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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香悠悠

时间:2024-05-04

文/云南大学英语系 李谷雨

近日天气渐寒,纵然身畔灯火暖融,榻上被窝安适,总觉几分怅然。伏案赶着迫近期限的工作,忽觉口干舌燥,信手抓起桌上的一袋茶叶,丢了几片,接了一杯沸水,也顾不得烫当即啜饮起来。

我喝茶的习惯,最初得自父亲的真传。父亲常工作至深夜,茶是必不可少的“提神醒脑汤”。偶尔不工作,也习惯夜里在厨房现烧一壶水,沏一杯热腾腾的茶。他总告诉我,这样泡出来的茶才新鲜。“新鲜”一词的用法令我纳罕:茶叶制作历经一道道程序,饱含时间的积淀,怎还能说新鲜?但后来我亦爱上茶叶,除了说“好香”,感慨至多的一句便是“真新鲜”。

水赋予了茶叶崭新的生命活力,故曰“新鲜”。我恋上喝茶,首先迷上的是观赏茶叶在水中绽放的过程,称之为“释放灵魂”。喜喝浓茶的父亲最不吝惜茶叶,常见一簇小型瀑布般的茶落向杯中,墨绿的蝶在透明的介质中盘旋一阵,找到精神的皈依后便栖息在各自的角落,缓缓展开了双翅。它们的体色渐渐浸润清水,将空白填充为一种柔和的浅褐色,是我少时百看不厌的美景。

喝茶的过程,则类似一种“液体界的深呼吸”。茶令人联想到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至少在一杯散发着旖旎白雾的清茶面前,我甘愿相信无人不君子的情况是可能存在的。双手捧杯,略高举过肩,轻舒一口气,复凑近杯壁微呷,这大概是饮茶的标准动作。温度伴着袅袅香气进入肠胃,心里的某点寒霜忽然就被烫化了,一时躁动的火苗也被催了眠。这不全是心理作用,和茶清热降火的医学功效亦是分不开的。

佳茗再好,缺了好茶具也是枉然。紫砂和青瓷当属最经典的两种质地。而我个人更偏爱后者,总觉和茶叶相近的色调才担当得起真正的浑然一体,有种“花枝春满,天心月圆”之感。紫砂虽不及青瓷温润,但在历史感上稍胜一筹,用掌心摩挲过略粗糙的壶壁,细微的声响似也轻诉着故事。

书中读过的茶同现实中的茶,妙趣横生。和尚向苏东坡的“茶”“敬茶”“敬香茶”之转变,如一杯入口过急不慎烫了舌尖、再品却其味无穷的茶;乾隆尝茶叫绝后御封龙井的受用之心,亦似饮茶本身的甘醇爽口、唇齿留香。明知太白的“两人对饮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和香山居士的“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中的佳酿都是酒,揣想古人相聚的画面时,仍不免时时自作主张,为他们桌上的器皿注入淡琥珀色的古色古香的液体。

散文和诗一类的文学,当属书籍中的茶。初尝不刺激,末了却禁不住“口齿噙香对月吟”。北宋哲学家程颢便曾感叹:“外物之味,久则可厌;读书之味,愈久愈深。”于我个人,是在饱饮茶水后真正觉出它的韵味,在遍读文学作品后益发领略它的魅力,可谓后知后觉。但所幸对于一切美好,后知后觉总好过毫无知觉。

三毛书中曾提及阿拉伯人的茶:第一道苦若生命,第二道甜似爱情,第三道淡如微风。思及荷西离去后,三毛久而化不开的凄哀。毕竟,淡如微风四字,说出易如轻吹茶杯顶端的热气,真正达到此境的,问世间能有几人?三毛勇敢执着,却终究是个重情的小女子,未能挣开人生最后的一把枷锁,徒留梦里花落知多少的叹惋。当一个人自认生命的茶已索然无味,无论往杯中加多少水稀释,恐怕那滋味仍是苦不堪言吧?

喜看《浮生六记》中,芸娘“用纱囊撮条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因她独具匠心炮制的“莲花茶”,贫困的生活亦被熏染得香韵尤绝。而纳兰性德于西风黄叶的秋节反复追忆的,不过是当初视作等闲的“赌书消得泼茶香”的日子,一杯茶凝聚了心中所有的美满。

张爱玲的《金锁记》写道:“不多的一点回忆,将来是要装在水晶瓶里双手捧着看的。”每每忆及,庆幸自己不是主人公长安,无论世事炎凉、未来冷暖,至少总能为自己泡上一杯佳茗,让悠悠的茗香飘进每个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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