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扣

◎ 毕淑敏

平安扣

◎ 毕淑敏

女友送我一只翡翠平安扣，用红丝绳系着。它碧绿地、沉重地坠在我胸口，澄清中透出云雾状的“棉”，水色迷蒙。扣的正心有一个完整的孔，仿佛一支竹箫横断。清冽的空气在扣中穿行，染出一缕青黛。

我问，真的吗？

友人说，什么啊？

我说，翡翠呀。

友人说，想得美！这么大一块上乘翡翠，价值连城，把我的身家都卖了，也送你不起的。这当然是假的了，经过化学处理的石头而已。

我把平安扣摘下来说，既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意思呢？我看这平安扣，倒是很像一枚铜钱。

朋友抚摸着平安扣说，它和铜钱实在是大不同。铜钱外圆内方，上书“××通宝”的字样，内芯尖锐刻板，实为锱铢必较之相。平安扣不着一字，外圈是圆的，象征着辽阔天地混沌无限。内圈也是圆的，象征着我们内心的平静幽远。在它微小的空间里，蕴含了整个壮丽的大自然。当你的心与天地一致，便有了伟大的包容和协调，锁定了你的平安。

我叹了一口气说，讲得虽好，但世事维艰，我们脆弱的心在历经沧桑之后，怎样才能清风朗月，圆润如初？

友人陪着我叹气说，是啊，没人能承诺我们一生永远晴天，没人能预知草莽中潜藏毒蛇猛兽，没人能勾勒出命运的风刀霜剑，没人能掐算出何时将至大限……从这个意义上讲，纵使用尽天下翡翠，打凿出如泰山那般的一枚巨大平安扣，悬挂在星辰间，也是没有丝毫用的。然而，外界虽不能把握，内心却可以调适。任你弱水三千，我自谈笑风生，谁又能奈何我们呢？你我也许不知道，命运将在哪一个急转弯处踉跄跌倒，但我们坚信，即使匍匐在地，也依然强韧地准备着爬起……

我把石头雕成的平安扣重新挂在颈上。友人说，送你的翡翠是假，平安的祝福是真。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平安扣啊。

（摘自 《广州日报》 图/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