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文/徐樑
教师品读1
/名片夹/
徐樑,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兴趣爱好广泛,擅长古琴,对书法、太极拳等中国传统文艺也有一定钻研。因感于孟子“三乐”之言而从教: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悲惨世界》最常被谈及的情节一般都是米里哀主教送冉·阿让银烛台的这一幕,探讨人道主义精神。然而我更喜欢书中关于冉·阿让晚年内心深沉细腻的孤独这一段描写:他慢慢地把十年前珂赛特离开孟费郿时穿的衣服拿出来;先取出黑色小衣服,再取出黑色方围巾,再取出粗笨的童靴。珂赛特现在差不多还能穿得下,因为她的脚很小巧,接着他又取出很厚的粗斜纹布紧身上衣,还有针织品的短裙,又取出有口袋的围裙,再取出毛线袜。这双毛线袜还很可爱地保留着孩子小腿的形状,它比冉·阿让的手掌长不了多少……
这一切都是黑色的,是他把这些服装带到孟费郿给她穿的。他一边取出衣物,一边放在床上。他在想,他在回忆。那是一个严寒的十二月,她半裸着身体在破衣烂衫中颤抖,可怜的小脚在木鞋中冻得通红……他想起了孟费郿的森林,他们是一同穿过的,珂赛特和他;他回想起当时的天气,想起了没有叶子的树,没有鸟的林,没有太阳的天;尽管如此,一切都非常可爱。他把小衣服摆在床上,围巾放在短裙旁,绒袜放在靴子旁,内衣放在连衣裙旁,他一样一样地看。她只有这么高,她怀里抱着她的玩具大娃娃,她把她的金路易放在围裙口袋里,她笑呀笑呀,他们手搀着手向前走,她在世上只有他一个人。
美丽的珂赛特爱上一位共和派青年马吕斯,这场突如其来的爱恋让冉·阿让的生活再次陷入不安中。珂赛特盯住冉·阿让说:“您不高兴是因为我幸福了?”
天真的话,有时不自觉地点得十分透。这个问题,对珂赛特来说是简单的,对冉·阿让则是严酷的。珂赛特要让他痛一下,结果使他心肝俱裂了。最让人难以承受的悲痛或许无过于此——在冷酷的世界中,一个人用一辈子的时间营造出的那么一点点温情,却被饱含温情地剥夺走了。剩给晚年的冉·阿让的,只是手握已空的回忆,只是清晰而无尽的孤独。于是他只得死去。
其实只要为人父母,人就总有一天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我很怀疑这样的段落是远远超出雨果最初的构思的——当1861年这部作品最终完成的时候,雨果已是六十岁左右。或许对于一般人来说,只有到了这个年龄,才能真正体会到时间的无情和人生的恍惚。
即使我们尚未为人父母、或者孩子也尚未离开我们,然而身为一名教师,在告别每一届学生的时候,也往往会泫然泪下。我们告别的不仅是三年来的他们,更是三年来的自己;他们即将拥有他们的未来,然而我们却永远失去了我们的过去。
很多属于成年人的心情,也只有成年之后才能理解。只有到了成年之后,才会反思过往的岁月,才会默默地咀嚼过往岁月中的自我;才会发现,其实所有我们曾经自以为懂得如何珍惜的一切,都在其自身的轨道上渐渐前行,渐渐离我们远去。
真正的名著,是与人的一生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情思;一流的作家,将自己对于人生的长期体会化作了文字,这样的文字超越了时空,抵达每个人内心的深处。因此,阅读名著的价值,不仅在于理解作者,更在于理解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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