿胀之意。由肿胀义进一步引申指人体态的“肥硕”，读作“pàng”，演化为今天所指之意。随着语义的引申发展，“胖”字的本义逐渐消失隐退，取而代之的是表示以“肥”之义为主导的意义，现在多用来指示人的脂肪多。

那么“胖”字为什么会逐渐取代“肥”字，成为形容人类脂肪多的高频率词汇呢？笔者将内外两方面原因对其进行探析。①外部原因：人类早期，文字字数有限，然而伴随着劳动与文明的发展，人类生活重心逐渐转变，字词的适用范围也逐渐发生变化，体现在“胖”上，可表现为祭祀不再成为人类生活中最为重要的事情，有更多重要的事情出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于是“胖”字便逐渐摆脱了本义，而渐趋主要使用于形容人類脂肪多的含义。②内部原因：1.从字音上看，“pàng”的读法是以“ang”结尾的，而通常带“ang”“ong”等嘴巴张口较大的读音通常会给人一种略高于常态并且向外延伸的感觉，例如“洞dòng”、“通tōng”、“棒bàng”等，因此，其含义表达也与人类听觉和内在感受有关；2.从字形来看，“肥”与“胖”都是肉月旁，都与肉相关，在现代汉语的词汇发展历程中，化“肥”为“胖”也是有选择性的替代历程；3.从含义来看，据《汉语大字典》分析：“肥”字在其中共有16个义项。而“胖”字共有4个读音，4个义项，而今常使用的就只有形容人类肥胖这一个义项。“肥”字义项较多，而“胖”字义项较少，相似的字形和含义引申使得“胖”字逐渐分担了“肥”字用于指代人类脂肪多的含义。

“胖”字对“肥”字的取代过程，并非简单的李代桃僵，而是共存发展，在各种内外部因素下，逐渐适用于不同领域，“胖”字虽然在形容人类脂肪多的含义上基本取代了“肥”字，但是“肥”字在形容动物以及其他领域方面依旧有其不可替代的地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