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故我思——有感《亟待商榷的命名》系列雕塑创作一、二

马天羽

——有感《亟待商榷的命名》系列雕塑创作一、二

马天羽

十年来我一直做做、停停，却始终执着于“蔬菜雕塑”，虽无心插柳，但在朋友们眼中似乎已成了我的符号。诚如作品题目《亟待商榷的命名》一样，充满了矛盾、焦虑，夹杂着希望，我的内心深处或不解或存疑，伴随着系列雕塑的创作过程，不断深化对主题的思考，同时亦收获着语言的锤炼、形式的探索、认识的提升和有时那瞬间袭来的美妙。如今再回头凝视这些作品，并做一点思考，权作为即将踏入不惑之年的时候，继续坚持自己雕塑创作的动力罢了。

生命技术与艺术思考

基因一词在大众生活中频繁出现不足20年，但它正以空前浩大的技术方式深刻而广泛地影响着人们的生活、认识和价值观。从公众口头描述的“优质基因”到下一代“优生重组”，从当下人们热衷的“形体改造”到“自我重塑”，从茶余饭后讨论转基因食品的危害到实验室创新药品的突破成就，人们面对强大的基因工程又敬又怕，又喜又恐，又不得不接受着基因带来的重塑自然，也重塑我们自身的现实改变。然而，基因作为解开人类自身钥匙的“密码”已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和未来的几代人像前人探索长生不老药和发明永动机那般，通过寻求镶嵌在生命中的基因密码，获得对生命的认知、把握、创造。生命技术与互联网信息技术联姻，共同成为这个时代经济与社会变革的最重要力量。生命技术时代已经到来。

亟待商榷的命名系列-01

生命技术将人们自身和其他物种的有形部分按照人类的理想模式，不断地进行改造，使其呈现新的形状和形式特征，杰里米·里夫金称其为基因术。寻找和确定基因，建构和重构基因图谱，最终以理想的效果实现基因的改变，这一过程和方式与艺术创作异曲同工，殊途同归于人类行为和创造活动所达到的最高境地——艺术水平。我显然不具备前者的超凡特质，但作为艺术家，我可以用作品创造一个共享的空间，与观众分享和实现我们各种内心感受和心动奇想，也可以促使我们预测将经历何种风险。一方面，这些作品理性并且优雅，超级蔬菜会从心动奇想变为客观实在。另一方面，我又对羽翼未丰的生命技术产品提出质疑，毕竟自然进化论无法成为它的合法化依据，于是作品也是提问式的。如何对待生命技术？怎样看待这些作品？取决于我们自己。

纪念碑图式与艺术价值

我喜欢驻足在纪念碑前，它的崇高和壮美让我内心升腾，它的故事总能牵动我的想象。即使不能完全清楚地了解它所有的内涵与价值，但纪念碑永恒、宏伟、静止的特性依然引领我走进历史，引发思绪或思辨。纪念碑如同潜藏在我心灵深处的经验的图式化认知，始终影响着我的艺术创作，并帮助我产生“合理”的预期。

规范是一种理想甚至是极致追求的艺术体现，我的作品通常以非自然化的形状和空间造型，使它们看上去具有纪念碑的呈现方式，具有崇高壮美的审美类型，具有抗争、艰险、阳刚、博大的内在品质。蔬菜、植物的固化形态贯穿作品始终，按照我的理想模式进行有序“生长”，成为我所表现的内容。这些超级蔬菜和植物被深深打上了人的烙印，一种理想化的、被设定的美的形式。我深谙它们即将变为现实！所带来的力量有如钻木取火的狂喜和原子弹爆炸的震撼。在那一刻，我会欢呼。

事实上，基于生命技术时代的“艺术”本身就是时代的象征，蕴含着重大的生物学、社会学、政治学及文化价值上更具宽泛社会内涵意义的这些作品，承载现在人类的观念和未来人类的不懈追求，唯纪念碑的体量可匹配。诚然，这是为未来制作的纪念碑，纪念和延续了这个时代的“进步”。同时也是为当下制作的警示碑，提醒和告诫着这个世纪的“脆弱”。

审美视觉与艺术表现

我经历了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两个阶段的学习过程，一所学院的前后更迭，教学体系的革故鼎新，使我在懵懂中成长，反叛中成熟，拔取中思索。形式美和造型语言始终引导我，影响至今。

孙振华博士在《中国当代雕塑》一书中以装饰性的大白菜形容我的作品风格，可谓一语中的。是的，我喜欢在作品中琢磨线条、形状的曲直对比和节奏关系，热衷制造因形体起伏所带来的虚实光影变化，从而产生的黑白灰层次效果。对形式美感的追求，由起初的自然流露到逐渐清晰并有意而为，好像成为了我的语言轨迹。艺术就是以不同的形式展现美。从本质上来说，装饰的表面不仅仅是作品外在的物质属性，我在意的还在于它能够更加丰富艺术的形象，增强作品的表现力，达到主、客体的有机融合。不是吗？数千年来的金丹术通过对烟火的使用加速了自然变化过程，促使物质世界以完美的组合形式进行转化。那时人们坚信黄金是物质最完美的状态，最终在工业时代因核武器的出现将烟火技术推向了极致，不料，巨大的爆炸声中，战争、毁灭又成为和平与生命的残酷威胁，美与恶形成了猛烈的对比。生命技术赋予人类超越自然的力量，使我们的关注从物质的世界转移到生命的世界，用各种完美的新的组合形式重塑自然和生命，然而其结果尚深不可测。拥有美丽外表的超级蔬菜，只是生命世界中再小不过的一个成员，这件华丽外衣内部蕴含着什么样的结果？令人深思，不得而知！

就用我第一次解释《亟待商榷的命名》时的话来结束这篇总结吧：

雕塑，成立？

蔬菜，健康？

记忆，真实？

一切亟待商榷……

马天羽：北京服装学院造型艺术系副教授